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陆各族互战百年之久,终由人族首领殇子哀以铁与火令各族臣服。共尊人族为首,立殇子哀为帝,殇朝建立。”
“帝令除人族外其他种族迁离天陆中部,将各族赶至天陆以北至寒和以南至热之地,人族独享天陆中部温暖肥沃之地。并为了进一步控制其他种族,帝严格规定其他种族之人数,一旦人数超过规定之数,便会举兵讨伐。使各族人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极少的数量,并在各族驻地都设有军队驻守,一边从中抓取年轻劳力前往天陆中部修建城池。各式各样雄伟建筑从天陆之上拔地而起,人族文明达到空前辉煌。帝将天陆中部命名为殇州,为往日一起征战部下大肆分封土地,建立唐,郑,周,钟离各国,人族一片盛世之象。但这却建立于其他各族枯骨之上。”
“自此情形往后五年,天河之水突然引入内陆,使南北之地与殇州分离形成天险。虽解决殇朝东部干旱之苦,却也使各族与人族隔离,人族对其他各族的控制变得困难起来,但因各族并未作出激进之事,帝并未对其采取措施,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对殇州的统治下。”
“往后十年,帝励精图治,创造律法,所有殇朝百姓皆要遵守。建立学堂,规定年满孩子七岁必须进入学堂学习,学习内容包括律法,历史,文学,算术,星象,琴棋书画等。统一货币,以金锭,银锭,铜币作为日常交易货币,汇率由每年朝廷金银行统一发布。设置朝堂,分文武,设百官,能者居之,每年从学堂书院选取优异之生加入,为朝廷注入新生力量。”
“人族在殇州逐渐安定,各族在殇州的踪迹却越来越少,百年之后更是销声匿迹,现人们只能从书籍之上了解曾经天陆上还有各种奇特,神奇的种族。”
“今天我们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课吧,明天记得早点到学堂,迟到者发抄书五十遍。”
下坐的学生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苏老每天讲着无聊的史书,全不如轻松的书画和奇妙的星象来的有趣。可偏偏不听又不行,苏老在学院可是德高望重,好多老师都是他的学生,若得罪了他,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呼~呼~。”
学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苏老走也下讲台,却听见鼾声传来,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寻着鼾声看去,就是最后一排男孩,男孩长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泛着红晕,就像熟透的苹果,但却能看出五官端正,英气十足,长大之后也是龙凤之姿。就是睡相太难看了,上身完全趴在书桌上,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都快沾着衣裳了。旁边的女孩还赶忙用胳膊肘捅捅他,想让他快点醒来。可男孩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苏老向男孩走去,还未离开的同学开始窃笑起来,他们认得那个男孩,但都不喜欢他。他叫殇乐,是殇都守城的儿子,只因先祖跟着始帝打下江山,赐了国姓,才有机会来殇都最好的学堂读书。不然一小小守城之子怎能和他们这些皇亲贵族和大臣之后共处一室。苏老平时便以严厉出名,他们巴不得苏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随着苏老越走越近,旁边的女孩也越来越着急,情急之下直接用书本砸了下殇乐的头。
殇乐这才大梦初醒般从书坐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那双大大黑黑的眼睛,一脸迷茫,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跟我走。”
苏老指指殇乐,转身离开教室。殇乐挠挠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苏老在前面走,殇乐在后面跟着,路过的人看见都露出来怜悯的眼神,心里在想不知谁又要倒霉了。殇乐的大眼睛却溜溜的转,显然是在想怎么开脱自己上课睡觉的事,不知不觉变到了苏老的院子,苏老的院子就在学堂里,一是为了方便教书,二是清净。
“说说吧,小兔崽子,现在在我的课上都敢睡觉了?”苏老到了自己的院子,坐下后就变了一张脸,对着殇乐笑骂道,眼里却满是慈爱。
“外公~,还不是怪爹爹每天都逼着我跟他习武,从早练到晚的,课上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稍微睡了一小会儿哦。”殇乐见苏老没有真的生气,赶忙跑过去给苏老揉揉肩,捶捶腿,满脸委屈的样子。
要是认识苏老的人在这,估计下巴都会掉到地上,在大家的印象里,苏老是一生都与书相伴的人,一直都是孜然一人,什么时候冒出个外孙来了?
