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卫小钰的男朋友吗？自己的女朋友就在楼下加班，去探望一下她不是很自然的吗？”
“我……不是……你们都调查到这个地步了啊……”魏雍的十指交叉，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为警察都是傻瓜啊？”
“我……没有……我现在不是小钰的男朋友了，只是前任，或者前前任……”
“直接回答问题，你昨晚和今天到底有没有去过13楼的视频中心？”
“去过……只是纯粹想问候一下小钰，没有别的企图……”
“那你见到卫小钰了吗？”
“没有，我只是走到视频中心的玻璃门处，门锁了我进不去，那个智能门锁，需要视频中心员工的工作证才能打开……”
“少废话，你真的没进去？”
“真的没有……里面还有灯光，看来小钰还在里面加班，我就心想，不打扰她了……”
“那是几点钟的事情？”
“大约……大约是三点……我记得是在胡波离开又回来之后，我才趁机溜出去的，应该是凌晨三点后的事情……”
“等等，你说胡波出去过？”
“是的，接近三点的时候，他大概离开过15分钟左右。”
“他去干吗了？”
“他说是去喝咖啡了，我看应该是去抽烟了吧，回来的时候身上一股烟味。我们这大厦是禁烟的，他不好意思明说，我也懒得点破。”
“那么清晨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你在哪里？”
“我们三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哪都没去过。五点后停了两次电，把苏素云吓个半死，于是她把我和胡波拉住，连洗手间都不准我们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恨卫小钰吗？听说她抛弃了你？”
“哈哈。”魏雍发出不羁的笑声，但马上自觉失态，连忙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根本不可能恨她，也没有谁抛弃谁的说法。我和她都是玩得起的人，这种事情何必太认真呢。”
“好吧，怀疑你会因爱成恨杀人还真是过分抬举你了，你先出去吧。”老刘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之情。
等魏雍出去后，老刘若有所思地问：“小费，你怎么看？”
“关于他和死者之间的关系，还是交给你们去仔细调查吧。我留意的是他说‘视频中心锁着门’这一点。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能够打开那扇玻璃门的嫌疑人数剧增了。除去视频中心的员工，还有保安和清洁工人能够打开那扇玻璃门，但我看凶手可以基本锁定在视频中心员工范围之内。”
“也可能当时凶手已经在视频中心里面了吧？”
“这样的话，凶手无法利用五点后的那两次短暂停电来掩饰自己进入过大厦的事实。啊……”费宇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叫了一声，但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老刘问：“怎么了？”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到是什么地方，我们先把询问工作完成吧。”
7、迷雾重重
最后一位接受询问的是胡波，他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整洁的白色衬衫，看上去30出头，一头干枯的乱发差点遮住了自己的黑边眼镜。
老刘照例问了他的姓名、年龄和职业。胡波的声音很轻柔，有点女性化的味道，和他的外表形象大相径庭：“我叫胡波，今年29岁，是旅游摄影杂志的编辑。”
“加班期间，你离开过办公室吗？”老刘单刀直入地问道。
“除了上洗手间，就是出去喝喝咖啡之类的。”
“喝咖啡？”老刘笑了笑，“不是去抽烟了吗？”
胡波挠了挠头：“哦，是的，加班让我犯困，我本来想的就是喝咖啡，但发现大堂里自动售货机的咖啡卖光了，只好出去抽了两根烟。”
“出去？你离开了大厦？”
“是的，大厦建筑物范围内禁烟，我是到外面抽的。”
“你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是几点钟，你还记得吗？”
“不是十分确定，我回到办公室时是凌晨三点刚过几分钟。”
“嗯，好的，和监控录像上的信息吻合。”老刘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你们已经调查过监控录像了？那拜托不要再浪费时间来问我这些问题啊，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呢。”胡波抱怨道。
