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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杨忠奎收住拳脚,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擦了擦握湿的剑柄,又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只花瓶,他突然觉得那梅枝上的白梅花发黄打蔫了。杨忠奎在刚才打拳时就已经注意到那枝花有些异样,可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花儿无精打采地粘在玻璃上,显然有些花瓣已经枯萎落地了。他昨天还数过一共是十二朵,今天就只剩下八朵了。那些枯黄的花儿和米字型的为防止原子弹爆炸冲击波震动而贴在窗户上的纸条一样暗淡无光。花儿们似乎想透过阴暗在预示着点什么,但杨忠奎没有理会。他披上黑呢子外套,绕过掏茅粪的马车匆匆回去了。

杨家住在北排房西头第一家,这是个一间半的房子,东半间靠后。这西墙根整个白天都罩在醋造厂高大的尖型房顶的阴影之下,所以屋内的光线很暗。门西面的窗户下是一个鸡窝和一个跟解家相连的煤池,门东边是个两平方米的小厨房。因为是冬天,这厨房里只堆放着一些杂物,用一个破竹帘子遮挡着。家门上挂着一个布面已经洗得发白的深红色棉门帘,上面打着几块很漂亮的补丁,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女人们的旧衣服上裁翦下来的布块,但针脚粗大了些,给人一种厚重随意却又是居无定所的感觉。这活计显然出自宋淑卿之手。杨忠奎进门时,宋淑卿已经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

早饭是昨天晚上剩下的玉茭面煮疙瘩和一盘炒酸菜。那几个二面馍没有拿过来。精细的宋淑卿盘算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赶快把粗粮吃完,好在正月里大大方方吃自己挖空心思积攒下的那十五六斤白面。不过每人每月27斤的定量也着实让这个老女人每天都在为做饭发愁。儿子克华一天天长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与日俱增。每顿饭稀的不算,光干的,不是两个馍馍,就是三碗面条。27斤只够他吃半个月的。宋淑卿只有把自己的口食匀给儿子,可就是这样也填不饱克华的肚子。宋淑卿愁得原本乌亮的头发渐渐白了不说,还光往下掉。一到做饭的时候心口就疼。没有办法就瓜菜代。几分钱或一毛两毛一堆处理的菜,一做就是一大盆。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往克华碗里加菜,闹得后来克华一见红萝卜土豆就恶心。隔三差五的她还故意把盐放得多点,好让他们父子俩少吃些。可这样一来又每次都引得杨忠奎发牢骚骂她。杨忠奎是高血压,医生要他平时少吃盐多吃点清淡东西。杨忠奎又是个自我保养意识很强的人,所以这老夫老妻俩每次总是为这碗里的盐多盐少而吵架。

吵归吵,做归做。吵过之后仍得这么做。不过宋淑卿每次放盐时手总是颤颤抖抖的,不免要出一身汗。她做的这些饭菜也让儿子克华一天到晚老是口渴,老是找水喝……好在杨忠奎每月工资高,供应粮不够,他们就买高价粮吃。高价粮也是国营粮店凭本供应。只卖粗玉茭面,每斤一毛四分,比按定量供应的贵五分钱。当时绝大多数人家都得靠这高价粮来填补肚子,要不这一个月根本就过不下去。也有一些不买高价粮的人家,可是他们的粮本还不到月底就让人借走了。不过就是这也仍然有限量,每人每月不得超过十斤,过月就作废。每次粮店卖高价粮的时间又和买供应口粮的时间不在一块,而是分散在那么几天里。人们怕过月作废,所以大家很早就得去粮店门口排队等候,有的甚至在黑夜两三点就去守候了。

杨忠奎也顾不得年老眼花,每次都是半夜起来就去排队。这夏天还好说,可是一到冬天,尤其是遇上刮风下雪天这四五个钟头可就难熬了。当时能穿上棉大衣的人还不多,很多人只好把被子拿来裹在身上御寒。排队的人们互相挤靠在一块挤暖暖。有的穿得薄一点还得不停地跺着脚才能暖和一些。这一群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的人们就像一条疼僵的蛇一样,蹲伏在粮店的窗前檐下。墙根下不时还有一两处火堆。清冷的低低卷伏着的火苗显得无精打采,把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暴露给夜行的骡马鼠兔和猫狗,又让人们感到这堆人似乎是正在等着领救济粮的难民。时间一长,寒冷饥饿的人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凡是来排队守候的人每位按顺序发给一张号。大家拿到号后,除留一两人外,其他的人就可以回家睡觉了,早晨粮店开门时再来凭这张号的顺序来买粮。这对那些耐不住寒冷的人来说当然是一举两得的事,所以这个办法很受欢迎。杨忠奎好多次就因为年龄大被人拽出来给大家写号发号……为了防止别人伪造,这号还得大写并盖上组织者的手章,否则无效。拿到号后,有的人就放心大胆地回家睡觉去了。不过这些拿到号的人走了以后,后面来的人一看前面已经排到六七十名或者百名以上了,感到买粮无望,可是天一亮全家又没吃的,又得饿肚子……所以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蛮不讲理地宣布前面发的号作废,由他们来重新排队重新发号……可这一拨走了,后来又来一拨,接着又再来一拨……有时一夜之间这么重新排队发号的事往往要发生好多次,几乎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次,就是同一拨人也有发两三次号的时候。有的人一下子就能拿到五六种号,就是排上一夜队也不知道最终该算哪一张。就这样,粮店一开门,乱哄哄的,谁都说谁来得最早,发的号算数,互不相让,闹得粮店好长时间都不能按时卖粮。有时争持不下,几方就大打出手,以至于打得头破血流,最后不得不请派出所来出面干预。然后再重新排队,这时大家才能买下这要命的高价粮。有的人可以说这一夜他等于是白等了……没有买下的就不用说了,就是买下的也是怏怏不乐,牢骚满腹。回到家里还不停地骂人,一连几天都不痛快。有的为此结怨很深,再和派性联系起来,事后还不停地闹磨擦……杨忠奎有几次就是发下号就走了。有时是回家了,有时是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以至早晨自己拿上粮本口袋来了,才知道他写的发的那些号早就不算数了。懊悔之余却又无力去和别人争,只好自认倒霉悻悻而归,等着改天再买。

