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吃了一惊：“他不是凶手？那会是谁呢？”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也难怪，希望只来了一瞬间，就又重新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成是谁也受不了。
这时肖队长和方小胆也起来了，两人听见办公室里动静不对，立刻破门而入，肖队长手里还拿着猎枪。见到屋里的情形，他们也惊得说不出话来。肖队长的愣劲又上来了，“刷”地端起枪，对准了桃子：“到底谁杀了程飞，你给我说个明白！”
方小胆反倒显得比较冷静：“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一定是我们之中有人杀了他。”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肖队长竟把枪口对准了他。趁这机会，桃子一把抓起程飞那支五四手枪，喝道：“肖队长，把枪放下，小心走火！”
话音未落，晶晶突然一声大叫：“开枪吧，反正就剩下四个活人了，全死了清净！”这一声怒喝竟起到了奇效，大家都红着脸放下了枪，谁也不言语了。
毫无疑问，程飞死得蹊跷。如果他真是集贤社的老大，公墓外边的人就是他手下的马仔，他们怎么会杀自己的老大呢？要么那些人不是他的手下，要么那些人根本就不存在——而是方小胆说中了，杀程飞的就是这四人中的一个！可是这个人怎么也会用麻醉气体呢？难道这个人才是杀达雅的凶手？
36、死亡三角
虽然每个人都没动，没说话，但桃子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死亡瞬间。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即使现在的四个人中有一个是凶手，大家也需要吃饭、睡觉，否则不用等别人动手，自己也把自己折磨死了。所以，桃子需要立刻在这个即将崩溃的小社会中建立一个新法则，用这个法则来平衡各方的关系。
稍作思考之后，桃子打破了沉默：“事到如今，不用说，谁也不相信谁了。也许我们四个人之中就有一个是杀死程飞的凶手，这个凶手还会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但是，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还有外敌。如果没有外敌存在，事情很简单，大家把枪都扔掉，这样凶手一个对三个，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敢贸然行动。等我们出去后，谁是凶手公安局自会查个清楚。”
肖队长抓紧手里的枪，瞪着眼睛说道：“如果真有外敌怎么办？我们把枪扔掉不就是等死吗？”
桃子点点头：“对，所以我只是说‘如果’。现在我们还是离不开枪的，我倒有一个权宜之计：我们采用枪、子弹分离的办法，有人保管枪，有人保管子弹。一旦遇到外敌，我们可以迅速拿起武器抵抗。如果没有外敌，大家就互相制约，谁也没办法用枪作为凶器。”
几个人眼睛猛地一亮，看来他们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可是，谁来保管枪、谁来保管子弹又成了问题。肖队长说话了：“桃主任，不是我不相信你，为了公平起见，我提议把晶晶去掉。你俩要是一个拿枪，一个拿子弹，我和老方不就完蛋了？”
桃子笑了笑：“当然可以，我和晶晶一组好了。”几人当场拆下子弹，采用抓阄的方法做了分配。结果桃子和晶晶抓到了手枪，方小胆拿到了双筒猎枪，肖队长则得到一个手枪弹夹和几发猎枪子弹。
分完东西，大家都轻松了一些。方小胆却又不合时宜地嘟囔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还有一点非常不公平。为什么凶手每天杀一个人，而桃主任总是那么安全呢？道理很简单，凶手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交出铜章。他不交出铜章，就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桃主任，你当你的护宝英雄不要紧，可是你不能让我们大家给你当替死鬼啊！”
方小胆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大家闻言均是一愣。桃子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方小胆壮起胆子说：“我想，桃主任是不是把铜章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管着？咱们几个人都在，凶手来了咱们一块儿抵抗，要死大家一起死……”
桃子点点头：“我明白了，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大家跟我来！”说着他从外屋拿了把劈柴的斧头，推门走了出去。
公墓管理处门口有个水潭，是按照风水格局人工挖的，也就是个小溜冰场大小。在这个季节，水面上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冰。桃子径直走到水潭中央，举起斧头，狠狠朝冰层砍去。“咣咣”几声，冰层应声而破。桃子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元大小的东西，朝大家笑了笑，还没等几个人反应过来，他一扬手，把那东西丢进了水潭里。
“啊！”几个人不约而同一声惊叫。方小胆眼睛都直了：“桃主任，你，你一直把铜章放在身上？”晶晶、肖队长也愣了，他们真不敢相信，桃子竟把关系着大家命运的铜章随便放在身上，又随便扔到水潭里。
桃子笑了笑：“最危险的地方一般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我把它丢到水里，对我们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的确，这是个高明的主意。无论凶手是谁，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冰层下的水潭里取出铜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假如凶手不在四人之中，几分钟后，水面就会重新冻上，只要几个人不说出去，想找到铜章就比登天还难。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四人之间的关系也进一步变得微妙起来。铜章已经现身，每个人都知道它在哪里，如果真有人心怀不轨，他只要把另外几个人除掉，得到铜章就易如反掌了。特别是晚上，那种能让人昏睡的麻醉气体如果再次使用，凶手杀人岂不是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37、洞悉天机
