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异能者。”车辆起步，雪幽赶忙抓住扶手，才没有被惊倒。只说刷异能身份证可以免费，怎么还有这个服务？
一个“异”字咬得极重，好像在大声提醒公交上的所有人，异类闯入，小心防备。
雪幽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以异能者的身份出现在连港市区，竟会是这般心情。不是身为英雄的骄傲自豪，而是格格不入的尴尬怪异。
也是，自己脸上画着神秘诡异的凤岚图腾，身上穿着龙凤齐飞的特制外袍，谁见了自己不先远远避开呢。
城市的规则已然束缚不了异能者，而异能者的规矩在这里又似乎被无限削弱。
雪幽一路上只敢在车厢中间站着，接受所有乘客戒备的注视。终于，在公交驶进一片耸入云霄的钢铁森林后，雪幽下了车。
为了住在农村的几人好找，位于连港中心商业区的一家非常显眼的咖啡馆成为了碰头地点。
即便是工作日的上午，这里的十字路口仍车水马龙。不论从哪个方向来到这个路口，都能一眼看到那家咖啡馆——偌大的广场中央，它高达十米的室外扶梯直通向三楼的门面。
上到三楼，门帘上的铃铛随着掀动铃铃作响。雪幽有些紧张的抬头一望，左侧落地窗的桌旁，清一色的异能外袍便闯入了眼帘。
直接把一半咖啡馆变成了无人区。
“雪幽！”寒烨整个身体顺着椅子下滑，基本在以半瘫的姿势向雪幽招手。
雪幽赶忙走过去，同时主位上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人差不多是来齐了，莲沁在一旁笑着介绍道：“今天就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杜云杜神宫。”
“不敢当。雪幽，你好。”杜云已走到雪幽面前，暂时褪下脸上的图腾以表尊敬，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雪幽开始只在想这个人身材也太夸张了，待图腾褪下看清了脸，顿时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斜贯整个左脸的狰狞疤痕......他瞬间与记忆中一道身影完全重合。
这不就是第一次在练武场遇到的那个肌肉发达智商堪忧的变态吗！
别看他现在笑眯眯的，雪幽满脑子还是他当时阴狠的表情与可怕的一脚。凶狠残暴，眼神阴戾，雪幽断定他心肯定是黑的。
这满心城府的神宫级法师，莲沁他们为何要以他马首是瞻？这不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吗！
未来突然变得一片灰暗，雪幽一时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呆呆站着，把杜云的手晾在了半空。
“咦，怎么了？”莲沁奇怪道，伸手在雪幽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杜云皱眉，伸手便要去探雪幽的脉，雪幽浑身一个激灵，挣开了他的手。
众人都莫名其妙，杜云却眉头一展，轻轻试探着问道：“姑娘，我们见过吗？”
雪幽抬眼看他，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小羊。
“工作需要，我经常被迫去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念师也是人，情绪失控在所难免，如果曾有得罪......”他弯腰行了一礼：“还望见谅。”
瞧他一脸见怪不怪，是不是没少随便欺负人？雪幽心里不屑，表情上仍是又惊又惧。
“那个，我问一下，”杜云见状，有些心虚地问道：“我当时做了什么？哪天？”
还念师呢，这精神状态，赶紧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去吧。
“雪幽，你别害怕，杜云平日行事风格是狠辣了些，但那也都不是出自他本意......他真的不是坏人，相信我，他不还是庭耀的朋友吗？”
“准没好事！”一提起庭耀，雪幽忍不住吐槽了出来。
“握个手吧，你们就当重新认识一遍。”莲沁给杜云使个眼色，杜云连忙重新伸出手：“实在抱歉，我回去画张新符送给你赔罪。”
念师榜榜眼的符，可是千金难求。
如此雪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一口气，像碰着炭火般迅速握了一下他的手。
坐到玄月旁边，玄月奇怪地低声问她，雪幽便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玄月瞬间将嘴张成了“o”形，多看了杜云好几眼。
杜云扫视一圈，问向莲沁：“修篁怎么还没来？”
“不用等他了，”莲沁道：“他今早刚突破，还得修炼一会儿。”
“天、天玄境？！”
“什么？！”寒烨猛地一震，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虽然已期盼许久，但真的到来时，还是有一种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
“什么属性？”杜云激动地问。
“还没鉴定呢，差不多是木系吧。”
杜云点点头，露出一抹微笑。虽然严格的主系副种需要到藏书阁的界石进行鉴定，但对大概主系的感觉不会有错。
“木系挺好，路子很广。”杜云摸了摸下巴，挑眉看向莲沁：“我们这茬儿人可就差你了，要抓紧啊。”
“行啦行啦，”莲沁不耐烦道：“口气像老妈子催婚似的。”
“老娘才是在场唯一一个有对象的！”寒烨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来了一句。
玄月当场喷咖啡，一片哄堂大笑。
