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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据点

柳飞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队伍行进,汗流浃背。他脱去了沉重的链甲,将它们丢弃在某一棵树下,只穿着单薄的布内衬。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摆脱丛林的闷热,身上永远黏糊糊的,他仿佛泡在自己的汗水里。柳倩在他前方不远,两名短袖黑衫汉子用藤蔓和枝条编了张简易的椅子,用两根木条串起,将女孩抬在肩上。周围还有更多同样装扮的人,这些地火神教的教众在他们被狼群围攻后的第二天黎明找到了他们。他们到达的时候,狼群早已在第一抹曙光出现前消失无踪。

“歇一会儿吧。”一个好身段的女人看看柳飞说道。她同样穿着黑色无袖粗布衣衫,露着手臂和小腿,但是与那些男人不同,相同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显得更为匀称妥帖。她叫詹云涧,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却俨然是她带领的搜索队的首领。

“不用,我能走。”柳飞摇头。他在逞强,两条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喘息一刻不停。

“我没说你不能走,是我有点累了。”詹云涧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都休息会儿,喝口水。”

柳飞如释重负,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树冠。些许阳光从里面透出,随后被四周的密林吞没。他觉得口渴难耐,却只想好好躺一会儿。

“给。”詹云涧拧开牛皮水袋的盖子递给他,柳飞接过贪婪地喝了几大口。一旁的谭锤子从腰间的皮褡裢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烟叶交给他。“嚼了试试,别吞下去,能让你精神点。”柳飞将烟叶放入口中,味道酸中带甜,有一股不习惯的独特香气,但是让他浑身松快了不少。

“他又成了小少爷是吗?是不是我们也得驮着他走?”姜大元背靠一棵大树,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

“别多事,你也听见詹丫头说了,这是祭司的命令。”廖猛将一个酒葫芦扔给姜大元,“喝口酒,堵上你的嘴。”廖猛注视着柳飞,思绪回到了与詹云涧相逢的那一刻。

三天前,詹云涧带着一个十人搜索队找到了廖猛他们躲避狼群的石笋。她不无惊讶地看着他们从石笋上爬下来,轻轻问了句:“骨灰柱你们也敢爬?”

“几百头狼,不爬的话你连我们一根骨头都找不到。”廖猛扯去身上残留的藤蔓答道,“詹丫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欧阳祭司派出了八个搜索队,向着眠月之泽方向分头行进,据说柳长兴的一双儿女逃进了林石之海,我们正在找他们。我刚巧在这附近,昨天晚上看见了你发射的烟花弹,就连夜带人赶了过来。”詹云涧回答。

“地火神福佑。”廖猛伸展了下酸痛的脊背,高悬在藤蔓间睡觉对他而言还是生平第一回。

“哈,巧了。”姜大元在廖猛身后笑道,“两个小崽子让我们撞上了,詹丫头,让你的人把他们捆上。”他指着正从石笋上攀爬下来的柳飞和柳倩说道。

詹云涧两眼放光,注视着兄妹俩问:“就是他们?”

“还能有假?我可是在侯王府亲眼见过他们的。”姜大元揪住刚刚回到地面的柳飞,从他手中夺下长剑。

“放开他。”詹云涧走到柳飞身边,推开姜大元说道,“柳少主,你和你妹妹现在是地火神教的贵客,我们将全力保护你们。我叫詹云涧,是林石之海据点的管事。”

“什么?他们可是杀了吴士春的仇人!詹丫头,你疯了吗?”姜大元粗着脖子怒吼,一把抓住詹云涧的手腕,詹云涧的部下立即拔出刀剑指向他。甘有为和谭锤子一左一右拽住姜大元的手臂,廖猛踏前一步把姜大元的手指头掰开。詹云涧抽回手,平静地说道:“不要冲我发火,有事可以去问祭司。据说唐祭司和眠月侯夫人达成了协议,立下血誓保护眠月侯的子女。”

“血誓?疯了,都他妈疯了。放开我!”姜大元挣脱拽着他的甘有为和谭锤子,阴沉着脸走开。

“究竟怎么回事?”廖猛沉声问。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有人听见祭司们提到了天坠星石。”詹云涧看着廖猛说道,她有一张略显圆润的脸庞。“我只是个管事,详细缘由到时候祭司们自然会告诉你们这些执行者。”

“天坠星石?”廖猛的表情仿佛吞下了一只蠕虫,“知道吗?我们遇上了鬼眼,不止一次。一头熊,一头狼,现在又冒出来天坠星石,这是巧合吗?”

