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婊子，终于认输了吧。喂，你说话啊。喂！”李崧轻轻地踢了踢卫小钰，但她毫无动静。
“钰姐，你怎么了，喂，醒醒。不要装死啊！”李崧慌忙地把卫小钰的身子翻转过来，但她还是一动不动，看上去连呼吸都没了。这时候，李崧开始慌乱地东张西望，像是想寻求什么帮助。突然，他看着镜头大喊：“啊，怎么这台摄像机还开着？”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前，画面顿时变成一片漆黑。
四人看着寂静的黑幕，一直保持沉默。良久，老刘终于站起身来，说：“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
小王也点点头，附和道：“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李崧在清晨五点左右潜入演播室，对卫小钰非礼未果，恼羞成怒地杀死了她，然后精心布置自杀的现场假象，并把记录着他犯罪过程的录像带拿走，想要潜逃外地。但逃到火车站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就留下遗书自杀了。”
老刘接着说下去：“这样子就可以解释卫小钰的尸检结果了，包括咖啡、安眠药，还有在死者指甲里发现的蓝色衣物纤维。”
“真想不到李崧会如此心狠手辣。”小张感叹道。
“小费，你怎么不说话？”老刘发现费宇坐在一旁，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有些事很奇怪……等我想一下。对了，我想确认两件事，第一，检查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的监控录像，看看李崧出入大厦的时间记录；第二，我想起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视频中心办公室外的玻璃门上安装了智能门锁，在安全系统里可以查到每次开锁的具体时间，也麻烦派人去看看数据记录。”
小王和小张面面相觑，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刘。老刘摆了一下手，道：“辛苦你们了，去调查一下吧。”
两人得到任务，转身走了。老刘拍了拍费宇的肩膀：“小费，还有什么疑问吗？”
“是的，我怀疑案发时间并不是今天清晨。”
“怎么回事？”老刘诧异地问。
“法医在电话里不是提醒过，说尸体的某些检验数据不正常吗？我一直在想，卫小钰的尸体会不会真的被动过手脚，比如通过某种办法加热来干扰死亡时间的判定。而且从录像片段中，我发现了一些疑点。”
“简单说一下吧。”老刘来了兴趣。
“首先，卫小钰指责李崧时说了一句，‘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干吗’，如果事发时，是清晨五点左右，她不是应该说‘你大清早来这里干吗’才对吗？”
“这个，也可能是卫小钰通宵加班，时间观念模糊了。就像我偶尔凌晨起床看足球一样，看完球，天都快亮了，身体的感觉却像是在半夜。”
“这样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但另外一点就无法解释了。卫小钰一开始捧着喝的那罐咖啡，你猜是冷咖啡还是热咖啡？”
“应该是热的吧，她这样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是的，我也认为那是一罐温热的咖啡，她才会以这样的动作来喝。但是旅游摄影杂志的胡波刚才不是说过吗，他凌晨三点的时候想买咖啡喝，大堂里的自动售货机中已经没有咖啡了。”费宇眨了眨眼，“据我所知，在这栋大厦里，只有那台自动售货机可以卖热咖啡，因此我认为录像里的这罐热咖啡出现在今天凌晨三点之前，而不是我们认为的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另外，从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李崧企图轻薄卫小钰时，是他们当晚的初次接触，而在卫小钰喝下那罐咖啡的时候，她和李崧还没有碰过面，那么李崧是如何往咖啡里下安眠药的呢？”
“天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刘不禁一阵惊呼。
此时小王回来了，脸上带着不解的表情：“老刘，已经查过视频中心的开锁记录了。最近两次开锁时间分别是11月3日上午8点08分、11月4日上午7点30分。”
“也就是说，直到今天早上七点半，才有人能够再次进入视频中心。”老刘翻开笔记本瞟了两眼，“今天上午七点半，开锁的应该是清洁工赵姨。”
费宇摸摸鼻子，说：“然而根据魏雍的证词，凌晨三点，他去过一次视频中心，那时的玻璃门是锁着的。”
“要是那家伙没有说谎的话，李崧就不可能在清晨五点之后进入视频中心，更谈不上杀人了。”老刘翻看着李崧的案情记录，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真是怪事！根据调查，李崧是在今天早上六点钟之前自杀的！”
“六点钟？”小王难以置信。
“是的，现场有好几个目击者，他们的证词完全一致。”老刘恨恨地说，“这里记录着李崧的具体自杀时间，大约是5点40分，怎么过了中午才把情况通知我们这边啊？”
小王用力地挠着脑袋：“时间完全对不上。除非他会瞬间移动，否则他是怎么样毫无痕迹地进入锁着门的演播室，又如何在杀人之后马上出现在火车站附近自杀呢？火车站离这里起码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费宇反倒显得很平静：“还有一个问题，李崧又是怎样给卫小钰的咖啡放安眠药的。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我们把死亡时间判断错了，而且还有许多东西都想错了。”