“好了朋友们。既然来齐了，我们就开始说正事。”杜云却没怎么笑，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严肃道：“首先，我要检查每个人的护身符。都拿出来。”
从他开始说话，一道屏音墙便从座位边缘升起，将众人罩在里面。他起身走到每一个人身旁，将每一张符纸抽出来认真查验。
“很好。”他坐回座位：“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我知道我的符很值钱，但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中饱私囊啊。”
“知道啊，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我们画的。”莲沁打趣道。
符咒是必备的军需品，为了充分利用念师资源，每一位凤岚念师都被迫背负上数量庞大的符咒订单，并且收入微薄。能力越大任务越重，杜云还是学生会人事部部长，日常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护身符确认完，我们可以开始讲本次行动了。首先，明确目的。”
“首要目的，控制灵瑶。我们显然是无法兵分两路，那就只能先武力制服依魅舞和灵瑶，再挟持她们去找制毒基地。但依魅舞底牌未知，不可强求。我们先确保控制灵瑶，这样哪怕依魅舞临时转移了基地，也一定会留下把柄，元气大伤。到时我再找昭咫司介入，问题就好解决了。”
雪幽问道：“如何控制？”
杜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平静道：“第一击出其不意，效果最好。由我出手，直接废掉她的丹田。”
“她的实力我还是有数的，加护身符也没用。控制灵瑶的成功率，将是百分之百，大家明白吗。”
一片死寂。莲沁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无需抬眼去看，杜云便已猜到她的反应。既然要做，就不必再有虚伪的保留。灵瑶已对自己下了死手，自己又要卸掉她的战斗力，那还有什么办法比废掉丹田更一劳永逸？杜云只想要最终结果的万无一失，因为这是成王败寇的世界。那么，他愿意不择手段。
“杜老师不打诳语啊。”但在其他人看来，灵瑶与依魅舞完全没有区别对待的理由。于是，寒烨手指轻叩桌面，还在打趣。
杜云看看他：“嗯？你可别向某人学习。”轻咳一声，他继续以那一贯冷漠的口气阐述：“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出手，才意味着行动开始。然后行动一开始，寒烨直接尽你所能攻击依魅舞，其余人备好护身符后退。我已布置了后手，雪幽、玄月包括莲沁，到时都不用出手，确保自己安全、处理有威胁的妖魔即可。”
“至于修篁，既然他到了天玄境，时间也还充裕，可以考虑让他参与作战。”杜云看向莲沁：“我会单独跟他谈。”
莲沁表情变换，轻轻点头。玄月在后面弱弱地举手：“那个，我想知道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行动......”
“碰上一个大好的机会。目前还只是念师内部的消息，但估计元旦一过就会满城风雨。”杜云有些不屑的笑了笑：“华夏城西南二十里，又有一个古墓类的遗迹要现世了。”
“听说之前的先兆闹得挺大的，好像连青武城都有感觉。所以现在被传得神乎其神，到时候肯定是天下大乱，是个人都会去趟这浑水。我们便趁这人仰马翻的机会，在回程路上行动。”
“之所以不选择去的时候动手，是怕急着夺宝的人太多，徒生变故。”杜云说着说着，突然奇怪道：“嗯？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雪幽满脸绝望：“我们非得凑这个热闹吗？”
“这种热闹是不可能少了灵瑶的。”杜云道：“但她又没本事独自到达华夏城，所以一定会拽上你们。”
“至于进不进去，全凭你们的意愿。但我的意见是，别去。”
“我觉得你的意见特别正确。”雪幽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
“那么，关于行动我就大致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学长......”玄月又把手举了起来：“既然是以伐魔队上城的形式，应不应该有若璃？”
“当然有，她参与此次行动。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认为暂时保密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都听你的。”玄月乖巧地说道。
杜云不由产生联想：“唉，要是某人也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某人”瞥了他一眼。
“可是学长，如果依魅舞很厉害打不过，我们怎么办？”玄月俨然成为了“问题少女”。
杜云看向她，眼里几分笑意。看似怯懦的小姑娘，思维却十分清晰，每每提问都切中要害，倒是有趣。
若不是晒得太黑，杜云这张脸，本应属于毫无疑问的妖孽长相。墨绿色的头发散散披着，发丝直垂到肩头，周身气质慵懒中暗含狠厉，脸上疤痕更添邪魅。如此，倒是有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玄月不争气地红了脸。
雪幽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这黑黢黢的肌肉怪都要害羞，玄月的审美没救了吧。
“灵瑶是主要任务，依魅舞不强求。所以，一旦有人感觉自己的护身符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哪怕只是不祥的预感，也一定要大声喊出来，我将依魅舞引开，你们挟持着灵瑶全速撤退。”
