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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年时的梅紫

民以食为天,安居则为根本。梅紫的家,是一间爷爷的祖父留下的大瓦房,因为有点时间了,所以房子显得有点破败残旧。一家九口人,四房一厅外带一个厨房,还有一个能看得见天空的小天井,天井平时洗衣洗菜用的。房子里面堆积了很多杂物,显得拥挤而杂乱不堪。老旧的瓦房总是给人一种光线不足、潮湿阴暗的感觉。即使是在晴朗的大白天,屋子里依然显得很昏暗。除了从屋顶狭小的天窗透进来的光线带给房子里一丝明亮,其它地方也只有在天井能看见阳光了。因为家里光线不好,整个房子都显得黯淡无光。人在其中,可以闻到一种老房子特有的霉味。

老房子的每一个墻角,在春天的梅雨时节,总会长满了青苔。那墻角的青苔处,便是小蜗牛、小蜈蚣和毛毛虫的家。梅紫那调皮捣蛋的哥哥,时不时的会去墻角捉一些小毛毛虫,用一根小竹棍挑着虫子,突如其来地伸到梅紫的面前,故作威胁地说:“你说,你以后听不听哥哥的话。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条毛毛虫扔到你身上去。”哥哥的恶作剧,总能把梅紫吓得惊叫起来。“爷爷,爷爷,你快来!哥哥他又拿毛毛虫吓我了!他还说要把毛毛虫扔到我身上来。”哥哥偷袭成功,看着梅紫害怕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

每次听到梅紫的惊叫,爷爷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赶过来责骂哥哥,“你这个捣蛋鬼!看你把妹妹吓成这样子,这是你做哥哥该干的事吗?就知道欺负妹妹,也没个当哥哥的样子。你下次再这样吓妹妹,看我揍不揍你一顿。”爷爷骂完,转过来安慰梅紫,“好了,梅紫不怕,爷爷骂他了。不就是一条小毛毛虫吗,还怕它咬你不成,咱一脚就踩死它。”梅紫捂着脸,委屈地说:“爷爷,不是怕毛毛虫咬我。是毛毛虫长得太恶心,看着好吓人!”爷爷笑了,拍拍梅紫的肩膀说:“咱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梅紫,居然还怕这小小的毛毛虫。下次你哥再敢吓你,我把他屁股打开花。”被哥哥吓了一跳的梅紫,过了好一会才定下神来。被爷爷责骂的哥哥,早跑出了家门,到外面玩耍去了。

梅紫在家时,总喜欢拿把小竹凳,坐在明亮的天井旁,望着一朵朵的白云从天井上空慢慢飘过,天空湛蓝湛蓝的,明亮耀眼,与昏暗的老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梅紫喜欢那蓝蓝的天空,无边无际的,永远看不见尽头,在梅紫眼中永远都是那么神秘莫测的样子。好奇的梅紫总想知道天空的尽头是什么,那个爷爷口中神仙居住的天庭究竟是怎样的美仑美焕。爷爷曾经告诉梅紫,那天上是玉皇大帝和神仙居住的地方,天上的仙境比人间的皇宫还要美丽几千倍。那玉皇大帝和神仙法力无边,会上天入地,神通广大。年少的梅紫总想看看天上的玉皇大帝和神仙长什么模样的,但梅紫看来看去,每次看见的除了白云和蓝天,什么也没见着。

下雨的时候,梅紫也喜欢坐在天井旁看雨。望着雨点从天空落下,细细密密的好像编织了一张水帘子,挂在天井的屋檐四周,把天井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梅紫喜欢伸出小手,接住落下来的雨点,让雨点像个顽皮的小精灵在手心里飞快的滑落,那无数从天而降的雨滴,在天井的光影中欢快地翩翩起舞。梅紫觉得,那精灵般的雨滴或许是天上神仙的眼泪。天上的神仙伤心的时候,就是大地下雨的时候,神仙有多少伤心,那雨就有多大。神仙有多少生气,那雨就有多么狂暴。大地刮台风下暴雨之时,就是神仙大发雷霆之时。雨停了,彩虹出来了,神仙也就不再伤心了。

梅紫也喜欢在晴朗的夜空下,数星星。山里的夜空天朗气清,满天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梅紫数来数去,总也数不清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数星星时,梅紫总在想,那些星星是不是神仙的居所呢?是不是每一颗星星里面都会住着一个神仙呢?天上的仙境里有没有和地上一样的山川和河流呢?仙境里是不是种满了王母娘娘喜欢吃的仙桃呢?那仙桃的味道跟人间的桃子一样的甜吗?星星上面会不会也有采不完的野花呢?梅紫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没有人告诉梅紫答案。

梅紫也曾问过爷爷,爷爷总是笑着对梅紫说:“你看,那金黄色的月亮里面就住了一位美丽的嫦娥仙姑,她已经在月亮里面住了很久很久了。”梅紫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说:“爷爷,为什么我看不见嫦娥仙姑呢?天上除了月亮和星星,我什么也没看见呀!”爷爷又笑着说:“傻孩子,我们是凡人,怎么能看见天上的仙姑呢?只有会上天入地的神仙,才能见到住在月亮里的嫦娥仙姑,爷爷没骗你,爷爷说有就有。”将信将疑的梅紫有点不服气,仰头望着夜空大声地跟爷爷说:“爷爷,我以后要坐飞船到月亮上面,看看嫦娥仙姑是不是真的住在那里。”爷爷又笑了,连连说:“好,好。”

