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了小王爷十五年,绯月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反常。
先是命自己去查云轻眠,转过头又称不必了,刚撤了守在城主府的眼线,又说让继续盯着……如今更是把那件油腻腻的衣服当宝贝一般,在灯底下研究了一个多时辰。
“你说,云轻眠或是云岚,谁会是当年的那个小孩?”穆沧澜终于开口了,这也是自他从城主府回来的第一句话。
他知道父皇的手谕中要他必须从云家选一位女子来做未来的王妃,所以他一直意属云二小姐。
因为他在他心中,只有一位才貌双绝的女子才配做他的王妃,与他共同进退,一起为穆王府撑起一片天,而不是那些只能观赏的娇嫩花朵,更不是一个傻子。
况且多年前,云二小姐对他有救命之恩。
绯月知道主子有心事,岔开了话题不答:“小王爷,后天便要启程回京,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星斗高悬,明月朗朗,一片融融的蝉声与夏夜的清风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这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云轻眠把自己关在房间中生着闷气。铜镜中的她额头上裹了层层棉纱,看起来像肿了个大包,无比丑陋,偏偏各房都有些不识趣的姑娘们,上赶着要来看看,轰走一波又来一波。
“小姐,大房大小姐云莎莎送来了一瓶柳妙手调制的玉花露。”贴身奴婢素雪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人还在前厅候着。”
“说了多少遍我不见!”云轻眠照着素雪的身子就是一脚,觉得还不解气,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几把:“还不让她快滚!”
素雪疼得眼泪都在打转,低垂着头道了个“是”,连忙来到前厅:“表小姐见笑,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这会子已经歇了,实在不方便见表小姐……”
话没说完,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一顿脆响,云莎莎脸色微变,只说了句“多注意身体”,就带着丫鬟莲心出了禾风院。
等出了院门,转过穿山游廊,四下再无他人时,丫鬟莲心咬牙道:“欺人太甚!小姐您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药给她,她还处处给您摆脸子看!仗着是云夫人的女儿,便不当您也是这府里的主子……”
云莎莎自己心里也很不舒坦:她的爹怎么算也是云家嫡长子,若不是因为云锦握着城主令不放,如今呼风唤雨的该是她才对!
“云夫人也就有这么个好女儿,不然只凭一个痴傻的云岚,她怎么和小姐争!”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口,好好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云莎莎只觉得莲儿的话外之音是自己还不如一个傻子,一张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不许多嘴多舌!仔细姑姑知道了,掀了你的皮!”
莲儿这才噤了声,提着灯笼在后侧慢慢跟着,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全然不知一举一动早被人看了个干净。
“小姐你是没瞧到云莎莎的脸,简直比戏院变脸的都有趣儿!”
重言连说带划,模样比她讲的故事还精彩,看得云岚和云夫人都是忍不住的发笑。
但笑归笑,云夫人打心底还是心疼云岚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和那些白眼狼比!
“都是娘不好,拿到城主令后就再没有好好管过云城,给岚儿添了这么多麻烦……”
“哪里有!只要能让娘陪着,再苦再累也值得!”云岚抱着云夫人的腰一个劲儿地撒娇,况且自己这几年真的学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比起上一世的浑浑噩噩不知强了多少:“娘,这几年女儿已经有了稳定的基础,从今天起,女儿就要把那些个碍眼的、坏事儿的,统统给您踢出去!您就看好了!”
说起来,上一世这云莎莎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不然最后也不会被夫家逐出了家门。既然她巴巴的要送东西,也就别怪自己拿这做文章了。
“重言,今晚就用这个,把玉花露换出来。”
夜幕下的城主府显得尤为庞大,白日里错落有致的建筑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只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重言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不必掀屋瓦吹迷药或是打晕丫鬟,熟门熟路地掉了包后刚要掩门离去,已经有人比她更快地撑住了外头这道板门,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后腰:“你做什么?”
这声音她无比熟悉,是常跟在小王爷身边的那个汉子:二十七八的模样,身量还算挺拔,话虽不多,但眼神凌厉,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你是大小姐身边的人!”绯月也认出了她,抵在她腰间的匕首又重了几分,“是你家……”
话未说完,只听得墙头传来阵阵轻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原来小王爷身边,也有这等偷香窃玉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