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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情只待成追忆

顾南安

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

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多哀伤,

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1.城市探险

宛微借着自高窄雕花窗射进的阳光,细细翻看怀中一封封厚实的信件。它们,承载着范生生青春期悸动的表白,宛微看着看着就羞红了有点婴儿肥的脸。

对,宛微并不是美女,可是范生生却一直对她穷追不舍。他写给宛微的书信,已经超过二百封了吧。宛微思忖许久,觉得该给范生生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宛微只当是有只猫儿路过。却不想,那扇雕花窗户轻轻被推开,有个脑袋冒出来,继而是全身上来。他蹲在窗台上环视时,发现了坐在楼梯上的宛微。

宛微将手里的信压在胳膊下,却并没看他,只是盯着地上的他的影子。他犹疑一下,腾地跃到地面上,细微的灰尘被激荡起来,在空中飘荡不定地轻浮。

抬头看时,他的手已经伸出,只等着宛微。宛微并不迎合,只是缓缓站起身。与此同时,她听见男生介绍自己,宛微,我叫苏泽铭。宛微的眼睛顿时大睁,这个男生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可她为什么对他没一点印象呢?

也不管宛微是否愿意,苏泽铭拉起宛微的手就跑:“走吧,跟我们一块去探险。”

宛微后来才知道苏泽铭说的探险是一项叫城市探险的新兴时尚运动,就是在城市废弃的建筑物里,寻找日常不易见到的物件或风景,以此来愉悦身心。而苏泽铭是十足的运动达人,各种运动他都喜欢去探索玩耍。

那天,宛微体验到了久违的欢乐。说是久违,是因为她发现她和范生生一起去公园偷摘樱桃吃已经是件很遥远的事了。

2.定格运动

范生生约宛微去公园的时候,宛微并没立即答应。她问范生生,你知道江夏么?

知道啊,她是音乐系红人,也算得上校花一枚吧。追她的男生集合起来有一个排,可她却只对苏泽铭情有独钟。其实啊,我就不喜欢她那种类型……范生生还在眉飞色舞地说,宛微却早就跑到图书馆拐角那边去了。

宛微想,还是暂时不给范生生答复了,说不定那样会伤害了他们多年的感情。当下之急是她要找机会接近苏泽铭。那个瘦瘦高高的运动男生,在阳光下微笑时是那么好看,连酒窝里也荡漾着青春气息,正是自己想恋爱的男生类型。

广场上有许多人在玩定格游戏。哨声一响,所有参加者立即停止之前动作,并保持此姿势一定时间。宛微总是跟着苏泽铭动。他前进后退,她亦步亦趋;他翻车轮,她迫不及待地叫好;他凝望远处,她的视线跟随。在第N次跟随他时,她看见了校花江夏。

江夏袅然走来,站在苏泽铭前面,两人眼里立即多了温和,对周围事物的能见度也大大降低。然后两人说笑着逗彼此玩儿,好不开心。宛微看着,默默地退到场边,坐在台阶上看他们演绎亲密无间的戏份儿。

其实,宛微也想,不再关注苏泽铭了。毕竟自己和江夏的差距,是雪峰山和珠穆朗玛峰相比较那样的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她的视线老不听话,总是不自觉地就从别的事物上回转到苏泽铭身上。

独自悻悻地回去,范生生正站在她的寝室楼下等她。他的手里,仍是那两张公园门票。宛微瞪了他一眼,骂他,你真傻,然后转身离开。只是不知为什么,一到寝室宛微就抱着被子哭了,眼泪流了好多。

3.大号男鞋

宛微去超市做咖啡推销员,只为了能够攒点钱,买双匡威的运动鞋。因为她偶然听说,苏泽铭最青睐匡威牌的鞋子。她想,如果她送他一双匡威鞋,他仍然没有丝毫意会,那她就选择放弃,答应范生生。

从未穿过高跟鞋和套裙的宛微站了半天,脚踝就肿了,隐隐疼痛。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挺住,坚持,否则心仪的匡威鞋就泡汤了。额头上,有大粒的汗珠冒出。

更郁闷的是,宛微看见苏泽铭悠闲地逛了过来。她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他。他亦从她身边走过去。可就在她刚刚回转身喘息时,苏泽铭却又折转身回来了。

看着宛微肿起来的脚踝,苏泽铭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它被宛微捕捉到,于是,心里有了蜜一样的甜,嘴角也就微微上扬,对着苏泽铭开心笑了。