年少的梅紫对自然界里的一切事物充满好奇,蓝天白云、朗朗星空、闪电雷鸣、雨雪风霜、山川河流、绿树野花,天上飞的小鸟,地上长的植物,自然界所有的一切在梅紫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神秘。梅紫觉得,大自然的一草一物都是有生命的,所有自然现象的发生都是与人类息息相关的,自然界的万物生长和消亡也与人类有莫大的关联。人类不是大自然的主宰,人与自然是唇齿相依的,所有的人都应该正确认识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

小村里的人家,依山而居,农忙耕种,农闲打柴割草养家禽,和谐地融入了这片土地。大金山给予村民的,是用之不尽的清澈的山溪饮用水和灌溉用水;是取之不尽的柴火满足每一户村民的需求;是漫山遍野的草药和野花野果任人采摘。大金山向每一位山民敞开怀抱,山民在大金山里求取所需。小村的人家千百年来守着这片绿水青山,每家每户过着简朴的日子,与大金山唇齿相依。小村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简单的重复着,多年来并无多大的变化,而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平静、安宁,虽然生活并不富足。

在那个艰难困苦物资匮乏的年代,小村里没有电视机,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所有那些现代化的家用电器都没有,原始而落后,甚至没有自来水和电灯。用水,就到村边的山溪里挑,溪水清澈甘甜。到了夜晚,家家户户亮起的都是昏暗的煤油灯,那蜡烛也是常用的。晚上出门,打的是手电筒。家里烧火做饭,用的都是柴草。没有污染环境的塑料袋,买肉买鱼用的都是水草,买蔬菜用的是菜篮子,买生活用品用的是旧报纸或是布袋子,方便又环保。

偏僻的小山村连电话也没有,平日里的对外联络,大都是信件和电报。平时写信,急件就去邮电局发电报。每次来小村送信的,都是那个和蔼可亲的邮差大叔。那个经常送信到村委会的邮差大叔,认得梅紫。梅紫家六姑婆从香港寄回来的挂号信件都是他送到小村的,梅紫去村委会取过很多次信件,梅紫也认得那个邮差。每次见他都是穿着一身绿色的工作服,斜背着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骑着一辆上海产的永久牌自行车,每次都是刚进入村口就不停的拨响自行车的车铃,嘴里喊着:“有电报、有信到了。”。各家各户的村民听到邮差来了,有亲戚在外头的人家,便会打发家里的小孩子,到村委会看看,是否有自家的信件或是电报之类的。

信件在当时是最普遍的联系方式,一个小小的信封,一方邮票,几页信纸,一字一句亲笔写下的话语,承载了人们无数的情感。那些背井离乡到外地谋生的人们,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方便,一年中难以回一趟家。信件就像一座桥梁,连接起分隔两地的亲情和友情,那每一句亲笔写下的话语,凝结了所有的深情爱意,通过一封一封的信件,让无数的爱和牵挂传递其中。彼此纵然相隔千山万水,爱必随信件而达。而一个个走村窜户的邮差,就是人们鸿雁传情中不可或缺的使者。

大金山的村民世代依山而居,门前屋后的绿水青山就是最美的风景。交通不方便,通信不方便,粮食不足,生活贫困,这些原因都没有令到村民离开这个世居之所。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尽管生活条件不好,但童年时代也并不缺少快乐。

小村里的孩子,没有钱买什么玩具,只能花些心思自己制造玩具。孩子们的创造力和想像力是无穷的,制造玩具的能力更是不一般。常玩的跳皮筋用的皮筋,是用废旧的汽车轮胎的内胎做成的。丢沙包所用的沙包是用旧布加上沙子一起缝制的。踢的毽子是用鸡毛做的,节日里杀鸡时选出几根最漂亮的鸡毛,洗净晾干,把鸡毛塞进剪好的圆珠笔芯中,再插进中间钉了一个细长的大头钉子的圆形小胶垫里,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就做出来了。小伙伴们就可以畅快的踢毽子了。

几根粗铁线,就能做出一个铁环,大家凑在一起比赛,看谁滚得最快。还有山上砍回来的细竹子,切成一截一截的,用细细的麻绳穿成一个人形,玩时把两个竹人系的绳子从椅子的缝隙中穿过,竹人就会站立在椅子上,孩子们就可以开始竹人大战了。一把从小溪中细心挑选回来大小一致的鹅卵石,就是孩子们玩“抓石仔”的用具。

