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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清浊难分(3)

“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宋亚男摇着手说,“省城大街上卖的都是远地而来不新鲜的,这可是梯田里弄来直接上锅的新鲜绿色食品,省城难求的。”

“千金难买一笑,只要您高兴了,我就满意。”张书记说完,冲着服务员一挥手说,“上酒!每人一瓶!”

“不行!不行!”王伟摇头说,“我可消受不了。”

“怎么了?难道你色上不行了,酒上也不行了?”张书记笑问王伟。

“别听他的!”宋亚男夺过服务员手中的一瓶酒放到王伟面青说,“他什么都行,装臭傻哩。”

“你怎么知道的?”王伟不怀好意地问宋亚男。

“真他妈的三句话不离本行。”寒冬边说边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瓶给王伟倒酒,“装什么臭傻哩!这酒好歹也是大几十块钱一瓶的地方名酒,你过年肯买上一瓶自己喝?”

“他是三句话原形毕露!”周中边说边拿起手边的酒瓶给寒冬倒酒,“流氓就流氓嘛,还来什么挂名的,虚伪透顶。”

“你们不虚伪?”王伟笑问他们,“趁机搞偷袭算什么?”

“别他娘的老鸹站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了。”宋亚男打开给自己倒酒的王伟的手说,“为这点汤汤水水的事值得吗?‘名流’,想倒酒就光明正大的来,偷偷摸摸地算什么行为?来,给姑奶奶满上,咱们喝!”

“有点喧宾夺主了吧?”王伟笑对宋亚男说。

“不、不、不!”张书记摆摆手说,“论关系,咱们是同县老乡,你们是老同学,大家都是平等的。这中间的差别是我准备聘请宋记者担任旅游开发顾问,很快就要提请乡党委讨论通过了,从这方面讲,宋记者现在和我一样,都是本地主人,算不得喧宾夺主的,你们就听她的吧。”

“听见了没有?”宋亚男不知张书记嫁祸于人的寓意,端起酒杯说,“来,先干三杯!”

“好爽快!”张书记端起酒杯尝尝,然后一饮而尽。他虽然闻到了酒味,但是一尝便觉得酒精不足十分之一,自然喝得痛快。

王伟等人看到的是服务员从箱子里取出的同样酒,根本没想到服务员已经从中做了手脚,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了三杯酒。这种酒是地方名酒,高达67度,三杯酒过后就让人有些迷糊了,男人一迷糊就要露本性,三个人的目标就转向了美女宋亚男。

宋亚男由于心情好,所以来者不拒,还不断寻找空隙进行反击。

四个老同学互相取笑,互相攻击,仅用了一个小时就把面前的酒喝光了。

张书记趁机让服务员把剩余的两瓶酒拿出来,让他们喝。

四个老同学迷迷糊糊地又打了一个小时的嘴架,最终都醉了。寒冬和周中伏案睡去,鼾声如雷,王伟斜靠在椅子背上,两眼紧闭,涎水直流,唯有宋亚男还手把空瓶子倒酒。

张书记一看没了酒,就让刘秘书拿出礼物来送给宋亚男。

宋亚男一看刘秘书送上的五根长藕、两尾小鱼,还依稀记得张书记许下的愿,看一眼烂醉如泥的同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过藕和鱼来往肩膀后一搭,边往外 走边喃喃吟道:“背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张书记这时已顾不上王伟等人了,向拉王伟来的司机嘱咐几句,急忙上前搀扶宋亚男。

“闪开!”宋亚男甩开张书记的手,口齿不清地说,“不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乎?”