“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大家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之后也要抓紧时间做些准备，学生会的屁事还一如既往的多，所以没有时间给大家多配几张了。这几天护身符千万千万收好了。”
众人点头。杜云看过每个人的脸，叹了口气：“我们这次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很多，却形不成有效战力。人多变数就多啊。”
“好吧，希望一切顺利。”杜云眼睛微眯，像是在飞速思考：“寒烨雪幽玄月可以撤了，莲沁留——”
“额，我太晚了吗？”铃铃声响彻，雪幽位置对着门口，只见那熟悉的异能外袍，眼睛一亮。
“英雄就得在这种时候闪亮登场！”屏音阵刚撤，修篁的声音便闯了进来，杜云哈哈大笑，连忙取出酒壶：“兄弟，必须来一杯！”
修篁瞪眼：“这特么咖啡馆！”
“哪来那么多毛病，你喝不喝！”
修篁皱皱眉，很不合时务地说道：“我不喝酒。”
“唉我的妈。不喝酒，废人啊兄弟！”杜云瞬间泄气，样子十分沮丧：“我都拿出来了怎么能不喝？”目光向后一转，酒壶一抛：“来寒烨，你替他干一个吧！”
寒烨仍瘫在椅子上，闻言抬手一接，仰头闭目一饮而尽。
雪幽、玄月起身告别，寒烨在与修篁擦肩而过时灿烂一笑，特意撞了他一个踉跄。
“雪幽，你来得晚都没喝上咖啡，咱买一杯带走！”等到雪幽买完咖啡再出门时，便看见寒烨仍等在外面。
“有时间吗？去看个电影啊。”
“啊？”玄月大惊，指了指自己：“还要我吗？”
“不然呢？”雪幽不知为何突然心虚，紧紧拽住她的胳膊：“必须有你啊！”
咖啡馆内，商谈还在继续。杜云拄腮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
莲沁低头不语。
“其实可以告诉庭耀他们。我觉得......”
杜云摇摇头，打断了修篁的话：“敌方未明，我不想贸然让他们介入。”
“先试探一下。如果我真的收拾不了一个依魅舞，那么，”杜云眼中精芒闪过：“这恐怕就是个特大涉毒案件，想管的不想管的，都得请来一会了。”
“尤其是那个什么白起，”提起他，杜云眼中不屑更甚：“不是一直想进昭咫司吗？他肯定会乐意的，这可将是他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修篁点头，神色复杂地看向莲沁。杜云反感与人周旋，此刻更不会留心她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只是我处理了灵瑶之后，就得靠你们看着她了。”
“我会准备好药，让她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保持昏睡，直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这期间，你们就在边城找个地方安置她吧。”
“杜云，”莲沁低着头问道：“事后灵瑶父母那边，也是你来应付？”
“当然。”杜云平静道：“开始便是我的错误，便让我来终结。如今越干脆利落，后续影响就越小。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就都归我好了，反正我的名声也没好过。”
莲沁的拳头缓缓捏紧。
二人沉默着走出咖啡馆，在喧嚣的大街上穿行。
“......还按原计划吗？”他问。
“嗯。”从始至终的无所作为，才让一个小小的错误发展成如今模样。怎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毁掉完事？
华灯初上，雪幽才回到家。短暂的停留即将结束，母亲正将家乡的各种吃食装进行李箱，塞得鼓鼓的。雪幽沉默地帮忙装好，才说道：“妈，我进屋修炼了。”
母亲连忙点点头，把电视关掉，手机也调成静音。雪幽无奈，说了多少次不用，母亲还是提心吊胆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雪幽房门关上，母亲叹了口气，对丈夫说道：“感觉他们的竞争也挺激烈的。”
父亲点点头：“是啊，没日没夜的打坐。”
雪幽盘腿坐到床上，一口气拿出十五个灵玄丹。她倾尽家产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就是要在今晚完成一件大事。
坚定地闭上眼，第一颗灵玄丹盘旋上升，能量化作匹练涌入雪幽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源力，冲进已经盈满的丹田。她却不管不顾，径自加快吸收灵玄丹能量的速度，随着越来越雄浑的能量涌入，丹田却没有鼓胀的难受感觉，反而像是跃跃欲试，好像有什么变化要发生了。
气态的源力很细，却填满了每一寸细小的空间，且密度仍在增大。
很多天的试探，雪幽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当即不再犹豫，剩余的十颗灵玄丹同时光芒大放。
巨大的压力瞬间袭来，源力以不可逆转的态势被挤压在一起，相互之间的距离急剧缩小——
不知从哪里，传来“嘭”的一声。
丹田里耀眼的白色瞬间消失了，一片空荡荡。定睛一看，最底部躺着一滴不起眼的乳白色液珠。几息过后，那液珠轻微颤动一下，裂为了三滴小液滴，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别看这三个液滴十分渺小，细加感受，每一滴都蕴含着惊人的能量。恐怕一次五个小时的上城，都耗不掉一滴。
随着心神牵动，丝丝缕缕的气态源力又从液滴中分离出来，通过经脉运转周天。通过这样的方式，丹田的容量有了质的飞跃，雪幽的实力也迎来了一场提升。
源力由气化液。
地灵境中阶。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