金秋时节,便是放风筝的最好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会亲手制做风筝。梅紫的二哥,样样玩具都会做,尤其是风筝,做的最好。要做风筝,必需先到山上砍一些野生的小竹子回来,再用小刀把竹子细细削好,那削好的竹片,便是风筝的骨架。风筝的骨架做好了,再用浆糊把裁好的旧报纸小心糊在竹片做的骨架上,把粗棉绳系在竹片上,绳子的另一端用一根木棍缠好,再为风筝粘上两条长长的纸做的尾巴,一个简简单单但能飞得很高的风筝就做好了。二哥手艺好,每年秋天,二哥做风筝时,梅紫总会央求他,为梅紫做一个小一点的风筝。

起风的时候,小村的孩子们就会带上自己的风筝,到一个开阔的平地上比赛放风筝,看谁家的风筝飞得最高。秋天的风,把孩子们手中略显简陋的风筝毫不费力地带上天空,一只只风筝像一群聚会的小鸟在天上飞来飞去,孩子们扯着风筝长长的线快乐的奔跑着,欢快的笑声撒满明媚的秋日。

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滚铁环、竹人大仗、放风筝,这些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游戏,带给孩子们无数的快乐,陪伴着小村所有的孩子渡过了快乐纯真的童年。

山里的孩子,除了各种各样的游戏,还有无拘无束的各种玩耍。平日里大人们无暇管束,孩子们就满山的跑,山涧里捉蟹摸虾,山林里采摘野果,山坡上采野花编花环,花丛中逮蜜蜂,树林里捕知了捉小鸟,哪样好玩来哪样。一大群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只要有人领头打一声招呼,小伙伴们就结伴出发各种各样的玩耍。

小伙伴们上大金山的山涧里捉蟹摸虾,有时也会顺便在山溪边野炊。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带上家里的小铝锅和火柴,其余的小伙伴,家里有红薯的拿点红薯,有芋头的拿点芋头,家里没东西可拿的也没问题。大家一起来到山上的小溪边,齐心合力,搭灶台的找合适的石块搭灶台,捡干柴的到处寻找干枯的树枝,洗红薯芋头的女孩子,蹲在小溪旁清洗,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生火成功,用不了多久,一锅红薯芋头就透着香气煮熟了。小伙伴们每人一个,各自找块平坦的石头坐着,美美的吃着香甜的红薯粉糯的芋头。

吃饱玩累的孩子们,下山之前,会凑在一起,对着大山前后左右的一阵乱喊,孩子们称之为‘喊山’。每个人都尽情的大声呼喊,那无拘无束、畅快淋漓的呼叫声伴随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彻山谷。‘喊山’的快乐,只有山里的孩子才会知道。大金山上清凉的溪水,可爱的小蟹鱼虾,小溪中很容易找到的小水晶石,山坡上的野花野果,树林里清脆的鸟鸣,每一个孩子在大金山中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快乐,大金山就是孩子们最好的乐园。

山里长大的孩子,性子野。少年时的梅紫,性格却安静沉稳,不爱热闹也不爱张扬。在村里同龄人的眼中,沉闷无趣极不显眼。每一次,村里的孩子们玩游戏,梅紫总是充当替补的那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梅紫总是宁愿静静的待在一旁,看着玩得兴高采烈的小伙伴们,就算自己没有参与其中,也会一样的开心。孩子们结伴上大金山上玩耍,每次梅紫总是在邻家姑娘的极力鼓动耸踊下,才勉强跟上出发的队伍。每次行动中,梅紫总是那个被硬拉去跟着凑热闹的人,呆在一旁,看着别的小伙伴捉蟹摸虾、逮蜜蜂、捉昆虫、采野果,就好像一个另类的观众,在每个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中独身其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梅紫,只喜欢静静的一个人,在浅浅的溪水中寻找那些透明的小水晶石。山间的溪涧中,有很多小小的水晶石,很容易就能捡到一大捧,然后细心的挑些杂质少透明度高的带回家。当然,梅紫最喜欢的,还是大金山上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蔷薇、野菊花、金银花、山稔子花在每年的花季,开得满山都是。大金山上还有很多梅紫不认识的野花,一年四季,总有不同的野花盛开。生性沉静的梅紫,在大金山中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村的孩子们每次在山上总能玩上大半天,乐不思归,家里的大人从不担心。没人管束,孩子爱玩的天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出来玩的孩子,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肚子饿了,玩得筋疲力尽了,才会自觉回家。每一个小孩子都精于玩各种游戏,跳皮筋、丢沙包、滚铁环,每一样小伙伴们都玩的得心应手。唯独是梅紫,统统都不在行。不好动的梅紫,喜欢安静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独自一人呆呆的坐着,看云看雨看星星。又或者,伺弄一些从山上采挖回来的小野花。梅紫喜欢花,喜欢看见花儿在自己精心的种植下,美丽的绽放。花儿从一棵小芽,慢慢长大,时间就像一个会变魔术的魔法师,你付出努力,他必会还你一份令人惊讶的美丽。花儿的美,需要时间的见证。梅紫喜欢用一份耐心,去见证花儿生命的奇迹。

小时候的梅紫就是那样的,不爱热闹,总是不太合群的样子,有点沉闷无趣,经常会发呆,与村里的其他小伙伴略有些不同。而梅紫倒也自得其乐,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这就是梅紫,一个有点另类的梅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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