“你确定是鬼眼?我们可从来没见过。”詹云涧皱着眉头问,她的眉毛粗黑,跟男人一样。

“血红的第三只眼,你只要亲眼看过一次就不会有疑问。”

“地火神啊,饶了我吧。”詹云涧下意识地揪着自己垂在脑后的辫子,“也许这就是召集执行者的原因。”

天坠星石和鬼眼同时被提及,如果不是巧合,那可真是运气坏到家了。一声小女孩的尖叫把廖猛拉回了当下。他抬头望去,柳倩坐在一根树桩上,赤着双脚,詹云涧正在给她涂抹某种药膏,由于药性强烈,柳倩忍不住痛呼出声。詹云涧的搜索队没有骑马,而廖猛等人的马匹在遭遇狼群后一匹都没剩下,所以这几天众人徒步行进。柳倩跟着走了两天后,脚上起了几个大泡,几乎无法走路。詹云涧替她挤掉脓水,敷上药膏,并让两名手下抬着她行进。听见妹妹的叫声,柳飞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到柳倩身边抬起她的脚检视。原本柔嫩的足底现在看上去触目惊心,挤破的水泡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他怜惜地摸摸柳倩乱蓬蓬的头发。

“生肌膏外敷时确实很疼,但很有效。”詹云涧一边小心抹着药膏一边说,“每天涂三次,不出两天就好了。”

“我们还要走多久?”柳飞问。

“傍晚就能到了。”詹云涧转过头端详柳飞的侧脸,“你的牙齿还疼吗?”

柳飞摸摸略微发青的右脸颊,廖猛的重拳让他的右侧牙床现在还肿着。詹云涧用手指蘸了点药膏,伸向他的脸颊。柳飞红了脸,立即避开,詹云涧的手指停在空中。“怎么?”她瞪大眼睛,“我只是给你抹点药膏,让淤肿早点消退。”

“我自己来。”柳飞伸出手。

詹云涧将指头上的药膏在圆形小石盒内侧边缘蹭干净,盖上盖子放进褡裢。“不抹拉倒,我还省着点用呢。屁大点的孩子,别的不会,倒挺会害臊。”

“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柳飞怒道。

“才十五,还不是毛孩子一个?”詹云涧不屑地撇撇嘴唇,“知道我多大了吗?”

“多大?”柳飞问。

“不告诉你。你母亲没教过你别打听女人的岁数?”

“不是你自己问我的么?”柳飞涨红了脸说,身旁的柳倩看着一脸窘迫的哥哥忍不住咯咯直笑。

“总之我大过你很多,对我来说你就是个毛孩子。尤其在这林石之海里,你这样的半大男孩还没一棵杂草活得久,所以别在乎什么礼数了。”詹云涧慢悠悠站起来,哼着小曲儿离开。

“屠熊者,接着。”吉胡拓像只猴子一样挂在高高的枝头上,将一枚野果丢给柳飞。“屠熊者”是这几天吉胡拓对柳飞的新称呼,虽然带些戏谑,却也包含了对他杀死鬼眼巨熊的认可。“有些女人不能得罪。”他朝柳飞摇晃手指。

休息片刻后,一行人再次上路。在天光逐渐暗淡的时候,他们突然摆脱了单调的林木和石笋,进入一片开阔地。眼前骤然又明亮起来,仿佛黄昏在一个响指间流逝,黎明忘却了黑夜,抢先到来。眼前是一片防护栅栏,成环形围着数七八座高大房屋。没有树,没有怪石,缺乏了密集树冠层的遮挡,夕阳的余晖毫不吝啬地洒在地表,柳飞甚至觉得有些晃眼。他放眼四周,其实这里还是密林深处,除了这片空地,再往外延伸依然是无尽的林海。六名詹云涧的手下跑到一段黑色栅栏旁,用肩头扛住粗大的木头栏杆奋力挪动,一人多高的栅栏稍稍错位,开了道口子,众人鱼贯而入。柳飞在进入的时候伸手触摸了一下,果然,手感和木廊道的木头是一致的,干燥平滑。组成栅栏的木头比人腿还粗,顶端削得尖尖的,斜斜朝外,基部有不少倒刺。等所有人进入后,那六名汉子再度挪动栅栏,回复原状。

