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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股强烈的同情心控制了陈萍。“同居”两天,她对这位部长小姐的感觉,由厌烦逐渐转向了好奇和体谅。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采访啦。她想,如果说探索别人内心的秘密是作家的任务,那么,设身处地体谅别人则是我的义务,我的本能。决不可单刀直入地去挖掘秘密,而应该成为她的助手和朋友。那么,我该怎样帮助她把“断了线的珍珠”穿起来呢?自然首先要找到一条合适的金线罗……可恨的齐秘书,又跑回长沙搞什么秘密活动去了?有话也不明说,吞吞吐吐,还不赶紧把你知道的情况全亮出来,大家也好一块分析一下呀!

来到莲花寨的第二天,李爱莲又到莲田边上写生去了。齐田莲一大早就赶到了供销社,要选购一批上好的桃木板,只等仓库开门。

今天虽然不是赶场的日子,这小镇的十字小街仍然很热闹,按红、白、黄、绿四种颜色从十字街口向四个方向布开了数百个摊贩。瞧,那红色的小街摆满了“红案子”,大多是卖鲜猪肉、牛肉、狗肉和鱼肉的。那一二十斤重的大鱼,也剖成两半边,任你挑选头、尾或者中段。更显眼的是“血鳝”,小贩不停手地在剖宰鲜活的鳝鱼,断头去尾,剔除背脊仅有的一条刺,切成鳝段来出售,还有通红的腊肉、腊肠、腊猪头(又称“蝴蝶猪头”,因为去掉了头骨,将猪“脸”压平,两只大耳朵却完好地保留在两侧,熏红之后,形似大蝴蝶)、腊猪舌和腊猪尾。这些腊味,要是炒辣椒,炒豆豉、炒鲜笋,或者炒豆腐干,再多多地抓上一把盐,据说上自毛主席,下至湖南的黎民百姓,都是餐桌上离不得的下饭好菜。当然,这条“红街”上也有许多出售鸡鸭鹅兔、虾蟹龟鳖、鲜蛋松花之类的摊挡,但它的“主调”是“红案子”。另一条小街上则摆满了“白案子”,大多是卖米粉、面条、包子、馄饨、糍粑、汤圆、甜酒酒糟之类的饮食摊,作业的案板上撒着雪白的面粉或米粉。大师傅穿着白罩衫,客桌上铺着白塑料布,头顶还支着遮阳的白色凉棚,远远看去,的确是一条干净的白色街道。当然,它也有杂色,比如炸臭豆腐干的就是黑色,卖点心的则是花花绿绿。还有一种最畅销的“白粒丸”,八分钱一碗,小姑娘尖起喉咙叫卖的声音是“伯粒圆——!”内容则是猪血块煮实心的糯米汤圆,放点儿酱油、葱花、辣椒面儿。一大碗端上来,倒是白颜色少,褐红色多。不过,这条街的主调则是白色的。还有一条以黄色基调为主的小街,摆满了两大溜箩筐,盛着黄澄澄的稻谷,以及豆类等小杂粮。一条翠绿色的小街,专卖各种时鲜蔬菜,和那四季不断的红辣椒。(商业部门有个统计,长沙人平均一户一年要吃三十斤红辣椒!在辣食方面堪称世界冠军。)

齐田莲蹲在供销社仓库门外的梧桐树下,早有四个年轻的后生子给他端来了糯米甜酒和辣椒炒腊肉,献殷勤。

“二哥,掐(吃)着等!”

“二哥,啥日子开办木器厂呀?我等得心头慌!”

“你就扯起旗号收徒弟,哪个敢讲你是雇工剥削呀?”