白天大家相安无事。几个人四处搜索，终于在窗外的雪堆里找到了装麻醉气体的玻璃瓶子。毫无疑问，凶手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不会再使用同样的手段了。
桃子站在雪地里，久久无语。封山后的公墓出奇地安静，墓群安然沉睡在积雪的掩埋之下。而一些罪恶，正在这个小小的管理处发生着。从老苏到达雅，从罗秘书到程飞，短短的几天，桃子见惯了生死，都有些麻木了，可他的眼睛却没放过一个疑点，大脑一刻也没停止思考。此刻，所有的事情突然清晰起来，几乎是在刹那间，他想透了一切。
晚上，四个人还是按照原先的方法分配了住处。桃子和晶晶住办公室，肖队长住在外间，方小胆住宿舍。
桃子和晶晶盖着被子，斜靠在沙发上，谁也睡不着。半晌，桃子一声叹息：“晶晶，你知道吗，我觉得公墓上自始至终就没有外敌。”
晶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程飞的那些手下根本就没来这里？”桃子扭过头，直直地盯着晶晶：“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之中的某些人弄出来的。”晶晶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怔了一下，问：“你已经有了答案？”
桃子点点头：“是的，我说了你别害怕，凶手就在肖队长和方小胆两个人中间！”晶晶一撇嘴：“怎么可能！肖队长是个大老粗，方小胆别说杀人了，踩死个蚂蚁都不敢！”
“那只是表象。”桃子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既然我们已经查出程飞是集贤社的老大，又是杀死达雅、罗秘书的凶手，那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他呢？可以肯定，杀他的人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同伙。谁最有可能是程飞的同伙？咱们先来说说方小胆。按照我们以前对他的了解，这个人胆小如鼠。但我们得另外想一下，他是怎么到公墓来的？”
晶晶一愣：“他和程飞一起来的。”桃子点头：“对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遇见歹徒，就有警察来帮他。还有，自打方小胆第一次说被人打到现在，他所描述的那伙人一直没出现过，也就是说，那些人可能只是他编造出来的。所以，最有可能和程飞一伙的人就是他。”
顿了顿，桃子继续说道：“他一直装成胆小如鼠的样子，但事实上关于宝藏、鬼屋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指引给我的。第一次我误入鬼屋，是因为宿舍大院里有一行脚印通往鬼屋，从种种迹象来看，去鬼屋开会的人应该就是他，而不是罗秘书。第二次我和罗秘书夜探鬼屋，当时屋里只有你、我、罗秘书三个人，集贤社的人怎么会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隔墙有耳，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又将计就计演了一场戏，把狐狸皮交到我们手里。再后来他和程飞一起来到公墓，无非是想监视我们，免得找宝的消息落到别人手里。哪知这么巧，我们竟然抢先一步把铜章给找到了。现在想来，他们要送我们出公墓也是不怀好意。”
晶晶倒吸了一口凉气：“是的，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说铜章没带在身上，他们马上就要返回公墓，这些事情确实都像是早有预谋。方小胆一定是怕程飞醒了以后把他供出来，或者是想借机扫除自己争夺铜章路上的一个重要对手，这才下了毒手。”
这个方小胆，真是隐藏得太深了。胆小、被人打、吓得尿裤子，他总是以卑微低贱的形象示人，让人不去注意他，甚至讨厌他。这样高明的伪装方式，怎么能不叫人吃惊！
晶晶还在震惊中，桃子却话锋一转：“谁最有可能是程飞的对手？毫无疑问是肖队长。咱们之所以能顺利找到铜章，是因为集齐了三块狐狸皮。第一块狐狸皮是程飞一伙故意让我拿到的，第三块狐狸皮是罗秘书送来的，唯独第二块狐狸皮，得到的方式十分蹊跷。先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寄来一万块钱，接着肖队长就为我们引见了他的老同学达西。达西是个行家，他应该知道，地图被仔细看过就不值钱了。除非他是个托儿，故意想把狐狸皮上的内容透露给我。”
“你是说，凶手也有可能是肖队长？”晶晶听得毛骨悚然。桃子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淡淡说道：“肖队长表面上为人豪爽，也一直在卖力地帮我做事，但那只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已，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借我之手扫清障碍。如果凶手真是他，那就更可怕了。论体力，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些只是推测而已，谁是好人谁是凶手，我们很快就可以弄个水落石出。”
晶晶愣道：“难道你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桃子轻轻笑道：“现在天气这么好，只要我们注意保护自己，救援队进山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不就真相大白了吗？”晶晶长出一口气：“还是你厉害，想得这么远，跟着你比什么都踏实。”
桃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黑暗中，他的眼睛里却有泪光一闪。
38、图穷匕见
第二天一觉醒来，晶晶已不在身边。桃子伸了几个懒腰，这才披衣下床。出得门去，饭菜已经收拾停当，晶晶正在招呼大家吃饭。
照进窗子的阳光比昨天还要强烈，又是一个艳阳天。可是好天气并没有让大家的心情好起来，几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吃着早餐。屋子里除了咀嚼的声音，一片死寂，气氛很是怪异。
吃着吃着，肖队长突然把筷子一丢，冷眼瞅着方小胆。方小胆被他看得发毛，嘟囔道：“肖队长，你干吗老看着我？我脸上又没长花！”肖队长“嘿嘿”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怕看吗？”