“这也是大邦国的遗存?”柳飞转头问谭锤子。这些人里,谭锤子对他最为友好。

“猜对了,听说是建造木廊道的那些人留下来的呢。”谭锤子嚼着烟叶回答。

“这里的树和石笋呢?”柳飞又问。

谭锤子做了个砍的手势。

廖猛回过头插了一句:“据说木廊道的建造者想在这里同时建一座城市,他们砍倒林木,铲平石笋。然而开工没多久,沉睡中的巨人被唤醒。愤怒的巨人将他们屠杀殆尽,木廊道也就此停工,被永远遗弃在林石之海中。”

“执行者请立即去祭堂面见祭司,我带他们去食所吃点东西休息会儿。”詹云涧朝柳飞和柳倩勾勾手指头,“你们俩跟我来。”

柳飞默默地跟在詹云涧身后走着,越靠近那些房屋,他才越体会到这些屋子的高大。带有尖顶的木制屋宇通体纯黑,刷着跟木廊道同样的油漆,孙标曾经说过,这种油漆历经千年不腐,制作工艺早已失传。房屋底下有众多半人高的撑脚,将整栋屋子抬离地面,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潮湿。他们顺着阶梯向上,穿过高大的门洞,进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空旷厅堂。长条木桌整整放了十多排,宽阔的桌面可以供一匹马自由驰骋,并且从木桌一端到另一端,这匹马儿得自由驰骋好一会儿。厅堂里人不多,稀稀落落分散坐着。詹云涧随便找了个空座位让柳飞兄妹坐下,娇小的柳倩坐在桌子旁,就像攀附在树干上的蚂蚁。

“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詹云涧丢下一句话后朝大厅南边走去,柳飞的目光跟随着她婀娜的背影。食所的南面有横向放置的一排桌子,上面堆放了十来只木盆,由于距离太远,柳飞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一些赤着上身的汉子从边上的一扇小门进进出出,手里提着木桶,不断往木盆里倾倒食物。柳飞远远看见詹云涧跟这些汉子打招呼,笑吟吟地说着什么。

“这里能装下多少人同时吃饭啊。”柳倩感叹。

“至少五百人,挤一挤的话更多。”柳飞回答,柳倩不禁吐了吐舌头。柳飞摸着妹妹的头问:“饿了吗?”

“还行,就是脚底好痛。”说实话自从和廖猛他们相遇开始,倒是没有饿过肚子。地火神教的人对于打猎出奇地在行,连那个可憎的胖子姜大元都是个优秀的猎手。每晚必定能吃到野味,主要是野猪肉和羚羊肉。

“要是孙队长在就好了,他会喜欢这里。”柳倩突然轻轻说了一句。柳飞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

“你说他能活下来吗?”柳倩抬起头看柳飞,大眼睛里盈满泪水。柳飞用手指替她抹去,泪水涤尽她脸上的尘泥,露出粉白色的皮肤。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但是我保证你能活下来。”柳飞揽着柳倩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怎么了?想家了?”詹云涧走回来笑眯眯地说道,“我们运气不坏,今天有鹿肉,顺便尝尝只有这里才能找到的野菜。”她的身后跟着个厨工,把两个堆满食物的木盘子放在他们面前,另外还有一壶酒和三个木碗。一个木盘子里放了三片带血的鹿肉排和烤面饼,另一个木盘子里有淋上油汁的蘑菇,某种不知名的块茎植物以及辣椒。

