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磊跟克布村约定的是,每月初一,带上些生活用品到村里。涂磊不在了,这项活计只能涂飞来完成了。
话说这克布村跟涂磊有很大的渊源,涂磊跟他们打了将近三十年交道,是他行商的时候经常去的村落。其中有一次,涂磊倒了霉,正牵着骆驼横穿沙漠的时候,遇到沙尘暴,迷了路,又干又渴,快上西天的情况下被克布村儿的人救了。
涂磊这人有时候不大靠谱,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跟村里人交易的时候,也赚他们钱,有时候村里遭了灾,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还接济一下。
今天五月一日,又是给克布村送补给的日子。
涂磊留下四只骆驼,七八十只羊。骆驼基本上的作用就是给克布村送东西的,几十只羊一年倒还能有个两三万块钱收入。
将打包好的一袋袋生活物品搬上骆驼背,其实主要是面粉跟食盐,还有的就是些油酱醋茶,都是些生活必需品。
“哟,,”
三匹骆驼载货,涂飞坐上最前面那头,空甩了下鞭子,吆喝一声。经过长久驯化的骆驼乖乖的起身,跟着往前走了。
骆驼行进的速度很慢,走起来倒是很稳,坐在垫上了羊毛毯的骆驼背上,轻轻的摇晃,倒还是很舒服。现在才上午七八点,沙漠里已经是烈日当空,涂飞将自己打扮的跟个阿拉伯王子一样,裹着头,戴着副墨镜,倒还能忍受。
克布村距离沙漠旅馆能有七八十公里,地处沙漠深处,也没条公路,想进去只能乘坐骆驼。以骆驼的脚程,来回得十几个小时,七八点去,回来得深夜。
这条道涂飞以前跟着老爹走了无数次了,只是这几年他上县城浪了,才去的少了。再说几头骆驼也是老马识途,不需要指挥,自己就能走到目的地。
这样一来,旅途倒还算轻松,除了有点热之外,就是特无聊。早知道,把老黑给带上就好了,它应该愿意的吧,某人无良的想道。
一路顺利,下午两三点,一个小绿洲出现在涂飞眼前。
蜿蜒的克里雅河,混杂着泥沙滚滚而下,此时正是每年的丰水期,着河流长满了胡杨树。克里雅河在此处拐了个小小的弯,在这里形成了个小湖,四周倒是水草丰富,一只只绵羊正悠闲的享受青草的美味。
胡杨林里,稀稀拉拉的有二十来栋低矮的小木屋,屋子采用胡杨木建造,缝隙用泥巴糊上,看起来原始气息十足,毫无现代文明的痕迹。
这就是克布村了,一百来人口,属于神秘的克里雅人的一支。建国后五几年才被当地政府发现,后来社会动荡期又消失了,只到89年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这时候起,克里雅人才算真正的开始接触现代社会,政府设立了克里雅乡,向克里雅人传授农牧技术,建学校,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了点儿。
后来随着旅游业兴起,部分克里雅人迅速融入现代社会,靠着做些小生意,养殖牛羊发家致富,在政府规划的集市里盖了大房子,算是停止了随水而居的游牧生活。
克里雅乡面积得有两千多平方公里,两千多克里雅人沿着克里雅河,稀稀落落的分布着。真正的地广人稀,克里雅人极为分散,南北最远距离居然有几百公里。
还有部分克里雅人,他们居住的极为偏远,人迹罕至。政府想让他们搬迁到环境更为优越的地方,他们舍不得祖祖辈辈居住的地儿。这些地方基本很难通上电,跟外界交流基本靠行商带着点外界的消息。
克布村就是属于这类村子,村民们温饱足够,但是其他生活物资稀缺,只能用自家养的羊换点东西。能碰上涂磊算他们幸运,不然其他行商得使劲盘剥他们,那日子可真难过了。
“骆驼来了,骆驼来啦。。。”
村里正光着脚丫子的几个小泥猴子看到涂飞的骆驼队了,在他们短短的人生中,每个月的这一天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了。因为有个脾气很好的老爷爷会给他们带来他们爱吃的糖果,这可是稀罕物,只有他来了才尝的到的。
正在屋子里忙活的大人们纷纷迎出来了,妇女们连河边正在洗的衣服都顾不上了,擦擦手连忙引过来。不光孩子们高兴,大人们也高兴,家里的盐巴不多了,面粉也不多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六十多的老头,他是克布村的村长,也是涂磊的救命恩人,多年的至交好友。村长乌依古一把牵过骆驼,就领着往胡杨林那边走,而小孩子们则早就欢呼着跟在骆驼后面呢。
骆驼停在胡杨林外边儿,村民们不用招呼,七手八脚的帮着将货物卸了下来。接下来就热闹了,大伙一拥而上,挑选着各家需要的东西,不过倒是没有偷偷摸摸的情况出现。连那些早就安耐不住的小孩们看见糖果都没人动手拿。
村民们拿了自家需要的东西,村长乌依古在一边记账,待会统一结账,完全不用涂飞操心。领了东西的人还不忘跟涂飞道谢,村民们淳朴归淳朴,可他们不傻,知道人家没赚他们钱,他们也挺感激。
大人们拿了东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小孩子们还满脸期待的看着涂飞。涂飞当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拿出糖果,每个小孩口袋里塞上满满一把。
“谢谢土匪叔叔。。”
涂飞来了很多次了,小孩们也不跟他认生,领了糖果,一个个小嘴甜甜的跟他道谢。
“呵呵,快去玩吧。”
笑呵呵的摸了摸小孩们的脑袋,打发他们去玩了。
小孩们衣衫褴褛,浑身上下灰不溜秋,让人看起来心疼。
“叔,小孩们还没送去上学么?“
乌依古脸色一暗。
“哎,我也知道孩子们应该学知识,以后才能出去工作挣钱,不像我们大字不识一个,出去工作都没人要.可是情况你也看到了,附近能放羊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没什么钱,上学太费钱,而且也太远,整个村只有两个孩子送到乡里上小学去了。”
“哎,”
涂飞知道这是实情,克布村曾经还算得上风水宝地,水草丰美,这几年克里雅河的水越来越少了。下游的日子就更难过,绿洲同样的在萎缩。
涂飞自嘲的笑笑,问了又如何,自己也没能力改变现状,庸人自扰。
跟着乌依古进了他家,虽然是村长,但是也算得上家徒四壁。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家私,就一张胡杨木劈的桌椅,一张床。
落座后,乌依古的媳妇端上了杯热茶。
“谢谢阿莲娜大婶。”
“涂飞,你爹的情况?”
乌依古忍了半天的话终于问出口了,也许早就预料到事实了,只是内心还抱着点希望吧。
“走了,走了好几天了,已经安葬好了。”
乌依古沉默了好久,他跟涂磊几十年的交情了,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哎,愿我的兄弟在天堂过得幸福。”
“您别伤心,他没受多少痛苦,走的很安详。”
这算是善意的谎言了,免得眼前的老人过于悲伤了。
。。。。。。
“您放心,我爸不在了,以后村子里要的东西我来送。”
涂飞的话让乌依古松了口气,他就怕涂飞不愿意接他父亲的班,那样这个本就艰难的村子就更难过了。
两人聊了不到一小时,必须尽早上路了。
走的时候村里人基本都送了出来,直到涂飞走了很远还在挥手。
来的时候满满当当,走的时候骆驼上也放了些羊皮,这是村民们拿来换东西的。涂飞照例没挣钱,本来乌依古想多给点被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