杨忠奎进屋后把剑挂在东墙上,又去重新洗涮了一番,然后才坐下吃早饭。他每天刷三次牙,有时用牙膏,有时用牙粉。早上两次,晚上一次,所以他的牙齿保护得极好。都六十岁的人了,除了一两颗松动外,满齿银亮坚实。嘴里从来不生口疮,这一点谁都羡慕……此刻他心不在焉地嚼着那有些发硬的煮疙瘩,脑子里一会儿是女儿女婿,一会儿是周武兰,以至连他爱吃的炒酸菜都没顾得上多吃几口。“现在是一打三反,你可不要大意!”这是宋淑卿的声音。

杨忠奎没有理会老婆的交待,他眼前忽然晃动出一枝花朵枯黄的梅树枝来……八朵。一共八朵。奇怪,咋一黑夜就黄了?他匆匆吃完饭,用手绢抹一抹嘴,把自行车推出家门正准备要走,眼睛里突然涌进来一团红色。就像是被这团红色擦亮了一样,他的瞳孔逐渐清晰了……那是他熟悉的身影。一个他几乎天天早上上班时都能见到的身影。还是那身深红色的绸面棉旗袍。有些变型的大波浪发型。这样的打扮在文化大革命爆发以来是绝无仅有的。要是没有点勇气这是做不到的。不知咋的,今天红旗袍的步子显然没有以前舒缓漂亮了,显得有些匆忙。两手将一只加盖的白色搪瓷便盆平端在身子右侧迎着杨忠奎走来。她头微微前倾,两眼却直直地看着杨忠奎。

这是周武兰。自从她搬进二条五号以来,每天早晨这个时候起床倒尿盆上厕所已经成了她固定的生活程式。很难说清这是她身体内生物钟的安排,还是感情荷尔蒙在起作用。她每次听到窗户下杨忠奎往回走的脚步声,就开始做起床的准备了。她知道杨忠奎吃饭是细嚼慢咽的。她计算着他吃饭的节奏。她计算着自己倒完便盆上完厕所后出来的时间,以便能正好碰上他推着车子往大门口走……几十年前那次灵与肉的冲撞,带给她的是弥久常新的记忆和永久的渴望。那一张绝望与希望并存的长方脸,那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硝烟味的坚实的腰背和屈压过无数悍马肚子的大腿。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她搬到二条五号来的。尽管此时的杨忠奎已是风烛残年,对人生已经完全绝望,但她仍然能从他身上找出那种历经大起大落后的超脱和执拗。她仍旧羡慕他这一点……她就是要见他,看他一眼。只要早上她能看到他,她这一天就过得很愉快、很满足。否则,她这一天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心里空虚得很,有时还空得发慌,就象全身被掏空,只留下一个空壳子一样。她极不愿意忍受这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痛苦。她每天都要尽量地去见他,那怕只有一次。她知道杨忠奎是最忌讳早上碰上倒便盆或倒脏水的女人的,因为他说过只要早上碰到这类事情那么这一天他总要遇上不顺心或者是倒霉的事。

周武兰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她一夜不停地做梦。一会梦见自己的男人邹家斌穿着一身军装从天而降,手里还拿着一卷揭发杨忠奎的材料;一会梦见老家的那颗梅树在原来的树桩上又长出了新枝。白梅花开得蓬蓬勃勃的。哥哥武翔还在不停地修剪树枝。一会又梦见自己的儿子周奇和杨忠奎的小儿子克华离家出走,一连十几天没回家……她正在焦急之中,突然发觉自己已经醒了。她起身吃了两片安定。这已是她多年的习惯了,只要睡不着,就吃点药。这才又睡下,而且睡得很死。尽管这样,她仍然在那个固定的时刻,两只眼睛伴随着杨忠奎的脚步声渐渐地睁开了……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后窗户下去拉窗帘。她拿起梳子一边走一边检点头发。她走到后窗下刚要抬手去拉窗帘,突然“啪”地一声,吓了她一跳……