“鹿肉一人一片,谁也不许多吃。”詹云涧自顾自倒上一碗酒。

“怎么不多拿些肉?在这丛林中鹿不是什么稀罕动物吧?”柳飞问。鹿肉排切得又薄又小,柳倩一个人就能吃完。

“每个人的食物都有规定分量,无论男女老幼,一视同仁。不错,林中动物很多,我们也擅长捕猎,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毫无节制地索取。”

“筷子呢?”柳飞在盘子里看了半天没有找到筷子。

詹云涧嗤笑一声。“早跟你说了,在这没有那么多礼数,用手吃吧,小少爷。”

其实柳飞不怎么需要筷子,这只是他在进入了一间比较像样的房屋,坐在正常的桌子前吃饭的本能反应。在密林里呆了那么多天,用手抓食物已经变得理所当然。柳倩早已拿起一块肉排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后她心满意足地叹口气。同样是野味,廖猛他们烤出来的永远是焦哄哄的,并且因为没有盐,味道出奇的淡,跟这些加了盐和其他香料烤制的肉排相比,有天壤之别。柳倩本来不怎么饿,现在食欲大开,抓起一块面饼裹上肉排狼吞虎咽地吃着。柳飞看着她,眼前隐约浮现一个久未见到的身影,第一天来到侯王府的崔铃儿吃第一顿饭时,就是这副模样。

“刚才你说的执行者是什么意思?”柳飞问道,同时拿起一块根茎状的蔬菜打量。

“那叫根薯,只长在树根附近,尝尝,味道不错。”詹云涧接着回答他的问题,“执行者是我们派驻各地的骨干,通常两人一组。拿你认识的这几个来说,甘有为和吉胡拓是一组,廖猛和谭锤子是一组,姜大元和……”她停顿了一下,“姜大元本来和吴士春一组,现在独自一人,祭司回头应该会给他找个搭档。”

柳飞咬了一口根薯,味道酸甜,口感生脆,但是辣味很重,他不禁皱皱眉。

“是不是觉得辣?”詹云涧早有所料,“丛林湿气大,吃点辣对身体有好处。你得习惯,这里的食物大多都带辣。”

“执行者是干嘛的?”柳飞又问。

“监视。”

“监视什么?”

“一切,邦国,间隙地,山精林怪。”

“那也就是什么都不干咯?”柳飞瞟了眼詹云涧,这个大女孩的吃相不比自己的小妹和铃儿好到哪去,肉汁布满她丰润的嘴唇和下巴。

“他们依令行事,偶尔会杀那么几个人,或者救那么几个人。尤其当间隙地有麻烦的时候,他们会优先介入,死在他们手里的山精林怪不计其数。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不像你们邦国那些自以为是的军队将领,不像你。”詹云涧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飞回答。

“你所谓的真正勇士意图绑架一个十一岁的女孩。”柳飞沉声说道。

“这么说吴士春还真是死在你们手里。”詹云涧收敛笑容,脸上仿佛挂了一层霜,“执行者做的每件事都有意义,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可以抛开任何道德,礼数为所欲为?地火神教究竟是干嘛的?你们凭什么监视一切?”

詹云涧抹去嘴边的汁水,严肃地回答:“神教是很古老的组织,历史与大邦国同样悠久。你这样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就算告诉你也不会明白。”

连续三下洪亮的钟声从敞开的门洞外飘进来,在偌大的厅堂中回荡,震耳发聩。柳倩吃了一惊,手中的面饼不自觉掉落在桌上。

“没事。”詹云涧柔声说道,“只是通知开饭而已。”

一拨又一拨黑衣人走进食所,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变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地火神教的教众们端着木盘取食,互相问候,三三两两找相熟的同伴一起落座,边高谈阔论边享用食物。不多久长桌旁坐了半数人,而柳飞他们身边始终空着。大多人路过的时候看见詹云涧便默默避开,找相对较远的空位坐下。

“他们怕你?”柳飞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

“我是这个据点的管事,赏罚操于我手,很多人确实怕我。不过我更倾向于用‘尊敬’这个字眼。”詹云涧转头随便张望了下,目光所及之处,说笑声就会轻很多。她端起木头酒壶将自己的空碗添满,朝柳飞一扬。“十五岁的男子汉,喝酒吗?”