“哦，对不起，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对了，当你返回办公室时，苏素云和魏雍都在办公室里吗？”老刘的“对不起”似乎缺了几分诚意。
“是的，都在。”
“你有没有去过13楼的视频中心？”老刘话锋一转。
胡波愕然道：“没有，没有去过。”
“好的。”老刘飞快地记录着，“那么死者卫小钰，你认识么？”
“点头之交吧。”
“对她这个人，你怎么看？还算是个美女吧？”
“还好，不如我老婆漂亮。”胡波轻松地说。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啊。”老刘有点意外。
“是的，需要看一下我们的婚纱照么？”胡波掏出了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老刘，费宇也忍不住凑过头去看了看。照片上西装笔挺的胡波比眼前的他要帅气许多，而胡波的妻子更是身段玲珑，娇艳动人。
“很漂亮，谢谢你。”老刘把照片还给胡波，“关于卫小钰，你还知道她的一些什么事情吗？比如她似乎和魏雍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
“魏雍和很多女孩子谈过恋爱，还大都是一夜情，他的事情我可不太关心。”胡波倒也不对魏雍客气。
“还是说卫小钰吧，你对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了解？比如谁在追求她之类的。”
“没有，我们真的不熟。”
“那先这样吧，你可以回去了。”
胡波长吁了一口气，转身退出门外。
“好了，你有什么看法？”
费宇想了想，答道：“胡波这人很奇怪，为什么要主动提及自己已婚呢？还非常主动地把妻子的照片拿给我们看。”
“虽然他表现得很平静，但却急于证明自己与妻子的关系良好：没准他的婚姻状况已经出现问题了，又没准卫小钰和他的婚姻危机有关系。”
“合情合理的推断。”老刘点点头。
费宇笑了：“只是缺少证据。”
“证据，啊，该死的证据。话说回来，我们连卫小钰是被谋杀的确凿证据也还没有找到。”
“莫非她确实是自杀的？”费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被我们的直觉所误导了。”
“一个妙龄女郎，通宵加班到第二天清晨五点钟，然后站起来把门反锁，调整好那个麻烦的机械吊臂，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脱掉鞋子，爬上去自杀，连只言片语都不留下？除非她疯了。”
“她的随身物品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还有她的手机，从半夜十二点到清晨五点半这段时间，她有没有打过电话？”
“已经有别的同事检查过，她昨晚十点之后没有接到或者拨打过什么电话，连短信都没有，当然有没有被人动手脚删除了通话记录之类的就要继续调查才能确认了。手提包里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异常：一点点的现金，两张信用卡，各种证件，手机和手机电池……我看看记录，哦，还有各种餐饮发票、的士票、购物小票、香水、镜子、化妆品之类的，都是很普通的东西，要是你想亲自检查一下的话我可以安排……”
“哦，暂时没有这个必要，也不合规矩啊。”费宇摆摆手，又看了看手表，“天啊，都12点了，难怪觉得肚子饿了。老刘，今天我请你在我们饭堂里吃顿午饭吧。”
8、新的证据
费宇和老刘很快就把午餐消灭，两人坐在饭堂的角落里，面前各摆着一杯茶，都低头沉思着。
还是费宇首先打开话题：“老刘，觉得我们这里的饭菜如何？”
“不错，你这小子，难怪不愿意当警察了，原来在这里活得挺滋润的。”
“你就别笑话我了。”费宇喝了一口茶，“你也知道，我是受不了当警察的心理压力才辞职的。”
“又是这套说辞啊，说真的，你不当警察绝对是我们警队的损失。想当初，嗯，三年前，你刚入职就破掉了‘月夜恶魔杀人案’，轰动一时啊。”
费宇谦虚地说：“那时候我只是跟着大家学习而已，破案是集体的功劳。”
“然后是‘西北湖别墅惨案’，当时你的表现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可惜，你才当了三个月警察就辞职了。”老刘长叹一声，“入职三个月就连破两起大案，前途一片光明啊，真可惜。”
费宇的语气中带着苦涩：“我从小就爱看推理小说，梦想着当警察。但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后，我却发现自己曾经历过的一桩桩案件，每晚在我梦里如同电影一样循环播放，实在是……太痛苦了。”
老刘沉默良久，说：“让你下定决心辞职的，是那个女孩子自杀的事件吧。”
“是的……那一次我……”
这时候老刘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费宇的话，是小王打来的。“有新情况？”费宇问。