“哦?你爹又逼着你练武了?”苏老眉毛皱了起来。
“是啊是啊,可凶了,练不好还不许我吃饭。”殇乐一看有门,连忙添油加醋的继续把责任都往他爹身上推,那小眼神委屈巴巴的,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
“太不像话了,回头我要找你爹好好说说,怎能如此对我外孙,当我已经死了不成!”苏老说着说着吹胡子瞪眼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爹虽然严,但是有娘护着,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殇乐一看苏老要怒,连忙解释。爹平时和外公就不对付,两人一文一武,每次意见都不同。每每见面两人就冷着一张脸,都是自己和娘在从中调节。
“唉~,罢了,你娘她还好吧?”苏老见此也就没说什么了,脸上的怒气也变成了深深地想念。
“好,娘可好了,娘还说抽时间就来看您,再在您这里住几日,伺候伺候您。”殇乐小脑袋一动就知道外公是想女儿了,赶紧说些让外公高兴的话。
“哈哈,好,好,。”
果然苏老一听,脸上的喜色马上就浮现出来了。
苏老摆摆手,让殇乐过来坐在他身边。
“外公问你,你真的不愿练武吗。”苏老盯着殇乐。
“是啊,练武有什么好的,每天打来打去的,还每天让家里担心,就像爹一样。”殇乐低着脑袋。
“我想当一名星象师,这样就可以每天探索天空的奥秘,或者当一名商人,我一定会挣得万贯家财,到时候外公和娘就可以过更好的日子啦!”殇乐说着自己想干的事,眼睛都发着光。
“好啊,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自己决定。”苏老摸摸殇乐的小脑袋。
“嗯,外公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娘会担心的。”殇乐摇摇手和苏老道别。
“可人往往身不由己啊。”
苏老望着殇乐离去,叹息一声。摇摇头,回房了。
殇乐蹦蹦跳跳的走出了书院大门,却发现了熟悉的人。
风铃婉披着一袭轻衣,淡淡的粉红下压着雪白的长裙,与学院前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映在一起,就像一团粉红的锦云。
真的很漂亮啊,殇乐想里想。
这也是其他学生不喜欢殇乐另外一个原因了。风铃婉是当今太子太傅风雪轩的独生爱女,风雪轩知识渊博,才气过人,年纪刚过三十有余便位极人臣,来日太子继位便可一步登天,是朝中不少人巴结的对象。而他女儿就更是豪门官家的公子所想认识的,何况风大小姐的容貌更是冠绝殇都的,长大以后更有可能是倾国倾城之姿。
可偏偏不知从何时起,殇乐走到哪,风小姐就走到哪。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家。那样子与其说是两个小孩情窦初开”,不如说像是风大小姐成了小跟班更为贴切。
风铃婉见殇乐从书院出来,抖了抖头上的落花。走到殇乐面前,掐掐他的脸,摸摸他的头。
“你干嘛啊?”
殇乐撇开风铃婉乱摸的手。
“别动,让我看看,没被苏老打坏吧?”
风铃婉还是在殇乐身上戳来戳去,像是在在检查自己的玩具坏了没。
殇乐直接把风铃婉的手抓了下来。
“没~有~,苏老说了我几句,就放我走了。”殇乐盯着风铃婉说。
“我知道啦.........你先放开我的手。”风铃婉低着头,脸上红红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啊!不好意思。”
殇乐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风铃婉的手,赶忙放开。
两人默默地站在原地,风铃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抓着衣角,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殇乐更是尴尬,傻傻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什么,出声不是,不出声也不是。不过他倒是觉得风铃婉现在的样子更可爱了。
太阳最后的余温照在两人身上,殇乐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咳咳,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殇乐突然对风铃婉说。
“啊?去哪里啊。”风铃婉听到殇乐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而殇乐已经拉着她开始跑了。
“去了就知道了。”殇乐头也不回,只顾拉着风铃婉跑起来。
两人跑在帝都的大道上,周围过路的行人纷纷避让,前面被撞着的大叔还大喊着小心点,引来的却是二人顽皮的笑声。风铃婉仰望天空,却被高大的阁楼遮住了一角,帝都的底蕴,便在这琼楼玉宇得以体现,高大的楼层遮天蔽日,让这座城像极了一个巨人,五色的琉璃砖瓦更是展示他的气宇轩昂。他站在天陆的中心,仰望众生,以无尽的威严宣告着对天下的掌控。
风铃婉却不喜欢这里,这座城太大了,大到让她害怕。就是这些高楼,让这座城市有很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影在角落盘旋,在这座城市光鲜亮丽的背后,却是黑暗与冰冷。
殇乐拉着风铃婉一路弯弯绕绕转转从大道一直到巷子里,最后在巷子的角落停了下来。
风铃婉环顾四周,这里只是一个平常的胡同啊,而且地方偏僻,就是平时也很少有人来这里,殇乐到底带自己来干什么?风铃婉很疑惑。
“喵~喵~。”这时,风铃婉隐隐听到很弱的猫叫声,好像是从角落那里传来的。
殇乐指了指角落旁的木板,走过去把木板翻开。风铃婉这才看见,木板底下是两只很小很小的小猫,一黑一白。蜷缩在一直母猫旁边瑟瑟发抖。但母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殇乐走到两只小猫旁边,把它们抱了起来,小猫在怀里挣扎着,喵喵得想要回到母猫旁边。
“这是我昨天发现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爹不许我养宠物。”殇乐把小猫抱到风铃婉身前,又用一种很可怜的样子看着她,仿佛他才是最可怜的。
风铃婉摸了摸殇乐怀里的小猫,两个小家伙像是饿了,喵喵的叫个不停。又看看殇乐一脸乞求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伸出手。
“好吧,我来养它们,我爹应该不会说什么。”
殇乐顿时乐开了花,把小猫放到风铃婉手里,脸上笑眯眯的。
风铃婉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里想着,你们还真是好运,遇到了这个家伙。还以为他会带我去哪呢,结果是为了你们俩。想到这,风铃婉不禁撅了噘嘴,再看看殇乐,他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喂!我说你就这么走啦!”风铃婉瞪大眼睛看着殇乐。
