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后淅沥,觉悟在走廊的凳子上打坐念诵,雨水顺着走廊檐瓴滴落到睡莲花池中,池面荷叶连成片,随着水滴荡起的波纹而紧贴着水面上下浮动,而旁边是那棵被雨水洗刷得更翠绿的大榕树。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光风霁月!觉智一时兴起,独自到对面的山上溜达,顺着石块堆砌的台阶山路而上,有一处清泉,泉水清冽见底,水源自山顶到此处,化成细流聚做一潭,潭边的石块长了些许青苔,在水中摇曳每一条绿绦,周围青松环绕,以至于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这里的泉水。
觉智走近,正见几人在打水,再仔细一瞧,有一人确实是上次施舍他们的郑氏,觉智一笑,走了过去。
觉智说:“郑姑娘,你也在。”
女子一回头,看见觉智,说:“你是上次那个……”
觉智马上说:“对,是我。”
女子说:“你来打水的吗?”
觉智说:“不,我专程来找你,还你的水筒。”
看着觉智拿出竹筒,女子走上了岸,说:“说了赠予你,还来还作甚?”
觉智说:“放心,已经洗过很多遍了。”
女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必辛苦还来。”
觉智说:“可我都拿来了。”
女子看着他,接过竹筒,说:“那我收下罢。”
女子回到水潭边,把已经打好的水一背,走过觉智,准备离开,扭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觉智,说:“你要走了吗?”
觉智晃过神,说:“嗯,要走。”
女子说:“那一起下山吧。”女子转身走在前面。
后面的觉智说:“下山的路难走,要不,我帮你?”
女子一笑,说:“这路,我几乎每天都背着坛子上下其中,早已经习惯,帮我就不用了。”
觉智说:“我是若镜寺的俗家弟子,法号觉智,上次得姑娘的帮助,还不知道姑娘芳名,能否请教?”
女子说:“郑妍诗。”
觉智一笑,说:“这名字好听,多谢姑娘!”他的眼睛一转,嘴角一扬又说:“墨黛间寺诵佛说,粉妆女郎正研诗。”
郑妍诗看着他,一转头,扬嘴一笑,说:“碧松渌涓润灵山,褐衣俏少亦觉智。”
穿着褐色长衣的觉智一愣,说:“你怎么骂人!”
郑妍诗故作惊奇和疑惑地看着他,说:“我骂人了吗?没有吧。”
看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郑妍诗一笑,背上的水都快撒了出来,说:“你怎么就觉得是‘卖俏’之‘俏’,而不是‘俊俏’的‘俏’。”
觉智说:“你!竟然还有这‘俏’,只一‘亦’字,已明显是在斥责!”
郑妍诗说:“你无趣,取玩我名字!就斥骂你这自负之人两句,玩世不恭,恃才傲物!”
觉智深呼吸了一下,说:“都说闻名如见人,我只想看看是不是真如此,没想到你竟然做诗这样说我!”
觉智的话虽如此,但是心里有些意外的开心,因为他一直以来,听了太多阿谀奉承的好话,假得让他胸口直憋着气,咽不下吐不出,这被不熟悉的人明骂了一次,正好心胸一下舒畅了很多。
郑妍诗没有理他,背着水走在前面。他们出了密集的松林,眼界一下子阔然起来,站在山上的路间,郑妍诗停住了,看着对面山上的若镜寺,说:“今天,怎么寺里不诵经了?”
觉智说:“一早,寺里的几位方丈下山办事,所以今天的集体念诵便取消了。”
郑妍诗说:“原来是这样。以前,每走到这里,便会有阵阵念诵声从寺里传出,我也已经听了很多年若镜寺的晨诵。”
觉智说:“这么说,你来这背水都数年了。”
郑妍诗说:“嗯!从我母亲去世,家中便是我上山把山泉背回去。”说完,郑妍诗冷着面。
觉智说:“不知者无罪,可还是对不起,勾起你的一些不意之事。但是你们何不引水下山,这样便不那么累人。”
郑妍诗说:“其实山下有水,但是这山上的水尤为甘甜,清冽,解渴,而且这泉水有一神奇之处,光喝就能医治风寒,发烧咳嗽等小病,常喝还能健体,所以不少人都愿意辛苦点,也要取到这泉水。至于引水下山……”郑妍诗低头一笑。
觉智疑惑地说:“怎么了?”