苏泽铭不说什么,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牵起她的手就走出了超市,也不理睬超市负责人在身后急急叫喊。宛微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甜美的感觉涌动起来,很美好的感觉。两人紧紧握住的掌心,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一出超市,苏泽铭就替宛微脱掉了她的高跟鞋,将自己的鞋子脱给她穿。她犹疑,问他,难道你要穿高跟鞋?却见他将那双高跟鞋腾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夏日的街头,万物被太阳烤得炙热。人们看到苏泽铭光脚走在街上,不时因为脚底板被烫到而跳两下。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大号男士鞋的女生,笑容甜美。

4.各自希望

宛微把那日的细节滴水不漏地写在博客上,并不是为了给别人晒自己的幸福,她只是怕时间一长自己也会忘记——这次际遇是那么珍贵。

苏泽铭毕业了,离校了,他没有来向宛微告别。宛微省吃俭用攒钱买下的匡威鞋,也就无法亲手送到他手上。只是,她仍旧穿着那双大号的男士鞋来来去去,走在路上有点邋遢,可是她不在乎,哪怕抗议的这个人是范生生。

范生生说,宛微,女孩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的形象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反问立马噎住了范生生,他的脸涨得通红,不再说话。而宛微也顿时有点后悔。其实,范生生也很不错呢。按范生生的话说,他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暗恋宛微了。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会被感动的吧。

于是宛微说,范生生,如果你替我办好一件事,我就让你那将近三百封的情书不白写。

范生生的眼里立即闪出了光亮。那光亮,就像是一盏不远处的灯塔,让他觉得自己之前这么多年的坚持和追逐都是有意义的,没有枉费。

范生生,你帮我找到苏泽铭现在的联系方式吧,宛微说。

5.寻找泽铭

其实,宛微也觉得找到苏泽铭现在的联系方式希望渺茫,所以当她在学校论坛里看见范生生因为天天发帖子寻找苏泽铭被管理员封了ID和IP时,就忍不住地笑他笨。

又过了许久,当宛微不经意间看见自己博客里的一条寻人启事时,她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是范生生发的。他借助网络,满世界地替她找一个叫苏泽铭的男生的联系方式。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叫苏宛的博主,其实就是宛微。

她看范生生博客“我爱她”的分类里的文章,一篇篇,都是记述自己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写:“宛微非要找那个叫苏泽铭的男生,我觉得希望微茫,可是,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因为宛微的心在他的身上。”

自己真的将心交给苏泽铭了吗?宛微问自己,答案是,不全是。

“在经历了近一年的苦苦寻觅后,我终于找到了关于苏泽铭的新闻。可是,仍旧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看来我还要继续找下去。只是,我怕自己会失去耐心。”

宛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引擎里输入了“苏泽铭”三个字,然后看到好多条报道。她忽然责怪自己有些笨,怎么就忘记了用这种方式关注一下苏泽铭。

新闻里说,苏泽铭去外地野营时,遭遇山火,为了救同去的伙伴逃离火海,他的面部被大面积烧伤,嗓音沙哑。又点击旁边的后续报道,里面说,苏泽铭经过植皮手术,面容已经大为改观。

那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呢?

6.此情可待

当范生生将“战果”汇报给宛微时,宛微并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因为范生生说,宛微,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写信给你,然后将一封信交给她,转身,默然走开。

宛微展开,不住流下泪来。那是范生生的告别信,他终于决定放弃持续了十七年的追随。他说,这样的感情长跑不是他想象中的恋爱那般美好,也让他觉得身心疲累,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一个人的自尊是不能长久被轻视的。

听说范生生要离开,宛微跑去送他。上车前,范生生落寞地扫视了站台四周,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登上远行的列车。火车开动时,躲在柱子后面的宛微终于泣不成声。

她未承想到,她和范生生的感情竟会是这样悲凉的结局。

宛微在范生生的博客上留言,讲许多许多的知心话,也回忆他们从前的过往,尽管从来没收到过博主的回复,可是她却像痴迷了一样,始终没有放弃。

只身回去时,在街角,宛微被一个人拉住,那个瘦高的男生眼里先是掠过一丝惊讶,继而用沙哑的嗓音说,我们在玩邂逅的游戏,不如一起来参与吧。说完,在她的臂弯系上一条作为参加活动标志的红丝带,便转身匆匆离去。

宛微不断在巷子里穿行,因为她还没找到方才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决定,只要再看见那双无比熟悉的匡威鞋,她就轻轻呼喊他,哪怕,她叫出的名字,是范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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