“啊?你不走吗,还有什么事?”殇乐一脸茫然看着她。
我忍,风铃婉快步跟上殇乐。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军人的孩子啊?怎么心肠这么软,我看其他家的男孩每天都在练武,遇到这种事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怎么你偏偏这么不一样。”风铃婉歪着脑袋问殇乐。
“变成那样有什么好的,整天都在兵器里打堆,每天不是这伤就是那伤,我才不喜欢呢。我就算是军人的儿子,也不要变成军人。”殇乐眉头一皱,对风铃婉摆了摆手。
“我要当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每天游山玩水,吃遍天下,我才不要活成那种我最讨厌的样子呢。”
殇乐张开手,大声想天上喊着。
风铃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风雪轩被任命为太傅的那天,风府里挤满了人。无数大臣和商业大户前来道喜,风雪轩来者不拒,宴会一直从早到晚也不见结束。
这本来是风府的盛事,但风铃婉却很不高兴,风小姐很小就没了娘,靠风雪轩一手拉扯大,风铃婉就是风雪轩的一切。从小到大,无论风铃婉要干什么,风雪轩就没说个不字。风铃婉最粘的也是风雪轩。
本来今天风雪轩答应要和风铃婉一起去市集的。但风铃婉看着酒席上醉醺醺的风雪轩,难过极了。
风铃婉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爹答应自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自己便堵着气跑了出去,因为天黑,人又多。风府没有一个人发现大小姐不见了。
等风铃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不认识四周的样子了。当时自己只是赌气跑了出来,却没有方向,现在看着周围的房屋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自己完全没印象
风铃婉强忍着害怕的心情,一遍走一边看,看看能不能发现自己熟悉的地方或者人。但风铃婉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里就像一座迷宫,风铃婉走进去,却再也走不出来了。
风铃婉终于忍不住了,找到一个墙角蹲下来,放声大哭。她希望风雪轩能听到,就可以来救自己了。可是风铃婉眼睛都哭肿了,还是没有任何人来。
“喂,你在干嘛,为什么要哭啊?”
就在风铃婉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风铃婉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主人,发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看上去还挺好看的。令风铃婉印象最深的,就是男孩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温柔。风铃婉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眼睛。但风铃婉看着,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找。。。找不到家了。”风铃婉怯生生地说。
“嗨,这有什么,交给我吧。这一带我熟得很,我带你回家。”男孩对风铃婉伸出手。
风铃婉抓住男孩的手,虽然小小的,但却好温暖。
男孩拉着风铃婉在巷子里东窜西窜,不一会儿风铃婉就看见风府了。
“哇!原来你住在风府啊,真想不到还是个大小姐。”男孩看看风府,再看看风铃婉,感叹道。
“行了,家你也找到了,以后别乱跑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风铃婉刚想说什么,男孩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风铃婉有好多想说的,可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话。
“我啊?我叫殇乐。”
男孩转过身笑嘻嘻地招招手,消失在拐角。
现在想想,说不定当初他也是把我当成这两个小家伙一样了,不是喜欢乐意助人,只是心肠太软,见到可怜的东西就想搭把手,就像这两只小猫,就像那时的她。风铃婉望着殇乐,脑袋里想着。
不知不觉,两人也快到风府了。
风铃婉走到大门前,突然转头对要离开的殇乐叫道
“喂!下次我要是再走丢,你还会来找我吗?”
殇乐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当然,我还会来找你的。”
风铃婉笑嘻嘻的跑进风府,府里的丫鬟看见了,都窃窃私语,猜测小姐遇到了什么好事。
殇乐看见风铃婉跑进风府,挠挠头,满脸不解。
“她什么时候走丢了,我有找过她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说完耸耸肩,慢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风铃婉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房,把猫咪放到床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婉儿回来啦!”
风铃婉扭头,脸上笑容更甚。
一位男子站在庭院里,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衣,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那衣服质地很好,应该很名贵!而穿着这身衣服的这个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但整个人却给人感觉器宇轩昂,才气过人,一看就是成大器者。
此人正是风雪轩。
几年前或许他人只会为他的相貌所惊叹,但现在无论在哪人们都会尊称他一声太傅大人。
“爹!”
风铃婉跑出来,扑到风雪轩怀里。
“婉儿今天为何回来得有些晚啊。”
风雪轩摸摸风铃婉的头,眼里满是慈爱。
“今天先生留堂,所以回来稍晚了些。”风铃婉眼睛一转,抬头对风雪轩说。
“瞎说!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又是和那个殇家小子出去疯了。”风雪轩笑骂。
“爹~,我不理你!”