“慢走!”张书记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只能跟随在她身后预防不测,眼见得她到了下楼处,不得不提醒她一句。

“走?往哪里走?”宋亚男回头看一眼张书记,一手扶着楼梯栏杆,边走边喃喃吟诵:“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紧贴着她!”张书记生怕她踩空楼梯,大声嘱咐走在她前面的刘秘书,“千万不能让她跌倒滚落下去。”

“没事!”刘秘书说着迈上几步,与宋亚男并肩往下走。

张书记提心吊胆地看着宋亚男走下楼梯,急忙跟随下去,看她走向酒店大门。

酒店大门两侧站着礼貌性送客的老板和几个服务员,看到宋亚男走到面前,客气地说:“谢谢光临!”

“不客气!”宋亚男含含糊糊地说完,走下台阶。

店老板迎上张书记问:“这就是女记者?”

“什么记者?”宋亚男突然回头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老板一惊,冷静下来后,微微一笑说:“不像醉呀。”

“你派人去安置一下县委办的王秘书他们,一定不要出问题。”张书记嘱咐他一句,急忙追上宋亚男,扶她上了轿车。他明白,这些人都是他的客人,谁出了麻烦,自己都担当不起,必须让他们安全回家,宋亚男无疑是他们中间最重要的保护对象。他已做出了亲自送她回去的决定。

刘秘书坐到驾驶员位置上问:“张书记,把她送到哪儿?”

宋亚男再次喃喃吟道:“且陶陶乐取天真。不如归去,做个闲人……”

“不如归去。”张书记重复了一句,想起了她要回家的话,便说:“到县城,送她回家。”

“她的家在什么地方?”刘秘书回头询问,“县城地方大着哩。”

张书记扭头看宋亚男,只见她已浑然睡去,但是嘴唇还在活动,似乎还在吟诵什么诗词。他没有惊动她,对刘秘书说:“到县城后再说吧。”

龙泉乡在县城南边20公里处,比到省城稍远一些,可是这段路程对于轿车来说,也就一支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车到县城,宋亚男似乎清醒了许多,还没等刘秘书问路,便指挥他左拐右拐地拐了七八次才让车停到了一座全是五层楼的小区门前,下车后径直向院内走去。

张书记仍然不放心,急忙下车跟随前去。这时,他才发现宋亚男背后的藕是一条细细的塑料绳捆着的,历经一路颠簸,塑料绳已经很松弛了,她下车走出几步就有一根藕脱落到地上了,而她还浑然不觉,依旧走自己的路。张书记明白她还未全部清醒过来,就跟在她身后捡她失落的藕。

夏末秋初的黄昏时刻,天气还是很热的,小区的树荫下仍有一些老人坐着乘凉聊天。

张书记跟随着宋亚男路过一群老人时,突然听到一个老妇嘟囔:“看这闺女,回家来了,连她娘也认不得了,连句话也不说。”张书记闻听此话,猜测着老人可能是宋亚男的母亲,想过去问问,又怕被宋亚男丢下,稍一犹豫,已被宋亚男拉下了几十米,便急忙追赶过去,沿途又捡了三根宋亚男失落的鲜藕,在捡第三根鲜藕时一不小心栽倒在地了,脸庞被地面擦伤了四五处。他顾不上处理伤口,爬起来再次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宋亚男进了一座楼的单元门,跟着她上了四楼,进入到她家,才把手中的四根莲藕放到了宋亚男带回家的一根莲藕边上,赶紧下楼站在单元口,边擦拭脸上的血迹,边等候她下楼。刚刚把血迹擦拭干净,他就看到了在树荫下嘟囔的老人过来了。

老人看到张书记就问:“你是和俺家亚男一起来的吧?”

“是的!您是她家的老人?”张书记笑问。

“俺是她娘,她出了什么事?怎么不理俺?”老人关切地问着,尚未等到张书记回答,就见宋亚男从楼上匆匆下来,慌慌张张地走了,急忙呐喊起来了:“亚男!亚男!”