“我自己来。”柳飞接过酒壶倒上一碗,仰头喝了一大口。他的喉头仿佛被火钳烫了一下,忍不住大声咳嗽,脸涨得通红。等待着这一刻的詹云涧当即拍着桌子放声大笑,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这什么酒?简直是毒药。”柳飞好容易止住咳嗽问,现在不光是喉咙,胃里也像着了一把火。

“哟,原来是位尝过毒药的男子汉呢。能告诉我毒药是什么味道吗?”詹云涧颇为动人的眼睛里满是欢乐,柳飞黑着脸不理睬她。

“这叫根薯酒。”詹云涧停止了笑声,“林石之海里没有农作物,但有数不尽的野生根薯,所以我们就拿它来酿酒。这种酒酒性很烈,入口辛辣,是真正男人才喝得下去的东西。”

柳飞吸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碗又喝了一口,这次他没有急着下咽,而是让酒缓缓流进喉咙。他想咳嗽,但是强行忍住,强烈的余味让他汗如雨下。

“行啦,你不用证明什么。”詹云涧隔着柳倩伸过手拍拍柳飞的肩膀,“我并没瞧不起你。跟你同行的五名执行者,除了姜大元,都挺看得上你,尤其是谭锤子和吉胡拓。他们说你有骨气,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心中却藏着一头猛兽。来,我们喝一碗,欢迎你来到这里。”

柳飞举起木碗,和詹云涧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二哥,我能喝一口吗?”柳倩拉着柳飞的袖子问。

“不行。”柳飞板着脸回答。

“为什么不行?在林石之海,女孩想干嘛就干嘛。”詹云涧飞快地倒上酒,将碗塞到柳倩手中。柳倩啜了一小口,几乎全部呛了出来,连酒碗都险些打翻。

“知道我为什么说不行了吧?”柳飞拧了下她的鼻子,詹云涧再度旁若无人地大笑,粗黑的辫子在脑后来回晃动。一名黑衣汉子快步来到詹云涧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离去。

“快吃吧,祭司想在祭堂见你们。”詹云涧说。

三人放下酒碗,将食物草草下肚,离开了喧闹的食所,走向这群建筑物中最高大的一栋木屋。在走上台阶的时候,柳飞不得不承认,这座恢弘的木屋根本就是一座殿堂,难怪称之为祭堂。黑漆木门足有五人高,笔直洞开,门廊有十匹马身接在一起那么宽。穿过门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除了大厅正中央的巨大石缸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外,一无他物。两名白衣老者低着头,垂手肃立于石缸前。

“廖祭司,欧阳祭司。”詹云涧轻声呼唤。老人们转过身,冲着他们点点头。

“我叫廖宏,这位是欧阳止,我们两个糟老头是神教的祭司。欢迎两位少主来到地火神教的南方据点。”高大的廖宏拈着花白胡须说道,“柳飞,我为廖猛打伤你道歉,他是我儿子。不过他似乎挺喜欢你,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能瞧出来。”

“祭堂没有椅子,我们席地而坐,请。”身材瘦小的欧阳止朝地面一指,当先坐下,他是个枯瘦的老人,有着一双阴郁的眼睛。柳飞牵着妹妹的手盘腿而坐,与两位祭司面面相对。詹云涧向着石缸里的火焰恭敬地双手合十默祷几句,才一同坐下。

廖宏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很勇敢,执行者都告诉我们了。勇气,每个人都拥有,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呈现。将自己的勇气展露出来,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柳飞,你杀了鬼眼巨熊,执行者称你为屠熊者,你年幼的妹妹射杀了十几头饿狼,凛然不惧。你叫柳倩是吧?勇敢的女孩,好孩子。”

“鬼眼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问过廖猛,他始终不肯告诉我。”柳飞打断了廖宏的赞许。