风铃婉觉得自己脸快红透了,赶紧想跑回自己房间,但风雪轩却拉住了她。
“婉儿,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今后我要你尽量少和那小子来往。”风雪轩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啊?”风铃婉一脸疑惑。
“唉~,朝堂最近不太平,都城各个职务都会面临巨变,连我也不能独善其身,我要你最近都在家里,以免引火烧身。”风雪轩慢慢放开风铃婉。
倒是风铃婉一把抓住风雪轩。
“爹,你是说殇乐会有危险吗,你能救他的对不对?”风铃婉满脸焦急,同时又一脸希望的看着风雪轩。
“抱歉,婉儿,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风雪轩别过头去不看风铃婉。
“怎么会这样,殇乐。。。。。我要去找他。”风铃婉转身就往外跑。
“婉儿!侍卫拦住她!”风雪轩没料到风铃婉的反应,一把没抓住,赶紧叫侍卫拦住风铃婉。
侍卫见状连忙拦住想要跑出去的风铃婉。
“你们放开我!”风铃婉想挣脱侍卫,但无奈自己是个孩子,怎么也挣不开。
“就让她待在自己屋里,在我说可以放她出来之前那也不许放她去。”风雪轩令侍卫道。
“是。”
对不起婉儿,但这次爹真的帮不了忙,如今朝堂人人自危,稍有不慎就会是灭顶之灾,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风雪轩心里道。
殇乐告别风铃婉后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这么晚回去要是爹回来了怎么办,绝对会被一顿说的,得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殇乐还没想好,就发现已经到家门口了。殇乐的家位于南门城下,离殇乐爹殇负责的区域很近
怎么办,看来只有祈祷爹还没到家了,殇乐心里想。
殇乐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穿过院子,想要跑进自己的房间。
“殇乐。”
听着无比熟悉的声音,殇乐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没躲过。停下脚步,望着声音传来的角落,换了张笑脸。
“爹,今天你在家啊。”
角落的男人缓缓走过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粗棉布衣,已经洗得发白。高大的身形和坚韧的面庞让人觉得他生来就是当军人的料,脸上的伤疤透露出战场的肃杀之气。
殇乐的爹叫殇勤,是殇都南门的守城,管职不高,但人却是名声在外。十年前,殇勤便是南门的守城的士兵,当时离殇都最近的郑国发生叛乱,那天晚上,郑国大将军踏上郑国王宫的大殿,亲手砍下了国君的头,并把它扔在了殇都南门的城门下。
守城士兵无不胆寒,当时守城收到郑国将军收买,马上准备开城献降。就在这时,殇勤拔出手中的刀,直接砍下守城的头,当着郑国将军的面扔下城楼。
等第二天,援军到来,全歼郑国叛军。登上城楼看见,殇勤坐在郑国士兵尸体之上,满是是血。右手紧握着刀,左手手里攥着城楼的旗帜。
殇勤一战成名,被升为殇都南门守城,更授其他守城所没有的将军之称。十年来,南门更是未出过一次意外,在南门居民里口碑也是极好。
“今天为何回来得如此之晚,又跑去哪玩了?”
殇勤看着殇乐,语气虽然平淡,但还是把殇乐惊出一身虚汗。
“没有啦爹,今天在学堂多陪了陪外公,所以耽搁了一会。”殇乐赶紧解释道。
“嗯,去吃饭吧,你娘还在等你。”殇勤摸了摸殇乐的头。
“那爹你呢?今晚也不在家吗?”殇乐看着殇勤,眼里露出隐隐的期待。
“我得去查哨了,最近不太平,我不能离开太久。你在家好好听你娘的话。”殇勤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殇乐望着殇勤的背影,嘴里喃喃到:“就是太平时也没见你在家待多久啊。。。”
殇乐走进房间,房间桌上亮着灯,摆着饭菜。桌边坐着一位女子,穿着朴素的长裙,发间系着白色的丝带。耳边一缕垂发安静的搭在肩上,算不上倾城,却也是秀丽。
“今日比往常回来得还晚啊,乐儿。”女子看着殇乐柔声问道。
殇乐跑到女子身边坐下。
“娘,我今天在外公那待久了,外公很想你呢。”
“是吗?我也好久没见爹了,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外公那吧。”
苏槿将饭菜推到殇乐面前。
苏槿看着狼吞虎咽的殇乐,笑着让他慢着点,心里却攸攸想起了很多年前初次和殇勤相遇时的情景。
当时的自己,在父亲的带领下,第一次见到殇都。人类王朝的中心,殇州的心脏。
苏槿望着殇都的城墙,那么的高,那么辉煌,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害怕。
进城后没多远的客栈外,苏槿突然却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回头一看,却是守门的士兵。
苏槿皱了皱眉,想把手往回抽,不料士兵握得很紧。无论苏槿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苏槿脖子根都开始泛红了。
“啪!”