郑妍诗说:“我们想过,也试过,但奇怪的是,这水从没有干涸过,常年流动,可水一流过前面的水潭,便戛然而止,再也越不过半寸。开山取水的事又不能干,所以我们就只能依旧这么做。”
觉智说:“水顺势而下,怎么会流不动?引水应该会很容易才对。”
郑妍诗说:“没错,可不能引此水下山已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走下山,觉智回了若镜寺,正巧碰到了觉聪,他走过去,双手合十,道:“觉聪师兄。”
觉聪回礼,说:“原来是觉智师弟,你有什么事吗?”
觉智说:“师兄,今日挑水的活是哪位师兄干?”
觉聪说:“今天由觉心师弟去挑,你问这做什么?”
觉智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师兄可知道,对面上山的泉水?”
觉聪说:“知道!水,我们也会去那里取,但是若镜寺的后山上就有,所以我们大多时候都是从后山挑来的。”
觉智若有所思地把头重重一点,说:“哦!”
觉聪又说:“对面的山泉很神奇,有治病健体的功效,而且泉水只能人上去取来,引不出山。”
觉智惊喜地说:“师兄也知道。”
觉聪说:“是。传言千年之前,那山中有一修行百年的山灵,在释迦牟尼成佛升空的那日,抬头仰望渐入四空极顶处的佛祖,问到:‘如何同你一般修得正果,登峰造极?’于是佛祖只说了‘持,耐’二字,看着佛祖不见于人世,山灵似乎明白,之后便苦于山顶修炼,他的汗水积少成多,于是化为了那自顶而下的泉水。”
觉智疑惑地说:“竟还有这样的传说。”
觉聪说:“传说还有,若镜寺中那棵大榕树,是佛祖升空之际,从他身上的衣衫掉落的一棵菩提子入了土,长成的。”
觉智说:“你是说,觉悟每日于之下打坐的那棵。”
觉聪说:“嗯,这些是以前在藏书楼中看到的,你想知道得更多,可以去找找看,虽然寺中会不定时地清理一些书籍,但是或许此时还在。”
觉智笑着回他道:“是,多谢觉聪师兄!”
觉聪对他作揖后,走开了。
觉智听了觉聪的话,来到了藏书楼,楼阁门边站着两个守门的和尚,觉智走近说:“两位师兄辛苦了,我想进去看看书。”
一个和尚说:“师弟,请便!”
之后,他们开了门,让觉智走了进去,藏书楼内的藏书在书架上堆叠在一起,面前的三面墙都砌入和墙一样高的书架,上面也都同样摆满了书,墙角的一缕香烟缓缓升起,入了他的鼻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觉智一边看着书架上面的书名,一边慢慢游走,走着走着,他的眼睛一亮,是看见了什么,便走过去。
觉智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觉悟被身后的他吓得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觉智笑颜以对,觉悟缓了一口气说:“吓我一跳。”随后又说:“我时常在这里看书,倒是你,怎么今天来这儿了?”
觉智说:“我来找本书。”
觉悟说:“来藏书楼找书?你房里的书还不够看吗?”
觉智说:“我房里是有很多,可是没有我现在要的书。”
觉悟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说:“你要找什么书?”
觉智说:“我也不知道书名,靠感觉找找吧。”
觉悟说:“凭感觉,那可够你找的!说说,什么样的书,或许我能帮你。”
觉智说:“释迦牟尼得道成佛,即入四空极顶处时,有关对面山上的泉水,还有山灵的事。”
觉悟一听释迦牟尼,来了兴致,又说:“关于释迦牟尼的书,我知道在哪一块,但是什么山灵,我从没有听过,恐怕不好找。”
觉智说:“没事,找找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