“我们大家合资入伙嘛!出钱多的多分红,你当师父的手艺高,也多分红。领个执照,立个章程,合法纳税,明码分红!我看当今的政策准许这样干。”

这四个小伙子,都是高中毕业生,镇子上的待业青年。他们参观过齐田莲的雕花家具展销会,从此紧紧地缠住了他,非要烧香磕头拜师父不可。其中还有一个是“县高干”的侄儿,主动向他叔叔打听了一番,木匠招徒弟算不算雇工剥削?“县高干”的答复极有趣儿:谁胆子大,谁有本事谁就干!我看县里不会管。

“县高干”的这句话,倒是拨动了齐田莲的心弦!他四岁就跟着父母学画,直到十二岁,也画过几千张画稿了;这年,来到养父王木匠家,又跟着大人打下手,游村串巷去做木器家具,渐渐的,锯木拉方、刨板开榫、剔槽雕花、画图放线,样样拿得起来。直至“学大寨”学到了不准社员盖新房、不准农村“五匠”出村捞钱、只准“毁莲种粮”的份上,养父王木匠被牛犁破了脚,死于破伤风,他这个孤儿才“认祖归宗”,回到了莲花寨的老木匠齐叔公家里。现在,“齐叔公的雕花家具”成了方圆百里的畅销货,名牌货,小夫妻昼夜加班还是供不应求,手心里的定金就攥着几十笔,“县高干”又吐了活话儿,我为什么不敢当个胆大的哩!凭良心说,凭我的手艺,招他四五个徒弟兼帮工,不但不作难,反而是将军骑马、快马加鞭啊!

创办一个独资经营的,或者合资经营的家庭木器厂,招雇四五个年轻肯干的徒弟兼帮工,把产量翻它两三番,甚至再托大哥齐雨搬几件最精美的送到广交会上去闯一闯,这已经成了齐田莲梦寐以求的第一号大事了。他的信条就是五个字:凭本领吃饭!因此,对“部长小姐的眼睛长得象不象我”这件事,并不十分上心,昨天又惊又喜地想了一阵子,今天又撇到脑袋后边去了。现在,喝着知青们的糯米甜酒,心里甜丝丝热乎乎的,索性把碗翻了个底儿朝上,说出了一番心里话。

“要给我当徒弟,得记住五个字:凭本领吃饭!偷懒不行,心笨手笨也不行。把话说到家吧,手脚慢的也不要!学徒三年,月月考试,哪个月不及格就哪个月卷铺盖走。谁也休想在我这儿捧铁饭碗!你们干不干?”

“干!啥都由师父说定了才好!”

“要捧铁饭碗呀,就不找你师父啦。”

“三年出师,我也能当万元户吗?”

“嗐,干得好,不出师也许就一年分几千啦!”

齐田莲接着往下说道:“还有,我教徒弟、办工厂,也许呀,一不像工厂,二不像作坊,三不像商店,四不像学堂。四不像,可是这四样活计都得干!还有,要经得住风言风语。除非政府抓我去坐牢,谁也不准拆台!”

“行啊!行啊!拜师父去吧!”

“我去买香,烧香磕头!”

“要是坐牢,一块坐!”

“干!好汉吃腊肉,懒汉吃辣椒!”

就在这四名待业知青热热闹闹地簇拥着齐田莲去拜师收徒的时候,他家的院子里却是异常的清静。

陈萍独自坐在红砖新房里写小说,写写停停,净想着李爱莲的事儿。不想也不行啊。一方面是受同情心的驱使,另一方面,她这篇描写雕花小夫妻的文章,已经新增添了一个李爱莲式的人物——这个人物的命运未定,小说怎么往下写呢?

齐英提着铁壶到红砖新房里来灌开水瓶。陈萍赶紧站起来说:“太麻烦你啦!”

“这是应该的!”

“今天怎么没人来参观呀?”

“逢五逢十,赶场的日子才有人来定货。”

“你们俩也是昼夜工作呀!”

齐英灌满了暖瓶,见爱莲不在,才小声地问:“昨天夜里,好像有人趴着窗口往我屋里看,我怕,就关了灯。大黄狗也在咬……您听见什么没有?”