周围的人都被这响亮的一声吸引了眼球,都好奇的围观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两人就成为了焦点。
“无耻!”苏槿怒视着士兵,用更大的力想要把手从士兵手里挣脱出来。奈何两人力气实在差太多,苏槿还是没能挣脱。
这时,红着半张脸的士兵缓缓举起另一只手,就在苏槿以为自己把士兵惹怒了的时候。士兵只是把手里拿着的东西缓缓递到苏槿面前,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姑娘,这是你刚刚掉的钱包。”
苏槿呆呆地看着士兵手里的钱包,上面还绣着一个娟秀的槿字,正是自己的,应该是在进城门时不小心掉了,自己却一点都没发现。
苏槿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原以为对方是想要轻薄自己,想不到别人却是来还自己钱包。看着士兵脸上的红印,苏槿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多谢公子。”苏槿只好红着脸接过自己的钱包。
“姑娘下次还请小心,在下还要守城,告辞了。”士兵见苏槿收下了钱包,便转身想要离去。
“公子留步,真是谢谢公子。”苏槿急忙叫住士兵。
“分内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苏槿看了看士兵脸上还未消去的红印,心里更是愧疚,轻轻地对士兵说:“刚才是苏槿鲁莽了,真是抱歉,敢问公子姓名?”
“殇勤。”
苏槿的思绪慢慢回到现在,桌上的灯快燃尽了,殇乐也在床上睡熟了。
苏槿轻轻地给殇乐盖好被子,摸了摸殇乐的脸,眼里满是温柔。熄了桌上的灯,悄悄地走了出去。
殇乐晚上睡得很沉,白天的东奔西跑让这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感到了疲惫,但今天晚上殇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躺在床上却感觉越来越热。而且他问到了一股平时不会闻到的味道,殇乐想了想自己曾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味道。突然殇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起来了,这是火燃烧木头的气味。
这时房间的门轰然倒下,殇勤抱着苏槿滚了进来,殇勤一刀劈开殇乐房间的窗户,拉着殇乐和苏槿就跑。殇乐脑子现在一团乱麻,只能任由苏槿抓着跑。
等跑出家门,殇乐才渐渐反应过来,他回头望去。自己的家笼罩在火海里,自己的房间已经才是倒塌,若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葬身火海了。
殇乐再看看殇勤,不过却和晚上见面时大不相同了。殇勤身上全是伤口,穿着的布衣也让血染红了。他一手拉着殇乐,另一只手却紧握着刀。
殇勤觉得自己背上火辣辣的疼,伤口随着跑动还在继续扩大。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最为信任的的部下会突然对自己拔刀相向。
殇都南门城墙上,殇勤和他的副官带着一队卫兵在巡逻。殇勤有点心神不宁,虽说现在一切正常,和平日并无两样,但总觉得心里发毛,和平日相比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今日南门有什么异常吗?”殇勤问向后面的副官。
“并没有大人,一切正常。”
殇勤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了一点。
“大人,今天兵营突然抽调了一批新兵到南门,虽然并不是正常添兵的日子,但最近总是在发生各种意外,我想多加点人手总是好的。”副官突然对殇勤说。
“哦?批新兵安排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看看。”
殇勤跟着副官来到南城的城角,这是殇勤负责区域的边缘,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平时巡逻时士兵也很少来这,跟别说其他人了。深夜,静得发寒。
一百名新兵整齐的排列在这,穿着卫兵的铠甲。殇勤皱了皱眉,他觉得这批新兵奇怪,和之前的新兵相比,感觉大不相同。
殇勤看向一名新兵,发现他鬓角留着汗,而现在这个天气,又是夜晚,为什么会流汗。还有这个新兵握刀的样子也很怪,通常新兵握刀都会用五指抓着刀鞘这样在手里会拿得稳一些,况且只是守城的士兵,平时根本不会有机会拔刀。但这个新兵握刀时拇指顶在刀柄上,这是随时准备拔刀的动作,出刀时拇指向上顶,会让你比敌人更快拔出自己的刀,在敌人拔出刀的那一刻,已经就完成了对敌人的攻击。这是杀人的技巧,绝不是一名守城的新兵能知道的!
殇勤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凛冽的刀风从后背传来,本能驱使身体向一侧闪去。但殇勤还是感到背部一痛,刚才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殇勤拔刀横在自己身前,看着面前持刀而立的副官,心里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殇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刚才的那一刀虽没有砍中要害,但背部传来的剧痛也让殇勤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副官见状,也没有在追击,而是持刀而立,缓缓开口道:“不好意思,将军,在下接到命令,今夜在此地诛杀将军。”
“谁的命令!”
副官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开口念道:“南门守城将军殇勤,私通外敌,证据确凿,犯叛国大罪,立斩!”
