赵景祎一夜辗转难眠,她知道木献之无法来帮她,父兄也不可能伸出这么长的手。她只能靠自己离开这里,逃离这场婚约,赵家还有希望。
景祎眸子一沉,冶王一直都知道这一切,怪不得在禾仙楼,他们的气氛那么微妙。
景祎忽得想起了那年,轻叹了口气。
母亲辞世不久,父亲忽得大兴土木,家里老老小小搬到了赵家购置的另一处宅邸。只有景祎不肯走,她不吭声藏了起来,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等到安嬷嬷发现的时候都已深夜,父亲不知去向,祖母听说后也只是打发了几个下人去找。
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母亲栽种的药田旁荡着秋千,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不喜欢她?为什么母亲睡着了就不醒来?为什么哥哥也不在她身边?她委屈地大哭,等到醒来天已经黑了。
“娘亲,我好害怕。”景祎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她哆哆嗦嗦地躲在秋千旁的树后,低声啜泣着。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来不及想赶紧抱住了他。
“是娘亲吗?”她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眼泪氤湿了一片,她回过神了才发现,眼前这个人不是娘亲的味道,娘亲的怀抱是暖暖的,娘亲身上总有一股花香味儿,这个人带着种清淡的檀香,他不是娘亲。她慢慢松开了手才看到只比自己高半截的男孩。
“你是景祎吗?”他蹲下来看着她,景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景祎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这个哥哥。
“我叫奉启贤,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在找你,是他让我看看你在不在这里。”他看着她,小小的脸上还泪痕,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眨巴着灵动的双眼,现在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有些好笑,无奈地用袖子替她擦了擦脸。
“你为什么在这哭呢?”他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心疼,她和启峘的妹妹昭宁一样大,昭宁也爱哭,她一哭启峘就哄她,父王也会。
“我想我娘了。”景祎难过地垂下了头,她似乎明白,娘亲好像不会回来了,她的拥抱,也再也没有了。
启贤看到地上滴答滴答的“小雨点”就拍了拍景祎的肩膀。“你娘亲知道你丢了会着急的。”
“启贤哥哥,什么是死?王姨母和我说我娘死了不要我了,是景祎不听话娘亲才不要的我吗?”景祎带着哭腔,号啕大哭。
启贤一下子慌了神,他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你莫哭你莫哭,我知道你母亲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她躲起来偷偷看你,有一天时机到了她会来接你的。”启贤约莫也就刚刚十来岁,他是最聪慧的皇子,他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此刻与她解释,只怕会让她哭的更凶。
景祎抽噎着,奉启贤陪她坐了下来,“我听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都会守护着她最爱的人,倘若你要难过了,你娘也会不开心的。”
“我娘也会看着我吗?”景祎泛着泪光,认真地望向启贤。
“当然,你看那颗星星,你娘就住在那里。”奉启贤见状指着最亮的星星分散景祎注意力,生怕她再一次哭了。
景祎就这样看着星星,靠着他慢慢睡着了,后来的景祎记不得许多幼时的事,独独这一件,每每回想都恍如昨日。
景祎脑海中回荡的是奉启贤和她少时的场景,也有奉启贤同秦楚楚在一起所说的锥心之语。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赵家一族不能有事。
到了宫女按例来替主子梳洗的时辰,庆化宫却上下乱成一团,管事嬷嬷直接去到冶王的住处上报,冶王闻讯匆匆收拾了下就去找宁王。
“什么?景祎不见了?”启贤闻讯皱眉,此刻王上病重,他好不容易才赶回宫里,并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就是来把人掳走了,也是插翅难逃。
“景祎不可能出宫,我已问过左将军宫门绝对没有打开放走一人一物。”启峘费解,景祎一个人能够跑去哪里。
奉启贤没有思虑当机立断给出了指令,“封锁各宫,务必严查鸾凤殿。”
“启贤,她毕竟还是皇后,这样不会?”启峘有些担忧
“你知道这个女人一副蛇蝎心肠,她戕害了后宫多少人?父皇想见景祎,无非是惦念赵家主母……”他顿了一下,眼里的愠怒又平息下去,淡漠道:“总之,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父皇可责怪假传圣旨一事?”启峘忧虑更胜,父皇病重,听说喃喃喊着林嫣的名字,他二人乘机抢占先机,诓了景祎来宫里,以此来拿到王上写好的婚诏。
奉启贤面容冷峻,半响没出声。启峘有些急躁,踱步等着他。
片刻后,他只是沉沉地说:“她若有差池我们可就真成了乱臣贼子。”
启峘闻言,此刻才明白,父皇是知道他们的心思的,不降罪大概怕连累到景祎。他不禁在想,林嫣是什么样的存在才可以让父皇如此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