“我知道。是小李,她好像认得你屋里的什么东西?”

“难怪罗,我哥哥说过,这个女画家小时候来到莲花寨。可她认得啥东西呢?”

“她至少认得你家那几间老房子。”

“来!”齐英拉着陈萍,一同走到院里,看了看那两间西厢房,又进了正房。

“她认得什么呢?莫非认得我爹爹?”

南方天气热,老式的房屋都以防暑为主,所以这坐北朝南的正房也不开大窗户,而且房檐伸得长,遮阳挡雨,以致室内比较昏暗。齐英拉开了电灯,指着墙上的大照片叫陈萍看。

陈萍仰望良久。这是一位有些面熟的老人呀……哦!她暗自一惊。好了!一团乱麻总算理出了头绪!她喃喃地说着:“很可能……等等,得好好想想。”

齐英感到奇怪:“怎么?您也认识……我爹爹是个木匠,也是画匠。这雕花手艺,就是他传给我们的。”

“哦,他老人家在哪儿?”

“已经过世几年了。”

陈萍回到红砖新房里,趴在方桌边上,握着钢笔,急切地思索往事……是呀,我的小说必须改写,它有新内容了!齐英的父亲齐叔公,这位老人,十三年前我是见过的呀……

一九六八年秋天,陈萍穿着“五七战士”特有的那种肩头和膝头打补丁的干部服,扛一把挖湖泥的大铁锨,在洞庭湖农场的湖堤上走着,远远听见一阵孩子的哭声,就寻了过去。

河岔子里,停泊着一只席篷木船,哭喊声就从那里顺风漂浮过来……陈萍赶到近处,见一位老艄公把船撑离了岸,可是离岸几丈,又往回撑。岸上,另一名“五七战士”老李,抱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大哭大叫,踢蹬着腿,拼命挣脱了,跑向水边,哭喊着“妈妈呀!我要妈妈……!”老李追过来拽她,也拽不住,女孩几乎跳到水里了!幸亏木船又靠了岸,老艄公把女孩抱上了船。

陈萍站在老李身边,想问个究竟。只见他两眼闪着泪花,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孩子,也就不便问了。

老艄公在船上,声调悲愤而颤抖,在严厉地“教训”小女孩:

“我是不是你的齐叔公?”

小女孩满脸流泪:“是!”

“你听不听齐叔公的话?”

“听!”

“听话就快上岸去!”

“我要妈妈……”

“你妈妈睡觉了,知道吗?”

“知道……我要爸爸!”

“你爸爸也睡觉了……”

“我要姐姐!”

齐叔公老泪纵横:“孩子啊!你姐姐、哥哥,一路上都有人收下了……顶数你小,不会劳动,没人收……!”

老李跳上了船,劝道:“老人家,别对孩子讲这么多吧!”

齐叔公咆哮起来:“要讲!要讲!等孩子长大了,你要把一切都给她讲明白!”

老李心疼地抱起了小女孩。齐叔公指着老李对孩子说:“他老人家从前是你爸爸的上级,我只能把你交给他呀!”

老李抱着小女孩下船、上岸。这孩子已经哭得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快睡着了。老李举着她的小手,朝齐叔公摇摇。

齐叔公又追上岸来,递过一只包袱,大概是孩子的小衣物吧。他把孩子摇醒,最后叮嘱着:“往后,他老人家就是你爸爸……叫爸爸!”

小女孩叫了一声“爸爸!”双手紧紧搂住老李的脖子,“哇”地一声又哭了……

陈萍的眼泪,止不住的落在了稿纸上,把刚刚写下的字迹浸花了。不要流泪!文人的弱点就是感情用事。所遗憾的,当年的老李,属于单独“住牛棚的大走资派”,我不能接近;如今的老李,当部长啦,也只能在开会作报告的时候见一面,台上台下,依然不能接近。对那个小女孩的故事,也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不过,写吧,写吧,也许李爱莲这串断了线的珍珠,将由我来帮助她穿起来哩!