“叛国?哈哈哈哈哈。”殇勤开口笑了。
“将军,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副官侧头不去看殇勤。
“清楚?我能清楚什么呢?这么多年,我只是个看门的啊。。。。”殇勤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副官。
“这些都是来杀我的吗?”殇勤用刀指向那一百名士兵。
“是,这些都是上面派来的人,而且并不止这一百人,另一百人去了您的家里。”
“连我家里也不放过,是要干净杀绝吗?”殇勤缓缓举刀。
副官骤然警觉,若是两人一对一,自己绝对没有机会赢,不然刚才也不会用偷袭了。
殇勤看着副官,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暴起,高举大刀向副官劈去,不到百步的距离瞬间荡然无存,丝毫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样子。
副官避无可避,只得横架去挡。一刀落下,两兵相接,巨大的力量让副官的刀险些脱手。腿上一软,直接半跪在地。副官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刀以致。竟是拦腰砍去,副官只觉得一痛。低头看去,殇勤的刀已拦腰砍进一半,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站在一旁的士兵看到了最后一幕,副官的上下身体在殇勤的一刀下彻底分离。血色的内脏和粉色的肠子流了一地。
殇勤冷冷地看着这一群士兵,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怎么都会有不适,可这群士兵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想来已经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你们谁想和他一样就来吧。”殇勤举着刀指向士兵。
“殇将军厉害,在下佩服,先前说要用一百人去杀一人,我还很不解。现在所见,倒是我托大了。”
从士兵中走出一人,摘下自己的头盔。看着竟是一位年轻人,看这年纪不过二十三四,长得还很清秀,若是脱下盔甲,换身打扮,嫣然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祁长晋,殇都禁卫校尉,见过殇将军。本来您副官的任务只是负责把您引到此处,我们才是来杀将军的人。”年轻人对着殇勤行礼。
“把名字说出来可以吗?你们禁卫应该不能把名字随便告诉别人吧。”殇勤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股无法言语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无妨,今天将军一定会死在这,我告诉将军名字,也是最后的敬重罢了。”少年不紧不慢地说,一边拔出了自己的长刀。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制式刀,只是刀刃上多了一条很明显的血槽,一看就是为杀人所准备的。
身后的百人随着祁长晋一起拔刀,利刃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似乎把风都斩断了。
殇勤身前立着刀,感到自己背后中刀的地方开始麻木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力气吧。
祁长晋看准殇勤愣神的一瞬间,刀光当头而下,殇勤大步向前,刀锋相撞,双方都毫不相让。一连对劈十几次,响起让人耳根发麻的摩擦声。祁长晋在最后一次相撞后扣住了殇勤的刀。祁长晋嘴角一扬,顺势一挑,殇勤的刀飞入空中。还没等祁长晋高兴,殇勤便如一头熊一般撞入他的怀里,把他撞到在地,紧接着就是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袭来。
祁长晋蒙了,他预想过很多遍自己和殇勤之间的对决,无论是赢是输,最后都是以精湛的刀术结束对方的性命,却从来没想过这如市井流氓打架一般的画面。一时间只得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承受着殇勤殴打。
禁卫们也蒙了,双方如流氓般在地上打来打去,也没有办法上前帮忙。
殇勤最后一拳狠狠揍在祁长晋的脸上后翻身捡起地上的刀,朝巷子里狂奔而去。
“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披头散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祁长晋,脸上还带着淤青。
百名禁卫涌入巷中,手里高举着刀,如死神般降临在殇都的夜晚。
殇勤狂奔在殇都的街道上,不断往家里靠近,心里越来越担心苏槿和殇乐的安全,若如刚才副官所说的,除了这里的一百人,另外还有一百人已经去了家里。那苏槿和殇乐岂不是。。。
想到这里,殇勤赶紧甩甩头,强行将心里的担忧压了下去,又加快了脚步。但突然从耳边传来了尖锐的箭啸声,殇勤向一侧翻滚,离开了刚才的位置。几支羽箭已经射到了刚才的位置。
禁卫的脚步随即出现在身后,他们如群狼般,嗅着猎物的味道紧随其后,直到猎物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亮出自己的獠牙。
禁卫哄杀向殇勤,样子丝毫不亚于冲锋陷阵的死士,殇勤挥刀,刀光所到之处血泉喷涌。然而黑甲的士兵依旧不停涌入街道,一时间,不宽的街道挤满了人。
殇勤一脚踢在一名禁卫的身上,踩着他的肩膀跃到街墙的另一边,顺带一刀砍在那名禁卫的背上,几乎将他分成两半。然而落地时确实一个趔趄,跃过来的同时,另一名禁卫已经挥刀砍在了他的腿上。然而殇勤在下一刻便马上站起来,继续朝家里奔去。
殇勤几乎是一路杀到了家门口,冲进家门的他大声叫着苏槿的名字,苏槿刚从房间里出来,便看见满身伤的殇勤。
“殇乐呢?”殇勤看见苏槿,心里微微松了一下。
“在房间里。”苏槿被眼前浑身是血的殇勤吓到了一下,不过旋即便反应过来。
这时破窗射进几支火箭,殇勤抱着苏槿扑倒在地,跌跌撞撞滚进殇乐的房间,恰巧看见了坐在床上的殇乐,只好拉着殇乐先离开了这里。
“爹,我们要去哪?为什么我们的家烧起来了。”殇乐被殇勤拉着跑,跌跌撞撞勉强才能更得上殇勤的步子。
殇勤没有回话,他现在精神紧绷,生怕禁卫会从哪个巷子里窜出来,他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护殇乐和苏槿周全。
突然殇勤停了下来,拉着殇乐和苏槿站在宽阔又空荡荡的大街上。不是因为他们脱离了危险,而是殇勤听到了声音。很密集的声音,是两百拔刀敲击的声音,到处都是,说明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先是刀声,再是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带刀的人慢慢出现在街口,越来越多。
殇乐看着这些黑色衣服的人,手紧紧抓着殇勤的袖口,颤着声问:“爹,他们是谁啊,我害怕。。。”
殇乐把殇乐来到身前,摸摸殇乐的头,勉强挤出一丝笑。
“别怕,有爹在呢。一会听爹的话,如果我叫跑,一定要拼命地跑,千万别回头,听见了吗?”