宋亚男仿佛没听见,很快转过了楼角,没有了踪影。

“这孩子怎么还是不认亲娘?脊梁后边还弄得脏兮兮的?”老人说着拔腿欲追。

“追不上了!她没事,是报社里有急事。她抽空回来给您送了五根藕和两条鱼,说明她是个孝顺孩子。天热容易坏,您快回家收拾收拾吧。”张书记还觉得宋亚男不正常,说完话后匆匆追了出去。他追到门口,四处观看,只见刘秘书在车边徘徊,没见宋亚男的人影,就问他:“宋记者哩?”

“没见啊!”

“这人去哪儿了?”张书记自语着,突然看见宋亚男坐到了车旁的一辆夏利出租车上,立即走到了车边,又看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

宋亚男含糊不清地吟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高处不胜寒。”

“说什么呢?俺听不懂,快下去吧,别耽误俺的生意。”

张书记看到这里,跨上一步,拉开车门说:“宋记者,这是出租车,咱们的车在哪边。”

宋亚男目光恍惚地看了张书记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下车,跟着张书记坐到了乡政府的车上。这时候,她好像清醒了,一路上再也没有吟诗,到省城后还指挥着刘秘书把车开到了记者公寓,下车后与张书记、刘秘书一一握手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楼门。

张书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招呼上刘秘书一身轻松地驱车回到了乡政府,却未料到此事并没有就此完结,第二天一早就从网上看到了宋亚男不认亲娘的微博和几十条跟帖,言辞都非常激烈,诸如“古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有记者近家不认娘”、“名记者不孝不如‘名妓’”等等。

张书记一时陷入了沉思:“这是谁干的?出租车司机?有可能!不,大院中还有其他人哩,是不是老人的话引起了民愤……”

“张书记!”刘秘书喊着推门进来,打断了张书记的沉思,看到张书记守在电脑旁后说:“你也在上网啊?宋亚男这次可是出名了!”

“出什么名?张书记愤愤地骂了起来,“混账东西!不明白事情真相,就乱攻击人,真是一些防不胜防的狗仔!”

刘秘书不解地问:“张书记,我看你昨天对她很有看法的,怎么现在变了?”

“她这人确实毛病不少,爱虚荣贪杯确实不讨人喜欢,不过这不是她的主流。”张书记冷静地说,“我问你,你也是大学毕业的,对于她在酒醉后吟诵的诗词,你知道多少?你想没想过,她昨天回家干什么去了?一个醉成那样的人还想着给老人送莲藕和鱼的人能说人家不孝?咱们给她的东西和她的衣服相比哪样值钱?她送东西到家后匆匆返回单位说明了什么?”

“对呀!她确实是个才女孝女呀!这帮狗仔真可恶,我得在博客上反击一下。”

“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为什么?”

“造谣生事也是一种自我炒作,他们正等着你反击哩。你一反击,他们还要找毛病攻击,醉酒也不是什么好事呀。反过来说,没人搭理他们,他们闹腾几天也就没蹶子尥了。”

“对,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呀”张书记感叹过后说,“你去给宋记者打个电话,把咱们家乡的一句俗话转告她……”

“骂人不搭理,等于骂自己。”刘秘书抢先说出了这句话,“也告诫她不要还击。”

“是建议!另外要代表乡党委和政府邀请她尽快到咱们的景区观赏,为各个景点写一两篇诗词,写不出来就从古诗词中选几篇出来。我们要刻在石碑上,并尽可能付出高额润笔费。”

“她这回可真成名人了。”

“快去吧!我要和乡长商量商量,再召开乡领导班子会议定下来。”张书记打发走刘秘书,轻蔑地冷笑着关闭电脑,拿起电话筒拨通了王伟的电话,没有寒暄,把刚才说给刘秘书的话转述了一番,请他帮忙实现这一愿望。

不久,宋亚男重返龙泉乡旅游区,游览了区内各个景点。

不久,龙泉乡各旅游点内都出现了刻在岩石或石碑上的署名宋亚男的诗词。

不久,网络上出现了赞赏龙泉乡各景点新添诗词意境高远、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博文,有的博客还询问博主作者为何朝代的诗词大家。

宋亚男真正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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