11、密室被重建
费宇在演播室里来回踱步，偶尔抬头去看看天花板上的射灯，喃喃自语道：“时间，死亡时间被人做了手脚。”
老刘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即使他们已经从录像带中亲眼目睹了作案过程，但对案件却还是无法盖棺定论，这感觉实在不好受。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张检查监控录像资料时发现，李崧在昨晚10点45分左右进入大厦，11点18分神色慌张地离去。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案发时间？”
“老刘，你先前是不是问过我一次，这演播室里有没有暖气？”费宇突然开口，却没有接过老刘的话茬。
“是的，你当时也回答了我，没有。所以是不可能通过暖气加热尸体的。”
“嗯，那时候法医还没有给你打电话，你还没有考虑到尸体被加热过的可能性吧？”费宇回忆着，“那么你干吗无端地问我这个问题呢？”
老刘认真地想了想：“那时我们刚从杂物间出来，我觉得这里挺热地……”
“对，这里比杂物间暖和，因为有上面那些射灯。”费宇指着天花板的各个角落，“这些射灯功率非常大，同时发热量也很大，所以会让人感觉比较暖和。记得有一次我来演播室做安全检查，刚好这里面空调坏掉了，又开着灯在拍片子，那简直像个蒸笼一样。”
“原来如此。”
“这些灯……角度和亮度都可以调整……”费宇低头看了看地毯上的记号，那是卫小钰被悬挂着的位置。“尸体挂在演播室的中间……每一盏射灯都可以照射到的位置……”
“难道你认为……”
费宇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些灯！把所有的灯光调到最高亮度，然后全部集中照射到演播室的中央！”
“让马新文来帮忙操作一下吧。”老刘赞许地看着费宇，“我再去找一个温度计来。”
马新文按照费宇的要求，把所有的灯光调到最亮，然后集中照射到演播室的正中间。老刘拿着温度计站在灯光下，才一小会儿，前额已经隐隐冒汗。
“现在的温度是多少？”
“已经超过四十度了，温度还在往上爬。不行，我受不了啦。”老刘说罢跳出了灯光范围，竖起大拇指说，“小费，好样的，这都被你想到了。”
“还不是全靠你给我的启发。”费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问过马经理了，这里的灯光由电脑控制，要是突然断电的话，灯光会全部熄灭，而即使再次恢复通电，控制电脑也不会自动重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魏雍在凌晨三点多来到视频中心门外时，会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有灯光，但早上赵姨进入现场，却说没有看到任何灯亮着。”
“很好，那么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演播室的门锁上了，又是怎么回事呢？”
“哦，老刘，这个嘛。”费宇满怀歉意地低下头，“我也已经想出了一种简单可行的办法，只是忘记告诉你了。”
“又被你想到了？是不是利用那个和控制室连通的暗门？”
“是的，和你想的差不多。”费宇在地上扫视了一下，拿起一条比较细的黑色线缆，“视频中心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线缆，工具可谓唾手可得。”
“哦，我有点明白了。这些桌椅也是布局的一部分吧。”老刘恍然大悟。
“没错，只要这样子……”费宇把线缆一端放到尸体悬挂记号旁，“用翻倒的圆桌压着线的这头，现在老刘你先用脚踩着它来模拟一下吧。”“好的。”老刘小心翼翼地踩着线缆一端。
“拉着另外一端，穿过暗门，拉到控制室里头，再从外面用钥匙把演播室的门锁上。因为暗门与地面之间有大概一米的高度差，这条线缆会与地面呈斜线相交。”费宇比划着，拿出一把钥匙，“演播室的钥匙上有一个最普通的钥匙圈，和我这把类似。只要把钥匙圈从控制室那边套进线缆里，然后轻轻地晃动……钥匙就会慢慢地滑下来，一直滑到尸体的正下方。”费宇边说边演示着整个过程。
“然后再迅速用力一拉这根线缆，只要速度足够，钥匙就会落在预想的位置，圆桌的脚下。”费宇说罢用力扯了扯线缆，老刘顺势一提脚，钥匙果然乖乖停留在他脚边。
“线缆可以通过暗门慢慢收回去，密室的假象就这样造成了。”老刘捡起钥匙，如释重负地感慨道，“所有的谜题终于全部解开了。”
“不，并没有。”费宇的神色反而显得越来越凝重，“更大的问题出现了，李崧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布局呢？”
“为了营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啊。”
“不对，若是他精心布下了一个密室谜局，又怎么会在那个时间去自杀？这些布置不全部都没意义了吗？”
“那你认为……”
“布局者的目的，是要制造自己的不在场的证明，但李崧没有成为受益者，所以真正布置这个谜局的人不可能是李崧，而是你一直都很想去怀疑的那个人。”费宇透过玻璃窗，望向坐在控制室内，面无表情的马新文，“布局的人是他，视频中心的技术经理马新文！”
12、案中案
“马新文，关于昨晚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要补充的地方？”老刘死死地盯着马新文的眼睛。
马新文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刘警官、费队长，我不是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费宇一改前面询问时的沉默，主动开口说：“马经理，其实录像带里还有几个地方我们不是很懂。”
“什么录像带，我没有看过。”马新文立即回答。费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我们就假设你不知道录像带的内容，但我可以向你复述一下，那是李崧勒死卫小钰的全程记录。录像带里奇怪的地方就是，自始至终卫小钰都没有正眼看过镜头。”