殇乐茫然的点点头。
殇勤将殇乐推给苏槿,苏槿紧紧搂着殇乐。
殇乐突然有了很多不明白,不明白家里会燃起大火,不明白为什么爹要拉着他跑,不明白爹为什么浑身是血,也不明白刚刚爹说的要拼命跑,他只是很害怕。
黑暗中有人鼓掌,掌声响亮。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一下一下。
殇勤紧握着刀柄,指节发出一阵清脆的爆响。
“很不错,殇将军,是我低估你了。”鼓掌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是祁长晋。
祁长晋脱下了守城的盔甲,换上了黑色的戎装,衣领上绣着流丽的银线。
殇勤想起来了,在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一群黑衣的武士,大殇的黑甲禁军。
十年前郑国的叛乱,以殇勤为首的守城军虽然奋力抗敌,但在郑国充分的准备和压倒性的兵力下,城破看起来是迟早的事。
但在压城的黑云下,黑衣带刀的武士骑着高大的马奔来。高大的马尾松耸入夜空,铁蹄踏在厚重的路面上,连城楼上的殇勤都感到了震动。
在黑夜的掩护下,武士高举着刀,冲杀入郑国士兵阵中。挥刀,便有一片郑国士兵的脑袋离开他们的肩膀。他们不说话,不怒吼,只是举刀挥下,反复如此。鲜血洒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无头的身躯缓缓倒下。
郑国军队的士气在顷刻间崩溃,无数人开始逃离战场。武士们继续骑着马追杀,从背后斩下他们的头颅,直至天亮。
一切归于沉寂,天将黎明,光明驱逐了黑暗。殇勤从城墙往外看去,武士们已经诛杀了所有敌人,提着刀坐在马背上,刀上还热着的血滴在了地上。整个城墙外,满是尸体,血积在洼地里,漫过了脚背。
十年前我看见了那幅场景,十年后终于也轮到我了吗。殇勤觉得很讽刺,却又并不意外。
“出击!”祁长晋挥手向前。
巷子里的禁卫立刻从巷子里涌出,扑向前方的三人。
殇勤握刀的手一紧,整个身体仿佛像箭一样向黑衣的人群射了出去。
黑衣的禁卫如同战场上冲锋陷阵般的死士,殇勤一刀挥退准备上前的死士,带着苏槿和殇乐开始后退。他们被包围起来,而这些人也没有一起上前哄杀他们三人,而是一寸寸滴将他们围住,就像是困住几只绝境里的野兽。
虽然殇勤骁勇,但禁卫间默契的配合还是将他们逼入了死胡同。殇勤站在胡同前岿然不动,一柄带着寒光的刀所到之处血泉喷涌。苏槿在殇勤身后死死地抱着殇乐,手上的力道将殇乐的胳膊抓出道道红印。
殇勤节节后退,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苏槿抱着殇乐更是退到了墙角。苏槿的后脑勺已经抵到了身后的墙,就在苏槿都快绝望的时候,她摸到了身后的一个洞。
那是个很小的洞,看着像个狗洞。只有苏槿一半的大小,大人根本钻不过去,但小孩却可以!
