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几个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就算终有一天我当了皇帝,得了江山,大家都不在了,那还有什么意义?也无外乎是手上得了一片天下,心中却空了一片寂寥。不过是换得一身明黄,一身孤寂罢了。”
唐姿不禁落泪,“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是我懦弱,从小到大,都不敢违背母后任何意愿。”
“不,你这是孝顺!也许在大家的眼中,母后不是个仁慈的人,可是她对你却是极好的,你不是不敢违背她,而是不能。”
“姿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唐宁骂得对,我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孩。”母后的言语,就像是一个魔咒,压得他喘息不得。
伸手去拿酒,却被唐姿按住了,“元彬,你喝了很多,不要再喝了,你身上还有伤。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喝了好不好,你说过的,会让我幸福一生的。”
听着她的乞求,卓元彬狠狠吸了一口气,冷气透过他的胸腔,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反手将她拢进怀里,“假若我生在普通人家,那该多好,说起来,我真羡慕老花和三少。”
突然想起唐思凯与唐寅闹翻后,离家出走的事情,“对了,三少现在怎么样了?”
唐寅一心想除掉西木坤,恰又得悉乔皇后欲除卓元鹤,于是,搞出一系列动静……
唐思凯无意中得知真相后,与唐寅大吵了一架,断绝了父子间的关系,决然离开了唐府。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这帮人的生活,乱成了一锅粥。不,是一滩泔水。
“不知去向……”唐姿含泪摇头,哽咽着道:“听花已伤说,思凯已经离开了黎州城,多半是去找宁儿了。”
卓元彬替她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安慰道:“不要担心,三少他向来命大,定不会有事的,没准儿过段日子,他还能将宁儿带回来呢。”
天知道,他说的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当日带走宁儿的黑斗篷,是蝙蝠山居士的神行暗卫,思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唐姿担忧的道:“宁儿若是落到蝙蝠山居士的手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卓元彬声音发颤,仰起头,倔强的不让眼中酸涩落下。
星光下,院角的那几株桃树,不知何时桃花已谢去,长出了青翠的叶子。
嫩嫩绿绿的,有些青涩。“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姐弟妹三个凑在一块总爱吵架,谁也不肯输给谁……可是现在,想见见他们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呵呵,我们文房五宝何尝不是这样,见面就吵架……若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来年桃花开时,可有人与他共饮一杯桃花酿?
不用一叙长短,只需要在那一杯里,醉了所有的忧伤。
比于吹面不寒、沾衣不湿的料峭春季,初夏的阳光是要逐渐强烈了些,烘得四合院里稍微显得有些燥热。
宁静的午后,连风都屏住了呼吸。四合院里,来了一个客人,是神行暗卫中的神箭手镇魂。对于他的到来,雪狼表现的很冷静,并未感到丝毫惊讶,听了属下的通传,来到了前院。
神行暗卫们的打扮全都一样,从头到脚都被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只露出两只锐利无比的眼睛。据说他们彼此间共事多年,却自始至终都未见过其他人的真实面貌。
镇魂背着弓箭,古松一般凝立在院中良久,听到雪狼走出来的脚步声,方抬了眼,“此处距离蝙蝠山庄不足半日路程,既然已经抓到唐二小姐,为何迟迟不将人带回去?雪狼,主人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雪狼盯着他的眼,眉目微蹙,“主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不,他现在并不知道,但你若再不把人带回去,主人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
“多谢。”
镇魂提醒道:“主上命你尽快将人带回蝙蝠山庄,可你,似乎违背主上的命令了。”
接到消息,说雪狼已经带着唐二小姐到了姜国,但却迟迟没有要回蝙蝠山庄的意思。雪狼对主上向来是忠心耿耿,为何这次……镇魂表示好奇,于是,亲自来了一趟,以探究竟。
雪狼却淡淡地道:“主上命我带回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一具尸体。”
“怎么回事?”
雪狼并未答话,自顾沿着走廊往里去,镇魂紧跟其后。到门口时,碰巧遇到江流大夫从屋里出来,身后的丫鬟手中端着一盆血水。
镇魂眉峰一敛,问道:“她受伤了?”
“她又吐血了?不是说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吗?”雪狼没有直接回答镇魂的话,盯着盆子里的血水,眉头拢在一起,都快拧成一条线了。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该用的药也都已经用了。”江流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江流沉思片刻,才道:“她只是喉咙毁了,伤势并不严重,按理说,早该醒过来……”顿了顿,道:“就怕她不愿醒过来。”
“那会怎样?”
“也许一直这样睡下去,也许会慢慢死去。”
帘幔重重,压得屋子里阴沉沉的,外面是燥热的夏季,这里面却仿佛是阴冷的冬天。床上躺着的女子,寡白的脸,羸弱的眉眼,素无人色,形同槁木,像是死了一般的静。
“倘若她一直这么睡下去呢?”镇魂抬起了眼帘,再次提醒道:“主上可等不了多久。”
看着她纸一般的面庞,雪狼静默着沉吟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再给我三天时间。”
镇魂紧盯着他,好笑的道:“雪狼,你不会是对她动情了吧?”
“我是不想带一具尸体回去,令主上失望。”
假若就这么带她回蝙蝠山庄,她怕是十有八九必死无疑的吧。雪狼觉得,她应该活下去的,不能就这样死了,是以迟迟不愿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