两位祭司对望一眼,彼此点点头。欧阳止神情严肃地开口:“既然你杀过一只鬼眼,那么应当让你知道。鬼眼起源于一只特殊的林怪,它是所有林怪共同的首领,我们称之为林祖。林祖拥有第三只眼睛,据说是来自幽冥的鬼火,就是我们所说的鬼眼。鬼眼像一种恶疾,可以传播,得到鬼眼的林怪拥有异常的体型和力量。但是我们所了解的是,鬼眼只能存活于林怪体内,一旦进入别的种族躯体就会消亡,即使是林怪本身,能承受住鬼眼的个体也很有限。所以鬼眼为数极少,几乎不为人知。林怪在大邦国瓦解的黑暗年代兴盛一时,由鬼眼统领的大军一度所向披靡,不过最终还是败给了人类和部族的联军。传说林祖在那场大战中死去,鬼眼就此灭绝。本来我们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自那以后的一千年,确实再没发现过鬼眼的踪迹,直到最近。”

“你说鬼眼只能存活于林怪体内?”柳飞皱眉,“那头熊,还有那头狼,廖猛他们都看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明林祖不但活着,还赋予了鬼眼新的意义。如果鬼眼一旦传播开,控制了其他种族,那么对于人类而言,将是一场大灾难。”廖宏接嘴,看上去忧心忡忡。

“恐怕灾难已经开始了。那头狼,聚集了十多个狼群。跟随我的亲兵队长为此……”说到孙标,柳飞不禁心中黯然。

“孙队长的死很遗憾,不过现在说灾难还为时过早。不久前,我们的人在这里发现了鬼眼的蛛丝马迹,林怪在偷偷图谋什么。我想现在我们搞明白了,它们在尝试传播。可惜它们太小看地火神教了,我们可不会任由它们为所欲为。”欧阳止的眼神愈发阴郁,“我们召集了附近所有的执行者和教众,目前这里聚集了五百人,我们会对林怪展开搜索。总之鬼眼留给我们来操心,你们暂时住在这里,目前这里还算安全。通常我们绝不插手邦国纷争,但是我们的一名祭司为你们立下了血誓,所以地火神教会收留你们。”

“不行。”柳飞坚决地摇头,“我们要尽快赶去鸣钟城,请沙泉发兵救援星伴城。”

“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廖宏犹豫了一下说,“几天前星伴城被攻陷,你们的母亲从城楼上跳下,自尽身亡。”

柳飞心头犹如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阵眩晕。

“你骗人!”柳倩尖叫起来。

“我们的人一直潜伏在星伴城监视你们的母亲,要知道她可杀了一名执行者。”廖宏叹了口气。

“我不信。”柳倩从地上跃起,冲向祭堂的门口,浑然忘了脚底的创痛,她的泪水随着踉跄的步伐洒落身后。

“我跟着她。”詹云涧丢下一句话,追了出去。

“所以你们安心留在这里,没有必要去沙泉了,目前我们也腾不出人手护送你们。”欧阳止苍老的声音很平淡,当此情景下甚至显得有些残酷,“我们自己的麻烦也不少。那名为你们立誓的祭司名叫唐洪,是地火神教首席剑客,最近被发现死于长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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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后世千年的灵魂,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系统,一个即将崩溃的王朝……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席卷诸天。 PS: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QQ书群:790601508
  • 白捡一个相公

    白捡一个相公

    文案一:某迟和某术日常:1.某迟:不要惦记其他男子!某术:我没有……某迟:你有为夫就够了!”某术:我只是觉得他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某迟:与为夫相似的也不能惦记!2.某迟:下次若遇上这男子,你也要躲得远远的。某术:为何?那人挺好的,上次我给你买的那件白衣裳还是他帮忙试穿的咧。某迟:哦?那件衣裳呢?某术无比痛心:掉河里了,你不是看见了嘛。某迟:嗯,掉得好!某术:……3.某迟把某术困于马车角落,俊脸离某术只有一寸。某迟:方才你说我与谁般配?某术:红……红陈姐姐……某迟:嗯?你说我同谁般配?好好说!某术:酒……曲酒!某迟的脸又压进一分,某术红着脸心慌意乱大喊,“啊!不要杀我……唔……”文案二:师父说,“术儿,第一式要绝!”我剑未出鞘,横扫武林盟。直接把自己“绝”成武林公敌,差点把自己给“绝”死。我才十五岁,我还是个孩子哩。师父说,“术儿,第二式要狠。”仓卿剑饮血,一发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