方小胆挤了挤眼睛，又拿出了受委屈后的招牌式表情：“肖队长，我没惹你呀，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说出来，这话里带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肖队长一声冷笑，“姓方的，你就别装蒜了，程飞是你杀的吧！”方小胆闻言大惊：“什么，你竟然怀疑我！你们知道的，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他一边说，一边把殷切的目光投向桃子，显然是想寻找一个盟友。可是桃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淡漠，根本不看他，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晶晶开口道：“肖队长，你有什么证据吗？老方的为人咱们都了解，可别冤枉了好人。”肖队长不屑地撇了撇嘴：“杀人犯又没写在脸上。方小胆，你太能装了，等我把你绑起来，看你承认不承认！”说着他竟站起身来，伸手便去抓方小胆的衣领。
他的这一举动可真出乎桃子的意料，谁知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就在肖队长的手快碰到方小胆的一刹那，方小胆竟然“刷”地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抬手便向肖队长刺去。只听“啊”的一声，肖队长的手上多了一道血痕。
方小胆右手持刀，目露凶光，哪里还像先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司机？他这样子，更像是一只恶狼！从这一刻起，桃子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估计没有错，这个处心积虑把自己打造成胆小鬼的男人非同小可。
受了伤的肖队长目光也变得狰狞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跟方小胆拼个你死我活。桃子和晶晶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整个屋子里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硬生生把凝结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每个人均是一愣。错愕之间，桃子突然反应过来，这铃声是从他口袋里飘出来的。
这几天，桃子一直没忘给手机充电，总期望着它能够响起。现在它真的响了，桃子却又觉得那么突然。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方小胆和肖队长同时把野兽般的目光投向了他。桃子手一软，手机重新滑落回口袋里。
只有四个人的世界是不需要伪装的，现在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就看谁先把面具摘下来了。谁也没料到的是，首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晶晶。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支五四手枪，对着墙角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墙角的一个暖水瓶应声而碎。几个男人吓得一激灵，天晓得，她怎么会弄到子弹装到枪里的。
晶晶举着枪，一改平时的淑女形象，冷冷说道：“不管谁是谁非，你们真的要决斗，请到外面去！”方小胆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抢先出了门。肖队长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晶晶，也夺门而出。晶晶“咣”的一下把门关死，这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桃子顾不得安慰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现在，请求救援才是最重要的。手机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正是汪局长办公室的号码。他没有再拨，看来他根本没想到公墓里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桃子赶紧按了回拨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把听筒按在耳朵上，生怕漏掉一个字。
“嘟——嘟——”的长音如期而至。果真被肖队长说中了，天一晴，线路故障就被修好了，桃子禁不住想欢呼。
“喂，是小桃吗？”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是汪局长。这一刻，桃子几乎哽咽了：“汪局长，是我！”
39、隔岸观火
汪局长声音里充满了欣慰：“这就好，终于联系上你了。前两天雪太大，市区的很多电缆都压坏了，公墓上的信号也断了，给你的电话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你那里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不太好，这几天变故太多了……我找到铜章了，这里死了几个人，您快点派人过来救我们，越快越好，否则我们性命不保……”桃子好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话说得都语无伦次了。
电话那头的汪局长似乎一愣，顿了顿，他严肃地说：“小桃，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这就报警，组织人过去找你们。两个小时之内应该就能到，你一定要坚持住！”
挂了电话，桃子浑身像虚脱了一样，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这声音桃子太熟悉了——枪声。
“糟了！”桃子皱了皱眉头，“听这枪声，也许是杀死罗秘书的那支狙击枪。不管这一枪打中了谁，另外一个人一会儿都会回来找我们的。”
“那怎么办？”晶晶不由得害怕起来。桃子笑了笑：“怕什么，咱们手里不也有枪吗？”说着他四下里瞅了瞅，走到达雅和肖队长都睡过的那张单人床旁边。
这张床就在外间铁门后的角落里，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如果汪局长真的能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坚持到重见天日完全没问题。桃子向晶晶招了招手：“晶晶，到这儿来，把枪给我。”晶晶犹豫了一下，顺从地走过去，把枪递给了桃子。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从外面传来，晶晶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桃子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