是谁家的孩子把足球踢进来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家的窗户外正好是儿子周奇他们踢足球的地方,所以她这扇窗户也就每每有意无意地成了足球运动的方向之一。窗上的玻璃经常是残缺不全,所以她总是不得不用胶布把那些碎片拼接在一起。幸好睡在墙边的女儿没有被惊醒,只是翻了个身便又迷迷糊糊地去睡了。她正想要爬上窗户去寻找肇事者,就感到有一股清凉的东西涌到了脚上。她低头一看,花瓶!她这才发现,刚才是由于自己用力过猛,那个自己高擎着的梳子把这个白色的玻璃玩艺给带到了地上。花瓶里的水几乎全溅到了她脚上。她后悔自己用劲太大。她望着已跌成五六块的花瓶残片正要俯身去拾,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的全身,使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头昏目眩。她感到非常恐惧。眼前霎时出现了几十年前老家那颗梅树惨遭砍伐的情景……哥哥的骂声不绝于耳,又夹杂着些噼噼啪啪的声响……这声响又好像是自己所在的造反组织红联站夺占另一派红总站占据的学校大楼时发出来的声音……那一天玻璃全碎了。门窗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桌椅全都成了攻夺双方的工事材料和武器。最后手拿长矛的红联站学生仗着人多夺取了大楼,而浑身上下沾满血迹的红总站师生们就象俘虏一样被押出了大楼……恐惧使她忘却了恐惧。她顾不上多想,她也没有去收拾那些玻璃碎片,只是拾起了掉在地上的花枝。那是她在学校的梅树上剪下来的。她并没有发觉那枝上的花朵已经残缺和蔫黄。否则,她就又会有一番伤心的感叹。她把它放到桌子上,端起便盆便走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当中时,她盼望的身影出现了。一阵喜悦使她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杨忠奎。此时她的两眼已没有了火花,眼珠有些灰涩,但放射出的仍然是我行我素的光芒,其间也许还有一种冷静的柔情。她想张嘴说话,但又张不开,只是嗫嚅着……她想告诉他要慢点走。她想说今天可能要出事。现在运动正在峰头上,很注意现行问题。要小心。要注意……她又突然意识到此刻自己正端着便盆,心想,糟糕!

她没敢再看杨忠奎,低着头迅速走进了厕所。她痛悔自己为什么不迟不早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他。她埋怨自己没有看表,没有计算时间,可她并没有料到今天杨忠奎也有心思,他只是随便喝了几口,吃饭比平时快了些,所以提前和她相遇了。

每天都要在这个时候和周武兰相遇的杨忠奎正在惊疑一反常态神色匆匆的周武兰,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答案时,也一眼看到了她手中的便盆,他胸部猛然收缩了一下,胃口就跟着隐隐作痛,心想这一下又不知道该出什么事了。他本想和武兰打声招呼,但看着她头也不抬地走进了厕所,也只好在重重疑虑中走出了大门。

太原的冬天,晴红的天气很少光顾。云总是灰沉沉的,压得很低,可又常常没雪。早晨起来,雾也很少,干冷干冷的。一大早宋淑卿送走丈夫后,捡完炉灰中没有烧净的煤核,拾掇好厨房,把饭盛好,这才叫半睡半醒的儿子克华起床。

其实克华早就让掏茅粪的那一阵“嗵嗵嗵”的敲粪桶盖的声音给捣醒了。掏茅粪的一个礼拜来两次。不知为啥,克华对这掏茅粪的人和马车都特别感兴趣。别的都无所谓,最叫克华听得过瘾的就是马车走时,赶车人的那一声吆喝了。得儿……吁,吁,吁——驾!随着就是一声脆亮的甩鞭子声。这声响震得窗玻璃一个劲的精灵灵的响。余音绕耳,弥久不绝。克华觉得非常好听,就像听样板戏一样。直到他听完这声鞭响的尾音后,这才想着是不是该起床了。今天他弓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像只懒猫一样。他把身下的褥子空出很大一块来。听到母亲的叫声,他也没有伸伸懒腰,依旧躺着一动没动。其实他今天不想起的真正原因是自己又尿床了……克华趁妈妈出去的时候快速地穿好衣服,小心地叠好被子。他怕今天尿床的事让妈妈知道,所以被子叠得格外认真。等到把被褥卷放得也和大人一样了,他又把自己的木头盒子枪放在上面,这才放心地下床,然后按照妈妈的吩咐去洗漱喝水吃饭。克华早饭前必喝一杯温开水,这已是多年的习惯了。宋淑卿说她这是从一位日本女人那里学来的,说早饭前喝一杯水开胃提神帮助消化。秋华小时候没有照着去做,所以现在落下个胃疼的毛病。宋淑卿到现在就特别注意让克华坚持下来,有时甚至是强逼着儿子喝下去……接着克华就开始吃饭。他吃完四个煮疙瘩,还不觉饱,就又到里屋面盆里拿了一个二面馍,一面咬着一面往出跑。他站在门口听到院子东头传来喊叫声,知道是社平和他妹妹丽萍两人在溜冰,他就从厨房里拿出自己的冰车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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