“是的，小王去调查过视频中心各位员工的不在场证明，初步看来都没有什么疑点，包括马新文在内。”老刘说到这儿，稍微停了停，“马新文居住的小区有保安24小时值班，当值保安也认得马新文，他说马新文大概在半夜十二点进入小区后，就一直到今天早上七点半之后才急匆匆地离开小区。”
“这样子啊……”
“反倒是视频中心的一位实习生暂时无法联系上，就是那个叫李崧的。”
“马经理说十点多回来过一次，拿了点东西就走的那位？”
“就是他。他今天没来上班，手机也关机了，完全联系不上。”
费宇托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马经理说过，李崧就住在单位附近……”
“而且小王向马新文确认过，李崧虽然只是实习生，但也给他配了工作证，也就是说他能够打开视频中心办公室那扇玻璃门。”
费宇刚想说点什么，老刘的手机再次响起。接完电话，老刘说：“卫小钰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详细的报告文本正在送来这里的路上，刚才在电话里法医先说了一些基本情况。”
“有什么新进展吗？”
“有，我简单说说：第一，死因确定为颈部电线造成的机械性窒息，除了我们已知的几处擦伤外没有其他伤痕，并确认死者没有遭受任何形式的性暴力或性侵犯；第二，在死者体内验出安眠药，而死者嘴角边的污渍确认为咖啡，里面也有安眠药成分；第三，在死者指甲内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血迹和皮肤组织，但在左手指甲内还发现了蓝色的衣物纤维，暂时未知是从何处而来。”
“蓝色衣物纤维！”费宇兴奋地拍了拍大腿，“案发现场不存在任何蓝色的衣物啊！”
“是的，出现了重要的新证据。”老刘也露出了喜颜，“加上咖啡里的安眠药，这个案子就有可能是他杀了。另外法医还提醒我说……啊，怎么又有电话。”
老刘再一次把手机举到耳边：“什么！怎么会这样！对……对，马上送来这里……等等，先别挂，我想问一下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知道了，谢谢……”
“又出事了？”费宇明知故问道。
9、罪案现场回放
老刘语气低沉，缓缓说道：“李崧自杀了，从城西火车站前的天桥上跳下去，当场死亡。他留下遗书，说自己杀死了卫小钰，现在局里已经派人把相关证物送来这里了。”
费宇叹了口气，问：“他自杀时穿着蓝色的衣服？”
“是的。”老刘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我感觉自己在读一部蹩脚的推理小说，绕了好多个圈子，最后作者却告诉我们，凶手是只在前面露过一小脸的路人甲。”
“我还读过更蹩脚的作品呢。”费宇无奈地说，“对了，刚才你是不是说到法医提醒了些什么事情？”
“哦，差点忘了。法医说，尸检结果中某些数据与目前认定的死亡时间有冲突，他建议我再仔细检查现场，确认一下尸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不过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没多久，一个警察送来了在李崧死亡现场发现的重要物证，一盘录像带。老刘看着手中的录像带，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标注。那个警察解释道：“李崧在遗书里承认自己杀了人，并说一切证据都在录像带里头。”
“畏罪自杀么？他的遗书呢？”
“遗书在鉴证科，他们只安排我把这盘录像带送过来，随后还有死者的相关报告。”
“好的，谢谢你。”老刘把录像带递给费宇，“你请马新文安排一个地方给我们检查这盘录像带，把小王和小张都叫来。辛苦了大半天，我们一起来看看故事的大结局吧。”
费宇接过录像带，看了看，发现是一盘崭新的带子，随口问了一句：“需要让马经理也一起看吗？”
“不用了，警察办案他瞎搅和什么！”
十分钟后，老刘、费宇、小王和小张四人围坐在控制室里，观看那盘录像带，马新文设置好录像播放后，就先行告退。录像的前几分钟都像是静态图片一样，摄像机一动不动地拍摄着空无一人的演播室。
“带子没问题吧？”老刘轻声问费宇。
“没问题，的确是在播放着呢。看，人出现了！”
出现在画面里的人穿着白衣黑裙，正是死者卫小钰。她双手捧着一罐咖啡，走进演播室，坐到一张圆凳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还时不时拿起放在身前小圆桌上的一沓纸来看，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这就是后来用于伪造自杀现场的桌椅吧？”小张轻声说了句。
“她似乎在背台词。”老刘说。
接下来好几分钟的画面，都是卫小钰在喝咖啡和背台词，但看起来咖啡里的安眠药开始起作用了。卫小钰的动作越来越不自然，老是用力摇晃着脑袋，坚持了几分钟后，她终于趴到小圆桌上，开始打盹。