“乐儿,爬过去。”苏槿推着殇乐往那个洞爬去,后面一名躲过殇勤的的禁卫挥刀向她砍去,在苏槿背上留下一道伤痕。
殇乐现在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听母亲的话,慢慢爬过那个狗洞。在墙的另一边,殇乐终于反应过来,大哭着拍打着墙壁。
“乐儿,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苏槿死死堵住那个洞,用微弱的声音和殇乐说。
“殇乐!跑!”殇勤一边抵挡着禁卫,暴喝一声。
殇乐一个激灵,下意识拔腿就跑,今天的一切他都接受不了,原本和睦的家庭在今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听爹的话,爹让他跑,他就跑,爹让他别回头,他就不回头。
“臭小子,终于算是听了一次话。”殇勤听着逐渐远去的哭声,嘴角上扬。一刀穿过一名禁卫,那人却拼死抓住殇勤的刀柄,死死地不放开。殇勤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这名禁卫的身体往前冲。
殇勤抬脚踢开这名禁卫,禁卫的血洒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空去管,他只想着继续解决面前的人。
禁卫开始往后退了,他们缓缓地退到了巷口。殇勤杵着刀单膝跪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已经有了十几个创口,有些伤更是深可见骨。禁卫的后退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苏槿赶紧过来,轻轻地把他扶起来,两人慢慢退到了洞口前。
禁卫们不再杀进来,他们在巷口站成一排,手里提着漆黑弓。
“对不起,槿。”殇勤声音低低的,眼神却不看她。
禁卫们举弓。
苏槿拉过殇勤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自己丈夫的体温。说话声小得只有殇勤听见。“你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禁卫搭箭。
“不知道乐儿能不能活下去。”苏槿伸手环住殇勤的腰。
禁卫拉弓。
“一定可以的,他从小就听你的话,这次也不会例外的。”殇勤紧紧抱住苏槿。
“大人,办妥了。”回禀的禁卫半跪着回话。
祁长晋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刀插入刀鞘中,掏出了一根细木烟杆,啪嗒嗒地擦着火石。
街道安静得只听得见啪嗒啪嗒的几声,几点火星飞进烟斗,然后烟丝被点燃了,祁长晋满足地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淡淡的烟。
“只是大人。。。。那个小孩不见了。”禁卫的话中在这一颤抖。
祁长晋看了那名禁卫一眼,禁卫感觉后脊一阵冰凉,像是有蛇爬过一般,他把头压得更低了。
“天快要亮了,先收拾好这里,然后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祁长晋背过身去,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将至的天空。
殇都的第二天早上,一切及如往常一般。人们一如既往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有些人从城门的告示看到了一侧告示,永昭十二年,南城守城殇勤因勾结外国,意图谋反,犯下叛国罪,被禁卫满门抄斩。只有一子仍然在逃,上面还画着殇乐的画像。
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是真的,有人说这是假的。殇勤十多年在人群里口碑很好,很多人对于说他叛国都很怀疑。今日殇都书院里,很有名望的苏老也突然病逝于家中,然而平日里苏老的身体素以健壮闻名,大家也觉得甚是奇怪。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不久南城很快就会换一名守城,书院也会为苏老举行隆重的葬礼。大家的日子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很快这件事就会在时间的洗刷下彻底的被忘记。
在城门口,一堆乞丐正在讨要着吃的。
城门口卖包子的老陈一向心善,平日里总是会施舍一些包子给这些乞丐,乞丐也会讲一些他们去各地所遇到的趣事,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今天像往常一样,老陈在给这些乞丐发包子,却看见一个孩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睛直直地看着这边,是不是还咽咽唾沫。
老陈看这孩子,一身破烂,蓬头垢面的。心里一叹,伸手招呼那个孩子过来,那孩子慢慢地走过来,每走一步都会停一下,像是一只受伤的猫,稍有不对就会立刻逃走。
过来半晌,那个孩子才走到老陈的包子铺面前,但眼里依旧充满着警惕。老陈看到这样更是心生怜悯,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塞到了孩子的手里。
孩子看着手里的包子,转身就跑,躲在了城墙的草堆下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老陈看着这个孩子,也想起了以前自己小时候过的苦日子,也是整天风吹日晒,食不果腹。他在想要不要将这个小孩子收为学徒,自己也有一个帮手,也能让这个孩子以后不会饿着。可就这么一会愣神的功夫,这个孩子却不见了,老陈四处望去,也再没有这个孩子踪影。
殇乐跟着这群乞丐往城门走去,现在他还是浑浑噩噩的样子,两眼无神,走起路来也是晃晃悠悠的,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守城的士兵正拿着殇乐的画像一一审核要出城的人,但当到这群乞丐时,守城士兵在他们还没靠近就闻到了扑鼻的臭气,士兵捏着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挥挥手,想让这群满是臭气的家伙赶紧消失。殇乐就这样顺着人群,离开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的殇都,多年后当他再次踏进殇都的城门时,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杀戮和死亡。
一周后,在一条大路上,一个小孩东倒西歪的走着,看这样子随时都会倒下。但每次要倒下时,小孩总是会及时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最终,小孩还一个趔趄,直直地倒在了路旁。
殇乐想自己就要死了,他已经记不清离开殇都后自己走了多少路,也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自己眼前开始恍惚,他觉得好累,想要休息休息,慢慢地合上了眼。
“嘿,小孩,在这睡觉会死的哦。”
殇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女子穿着白色的箭裙,腰间系着极宽的白帛腰带,银白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用那双和发色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瑟瑟发抖的他问。
他瘦弱的身体颤抖着,不知道是否在摇头,也不曾说一个字。
“你没有名字吗?”说着伸手想撩开他眼前杂乱的头发,却被他惊恐的躲开。
“那,跟我回家吧,我不会欺负你的。”收回了手,她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慢慢抬头,看着眼前那个温婉的女子,轻轻点头。
她伸出手,将他缓缓拉起来。
“你会说话吗?”
他胆怯地点点头。
“那你有名字吗?”
他看看她,又低下了头,摇摇。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他颤抖一下,而后,只觉得温暖。
抬眼再看她,犹如一缕阳光,直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