“我没听懂……”
“我还没有说完呢。”费宇打了个手势，阻止马新文的辩解，“卫小钰不看镜头，就是说摄像机绝不是她设置在那里拍摄的。而李崧呢，很明显也是直到杀死卫小钰后，才意识到摄像机是开着的，否则他怎么会让自己杀人的全过程被拍摄下来。这意味着什么？这表明当时应该有第三个人在现场，他只是把摄像机设置为定时拍摄后，就暂时消失了一阵子而已。”
马新文没有说话。
“另外，在李崧企图侵犯卫小钰时，卫小钰大声喊着救命和非礼，并警告李崧，说她要去把事情告诉领导。”费宇看着马新文的脸，徐徐说下去，“演播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卫小钰作为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知道这点。所以她只好去找人，但夜深人静的，她要去哪里找领导呢？这说明她知道办公室里还有人没下班，所以她才竭力地吵闹，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这个人正是她的领导，她的上司——你。”
“不是我……”马新文的话明显缺了底气。
“你不是向我们说过，当晚只有你和卫小钰在加班，而中途回来过的员工也只有李崧吗？”
“我……是的……”
费宇摊开手掌：“那么卫小钰的求救对象，只可能是你了。”
“也许她只是情急之下胡乱大叫而已。”马新文吃力地辩解着。
“那伪造自杀现场的布局，你又如何解释呢？这个布局为你提供了时间差，让你获得了不在场证明，你是唯一的受益者。”
“不是我……是李崧……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错了，马经理，你亲口告诉过我，李崧只是刚来这里的实习生，很多东西都不会。可是布置这样一个现场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了，机械吊臂的位置，灯光的调整，而且还要求心思缜密，连清晨五点会短暂停电，把演播室的灯光灭掉这种事情都要考虑进去。”
“这些……这些……”马新文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这绝对不是李崧能做到的事情，你还是承认了吧，马经理。”
“我……”马新文痛苦万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费宇和老刘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我本来只是想报复一下卫小钰而已，没想到最后害死了她。”马新文的身体颤抖着，话音也变得奇怪起来。
老刘插嘴问：“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你和卫小钰有什么恩怨吗？”
“你们肯定查不到的，她三年前害死了我的女朋友。这事估计只有我和她知道，而且她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还有这种事情……”老刘有点懊恼，也许在心里责怪手下办事不力。
“整件事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我结识了一位比我小将近十岁的女孩子，是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叫孟子岚……”
“啊。”费宇失声叫了出来，“难道是孟子岚的自杀案件？”
“费队长，你知道这件事情？”马新文意外地看着费宇。
“我当年还是警察，曾经参与此案。”费宇压低声音说。
“呵呵，警察怎么能查出来，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了真相。”马新文凄惨地笑了起来，“长话短说吧，小岚她是被卫小钰迫害才自杀的，卫小钰她……她是小岚的同校同学，比小岚高一个年级。那时候小岚在四处求职，刚好认识了当时在某杂志社里工作的卫小钰，没想到卫小钰以介绍工作为由，找机会对小岚下了迷药，并且……并且拍了一大堆不堪入目的照片……”
“拍裸照？是勒索吗？”老刘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不是勒索，小岚只是个刚毕业的穷学生而已，卫小钰是把这些照片卖给国外的付费色情网站，赚美金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批照片却流传到国内的公众论坛上，引发了轰动一时的‘醉酒女郎艳照事件’。那时候，这些不雅照片在网络上疯狂传播着，根本查不到源头在哪里。”马新文的表情很痛苦。
费宇说：“我也记得这件事，但没有想到艳照事件和孟子岚的自杀有关。那批照片后来被网警清剿过好几次，我也看过一些，人脸和关键部位都打了马赛克。”
“是的，别人也许认不出来，但小岚肯定能认出了自己……她……在艳照流传三天后就自杀了……”马新文捂住自己的脸。
“孟子岚自杀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但她自杀前把自己所有的个人资料都付之一炬，我们没有查到孩子的爸爸是谁……”费宇遗憾地说。
马新文压抑着哭泣声：“那是……我的孩子……”
13、事情并未结束
“本来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了，但没想到几个月前，卫小钰跳槽来到我们这儿，还成了我的下属。”马新文继续讲述着，“我一看到这小贱人，就恨不得把她撕碎，但我不能这样做。我还得装出一副关心她，器重她的姿态，争取她的信任。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尝尝三年前发生在小岚身上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