“原来是被下了药，难怪身上毫无抵抗痕迹。”小王说。
“还没有那么简单呢，主角来了。”费宇指了指屏幕。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牛仔裤的年轻男子蹑手蹑脚地走进镜头，很显然，他就是李崧。
只见李崧走到卫小钰身后，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要吓唬一下她，然而昏睡中的卫小钰只是嘀咕了一声，没有说什么。“钰姐，你不舒服么？”李崧见卫小钰没反应，便扳过她的双肩，把她扶了起来。
“你……你干吗……”卫小钰终于说话了。
“钰姐，是你把我约出来的啊。”
“胡……胡说，谁会约你这小白脸！别碰我！”卫小钰用力推开了李崧的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看来你是喝醉了，钰姐，我送你回家吧。”李崧似乎已经发现了卫小钰的反常，居然大胆地把卫小钰拉入自己怀里，抱着她乱摸起来。
“啧啧，这小伙子口口声声叫着‘钰姐’，还真是标准的‘御姐腔’啊。”小王讥笑道。“别吵，听他们说话。”老刘简短而严厉地下令。
镜头里，卫小钰开始反抗，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李崧脸上。
“别碰我……警告你……”
“钰姐，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李崧可怜巴巴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滚开……滚开……”又一个耳光打在李崧脸上。
“卫小钰，你，你不要太过分！”李崧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你……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干吗，想非礼我？还对我下了药？滚吧，老娘玩迷幻药时……你还没出生呢……”卫小钰摇晃着身子说。
李崧面红耳赤地指着卫小钰：“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下药啊，明明是你约我出来的……”
“好……好……我现在就去告诉领导，说你想非礼我……”卫小钰边说边往演播室门外走去，没想到被地上的某条线缆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她竭力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非礼啊！强奸啊！”卫小钰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你干什么呀，别叫！”李崧慌慌张张地冲上前，捂住卫小钰的嘴巴。不料卫小钰狠狠一咬，李崧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李崧要强奸我！”卫小钰大叫。
“别叫了！别叫了！”李崧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条线缆，往卫小钰的脖子上一套，“再叫我就不客气了。”“李崧要……呃……”卫小钰还想大喊，可李崧已经咬牙切齿地用力收紧了线缆。
屏幕前的四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10、死亡时间之误
“看你还叫，你这个假正经，叫啊，怎么不叫了！”李崧跪在卫小钰身后，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用线缆死命地勒紧她的脖子。
卫小钰张大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脸憋得通红，双脚在地毯上乱蹬着，双手则徒劳地想拉开脖子上的线缆，然后又举起左手，想去拉开李崧的手臂，却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
“叫啊，再叫一声来听听。”李崧的面目狰狞，眼神可怕，看来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卫小钰的眼珠泛白，身体弯曲成奇怪的弓形，双脚蹬动的频率越来越慢，眼看就要咽气了，但李崧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吼道：“求饶吧，向我求饶，我就放开你！”
没多久，卫小钰的身子剧烈颤动了几下，双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
“不挣扎了？哈哈，终于不挣扎了。”李崧大笑着松开双手，卫小钰的身体瘫软着倒在他脚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