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自为之。”镇魂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挑开窗幔,几缕阳光透进窗罅,屋里顿时亮堂起来。连续数日的昏迷,她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大的脸,愈发显得俏小,衣襟略散开,就看得见她颈项间的明显的骨头。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令她觉得极不适应,想躲,却无处能躲,眼球在眼皮子底下滚动着,神经牵动的面部肌肉,不断的抽搐,沉睡中的她似乎异常痛苦。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唐宁、唐宁……我知道,你可以听见我讲话的,对不对?”
“你已经睡了很久,还要继续睡下去吗。”轻言细语忽然变得严肃,继续道:“其实,你并没有亲眼看见卓元鹤的尸体对不对?也许,他还没有死,此刻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了吗?要放弃你最心爱的卓元鹤吗?”
卓元鹤,是谁?为何这个名字,会让她感觉到心里头那么难过?难道是她认识,并非常熟悉的人吗?
唐宁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可以听见雪狼的话,却昏沉沉的失去了判断能力,并不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宁,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遇到一点打击,就从此一蹶不振了吗?想必,卓元鹤一定很失望。”
雪狼的神隐忽然变得有些纾缓起来。
卓元鹤,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吗?她想睁开眼,想开口问他,卓元鹤是谁,他怎么了?可是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疼得要命,浑身都疼,连呼吸都是带刺的疼。她怕疼,她不敢醒过来。
身体似乎陷进了无底洞,沉沉的一直往下掉,怎么都找不到依托。这种无所依托的感觉很可怕,她胆小,不敢生存在如此可怕的空间里,只想一觉睡过去,什么都不用想,五年、十年……一了百了。
可是,耳边有个声音很吵,一直不停的说。还未亲眼看见卓元鹤的尸体?也许他还活着?卓元鹤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卓元鹤究竟是谁?为何能让她的胸口被撞击似的,一阵一阵的尖锐无比的痛。
素笔勾勒的脸庞,沉静的,像个死人,只是那眼角处,突然滚落一滴晶莹的液体,其中竟然嵌着血丝。
烛台上的蜡烛越烧越短,终于燃到了尽头。微弱的火焰,轻晃了一下,兀自熄灭,留下一缕青烟,逐渐消散。黑暗更重了一层,她心里恐惧也就更深了一层,下意识的把手伸出去乱抓,不知碰倒了床边的什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动了守夜的丫鬟。
雪狼踏着薄薄的月色赶来,宽大的黑袍掀了凉风进屋,看到苏醒过来的唐宁坐在床上,心中一定,走到床边,“你终于醒了。”
闻声扭头,面无血色,神情呆滞,傻子一般望着他。雪狼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见她做出任何反应,双眉微锁,转身吩咐丫鬟道:“去把厨房里炖好的血燕粥端来,顺便打盆热水进来。”
丫鬟微欠身,退了出去。
“怎么,真的傻了?”雪狼盯着她好半天,她依旧还是不见反应,只是张了张嘴巴,奈何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来。她苦恼的皱紧眉头,捂着脖子咽了几口口水。雪狼见状,阻止道:“你的嗓子……等等,先不要讲话。”
没过多久,进来两个丫鬟,一个端着血燕粥,另一个打来热水。雪狼用手捂了捂盛血燕粥的碗,发觉还有些烫手,想到她的嗓子不能被灼热所刺激,便放在一旁冷却。
“先把脸擦一下。”雪狼在热水中捞起热乎乎的帕子,拧干了递给她。
唐宁很听话,傻乎乎地伸出手接过。她瞥见自己的双手都缠了白色的布条,登时,全部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黯淡的眸子,忽然泛起了光彩!双手上的伤,是因为三皇子府变成了废墟……
她噙泪望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先不要着急,你沉睡了好多天,才刚醒过来,缓一缓再说话。”
想起她的双手都有伤,只好到近前,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给她擦脸。雪狼从未如此照顾过一个人,就连最敬畏的蝙蝠山居士也没有过,于是,每一个动作都很轻、很小心。
雪狼的细腻,令她想起了卓元鹤,这世上,只有她最心爱的卓元鹤,才是对她最细腻、最温柔的人。瞬间疯狂的思念,使得她禁不住的泪如雨下。
雪狼一诧,以为是自己粗心,弄得她难受,“怎么了?”
唐宁说不出话来,只能肆意的流泪。雪狼盯着她片刻,心想,或许是她想到了卓元鹤,以及葬身于废墟之下的亲人,便不再说什么,任由她流泪。
雪狼在床边耐心的候了很久,重新捧起盛着血燕粥的碗,早已不烫手了,温温的刚刚好,给她擦了满脸泪痕,“吃点稀粥,润润嗓子。”
唐宁没胃口,摇摇头。雪狼抬目瞅了她一眼,“你看你自己,瘦得皮包骨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死了,你想想,若是卓元鹤看见你这副模样,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她认真的想了想,赶忙点头表示要吃,主动把嘴巴凑上前。雪狼缩回手,好笑的道:“你的喉咙受了伤,最好一点一点慢慢的吃。”
她的眼睛里仍闪动着泪光,剔透莹莹的,煞是好看,再配上这么一副傻愣的表情,可爱极了。或许真的是饿了,两眼死死的盯着碗里,一面舔着嘴唇,一面可怜兮兮的望着雪狼。
雪狼舒心的展了眉,只喂给她一小勺。唐宁先是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骂他小气,可是,那一小口血燕粥含在嘴里,竟是极难下咽,好不容易吞下去,她的五官都已经扭作一团。喉咙里干疼干疼的,像是有一把锯子在其中来回拉扯,难受得紧。
“吞咽的时候,小心一些。”雪狼自己全没意识到,他最近说的话,比他这一生说的话都要多,而他原本冰冷的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里,竟也夹杂了一丝丝不易捕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