她听得见自己的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其实,帮助李爱莲“穿珍珠”的又何止陈萍一个人哩。公安部门的同志才是这出活剧的真正导演哪!只不过他们自己并不登上前台而已。

瞧,齐英这个热心肠的快嘴女主人,也主动找来提供“金线”了。她不顾哥哥的告诫,跑来对陈萍讲了一些自己丈夫的身世。

“他爹妈死得早,都不是好死的。那年我才十岁,不懂事儿,可也记事啦。他妈妈一身病,被红卫兵押回原籍,来投靠我爹这个堂叔。可是呀,一听说村里要开大会批斗,他妈妈自己就死啦!扔下了三个孩子……后来我爹说,与其留在老家当一辈子狗崽子,不如送到外省外县给人家当童养媳!就这样,我爹偷着借了一条船,夜里悄悄地把他姐弟三个送走啦。都送到哪儿去啦?我爹一口咬定不知道!村里的造反派说我爹帮助地主婆藏崽,也是地主。我爹就更不开口啦。实在是怕他们往回揪人呀,所以我爹到死也没肯说!直到五年前,刚刚打倒四人帮,田莲他自己回到莲花寨来寻姐妹,可是我爹已经病重了……线儿也就断啦。”

陈萍听了,喜出望外,赶紧问:“你看小李,像不像……?”

齐英一拍大腿,笑了起来:“她象外国人!咱是中国人,乡巴佬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哪!陈大姐,我说的都是真事儿,您想的好比电影里的故事儿。两层皮,捏不拢的!”

话虽这样说,可齐英也无心雕花了。她收拾一下刀凿斧锯,锁了门,便匆匆地赶向供销社找丈夫传话儿去了。

就在此时,齐田莲的大姐何莲心,搭船来到了莲花寨。一晃十三年啊!这苦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头一家,嫌她不会插秧割稻;第二家,嫌她挑不起一担谷;第三家,付不起医院的药费……最后竟然是一个“好心”的地主婆,把病得象捆枯柴般的妹子“拣”回了家,清汤苦菜地喂养半年,让她充当了地主家的儿媳妇。因此,她也必须遵守那“日不离村,夜不出户”的规矩!想弟弟,想妹妹,就只能梦里团圆了……现在,她回头望望自己搭乘的那条席篷木船,它已离开了小河边的青石码头,好像载走了往日的恶梦。何莲心的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就匆匆地奔向了村寨。

她穿一身黑布裤褂,挎个蓝布包袱,步子轻快有力,头发却已花白了。她认得路,就沿着莲田的阡陌小道,直接走向齐叔公的家。可是,李爱莲正在田坎上支着画夹写生哩,挡住了何莲心的路。她离爱莲八九步就站住了,心内一阵震颤,也许是十多年来第一次看见画家写生吧?她望望这位穿著考究的文化人,不敢惊动,又退回到阡陌的交叉处,从另一条田埂上绕道而行……

何莲心来到了齐叔公家的后山坡上,审视着这几间草顶旧房。她认定了,快步跑下坡来,转进竹丛,跑到院子里,直奔西厢房而去。但是厢房和正房都挂着锁。

她急切地走到红砖新房门口,看见了门楣上“齐叔公”等字样,而且房门半掩,推门就闯了进去,见屋里的摆设如此阔气,自己又吃了一惊,立刻站住了。

陈萍正在写小说,也吓了一跳,扭头望着她惊慌的样子,干什么的呢?这位农村大妈。

“请进!”

何莲心站着不动,怯生生地叫声“队长!”

陈萍纳闷了,我哪点儿像队长呢?真有意思。便站起来,笑着摇摇头说:“进来参观吧,你想买什么家具呀?”

何莲心连忙改口,又叫了声“书记!”

“不,我也是客人。你找谁呀?”

“我家的成份是社员!”

怎么回事儿?莫非她耳聋,句句所答非所问。陈萍想不明白,就再试试,提高了嗓门,“社员好哇!你有什么事?”

“我这次出村,是公安局叫我来的……”

“唔唔,你请坐,有事慢慢说。”陈萍伸手示意,请她坐那雕花椅子。她不肯坐。

“这家的人呢?”何莲心指指草顶旧房。

“出去啦。你坐吧,等会儿就回来。”

何莲心犹豫了一下,把蓝布包袱放在墙角地下,坐在了包袱上。这可不像话!陈萍过去把她拉起来,揿她坐在一个雕花方凳上,又替她拎起包袱,拍拍土,放在了椅子上。

这点儿小小的关怀,竟然使何莲心十分感动,撩起衣襟要给陈萍擦手。擦什么呀,包袱上并没有什么土。陈萍笑着躲开,自己去洗了手,又给她倒茶。

何莲心侷促不安,老想站起来,见陈萍打手势,就又坐下,轻声问:“您老人家是客人?”

陈萍笑笑:“我可不老,刚五十岁,再别叫老人家啦!我看咱俩的岁数差不多嘛。”

何莲心的脸上忽然蒙了一层阴霾,有点儿凄然地小声说:“我今年三十岁。”

陈萍着实吃了一惊。定睛细看,她的面容确实并不老,可是这花白的头发……陈萍暗暗责怪自己了,还当作家哪,对这个大千世界,可不能看简单了啊!

陈萍又给她续了茶,把茶杯递到她手里。何莲心急忙站起来,望着对方,好像不相信这杯茶是给她倒的……她也确实渴了,望望陈萍善意的眼睛,便大口大口地喝了。

“听您老人家的口音,是北方人吧?”

“是,我刚从北京来。”

何莲心立刻高兴起来,喜形于色,非常激动,拉住陈萍的手,用夹杂着湖南口音的北京话说:“北京!北京现在完全好了吧?我听广播,我知道,我相信……整整十三年啦,我第一次看见北京人!同志,我想听你亲口说说,北京现在完全好了吧?!”说着眼圈都红了。

“怎么,你到过北京?”

“我也是北京人!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在北京上小学,上中学……”何莲心突然显得烦躁不安,有点神经质似的,拎起蓝布包袱,跑出了房门,跑到院子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草顶旧房的门和锁。

陈萍紧跟着追了出来。凭着作家的直感,她也决不会放过这个“人物”的。陈萍敏锐地感觉到,她已经闯入了自己的心扉!甚至已经闯入了自己的小说,后来者居上,将要成为自己作品中的主角哩!……嗐,我也太自私了,难道只关心小说,就不关心“人物”真实的命运吗?

陈萍追着她问:“你是怎么到湖南来的?”

没想到,何莲心却反问:“您老人家当过红卫兵吗?”

陈萍摇着头苦笑:“没有。既然是‘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当红卫兵!”

“您相信血统论吗?”

陈萍感到奇怪。怎么时至今日,她还在使用“文革”中的语言哩?但一转念,还是我自己头脑里形而上学的东西太多。中国之大,无奇不有,看来,这个十三年前离开了北京的女孩子,也许流落到什么闭塞的小山村了,“与世隔绝”,心里还冻结着“血统论”的冰疙瘩!

“不!血统论是非常反动的东西!”

何莲心再次拉起陈萍的手:“那好,咱俩观点一样,我就告诉您吧:我爸爸成了黑画家,我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被押送回老家……”她眼里闪着泪花,指着那间锁了门的西厢房说:“第二天,妈妈就在这间屋里,洗了脸,梳了头,穿上干净的衣裳,永远睡着了……”

作家也不忍心再细问了。虽然细节是小说的珠宝,然而伤心的珠宝,也会化作泪珠儿。

何莲心紧紧地抱着蓝布包袱,坐到西厢房门口的小竹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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