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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未央

凉音

爱情就是一场冒险,赢了,厮守一生;输了,那个比朋友更近的人,连朋友都不是了。

可我就是个逃兵,还没来得及与你比肩而立,早已被缴了械,溃不成军。

他们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是你看,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有学会在面对你的时候可以没心没肺地笑,我还是那个会哭到一塌糊涂的女孩。

八月,我喜欢的季节。

启程,我准备去那个我们说过要去的地方了,可是我的右手边却没有你的暖手心,我的背包里装着我写给你的72封情书,可是我却找不到你的地址;我学会了那首歌,可是你却不会陪我看细水长流了。

然而,拽着不放的我最后会明白,你,不再是我的旅途。

登上火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望了月台,期待你如从前一样,突然出现,拍拍我的肩,说又想一个人亡命天涯啊,没门。可是,这次你不会了,我知道。

夜行火车缓缓驶离站台,梦中的你知道我已经启程去往你说过的永远了吗?适逢假期人潮涌动,我对面坐着的是一对情侣,典型的南方女孩,皮肤白皙,柔声细语,或许是有点不舒服吧,脸上泛着潮红,男孩细心地照顾着,靠在男孩的肩膀,女孩微皱的眉头有所舒缓。或许是我看得出了神,男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扭过头,假装看着窗外的夜色,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夜深沉,一切寂静,所以连眼泪掉下来都有了轰隆的声响。

我是否应该习惯你不在身边,不会再嘘寒问暖,不会再拥我入怀,不会再说很喜欢你。翻开那个背了很久的包,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我写给你的72封情书,它们不吵不闹等待被开启。当年你递给我别人要你转交的情书时肯定没有想到日后会有人为你写下这么多东西吧,彼时的我也没有想到一别经年后留下了这么重的负累。人人都说我是个薄凉之人,敏感善变,多疑又动荡,你说我只是怕失去所以才不敢去接受。

你看你总是那么轻易地拆穿我所有的伪装,所以那张有关爱和陪伴的字条和你说的那句“陪伴是因为爱”,那让我的心软软地塌下来,塌成一片海,沉溺其中。都记不得什么时候喜欢上你了,是你俯身给我系紧松了的鞋带,是你将我的手放进你温热的口袋,是走在前面的我转身就看到了你明媚的笑,还是和你一起奔跑在下着大雨的街道,我都不记得了。夜色如水,薄凉人心,有人在梦中呓语。火车一路不停,驶向远方,我合上眼。

到达另一个城市的时候是黎明,南方潮湿温热的早晨,天空是迷离寂静的蓝,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透明。肩上的背包还是很沉,矿泉水和药还在。这个古朴沉郁的城市,有宿命的气息。街道不宽,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小桥上有戴斗笠的小贩,柳树垂下来,远处有黛色的山。走在这个魂牵梦绕,带有一点点荒凉,带有一点慵懒的小镇,它承载了太多的前世今生。住到一家名叫“时光苍凉”的小店,店主很年轻,眉眼干净,不很健谈,也许是看到独自行走的人吧,店主热情地接待了我这个来自异乡的陌生人。房间很小,但很整洁,推开窗能看到流经的河,窗开的角度很好,暖暖的阳光刚好斜射进来。得知店主并不是当地人,喜欢这里所以三年前就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小店,接待来自不同地方的行人,不知怎么就想起你说过,等我们老了,拼不动了,我们就来这里开家小店,我还说我要把墙刷成阳光色,你啧着舌不置可否。

恍然间,我已经有了少年老成的沧桑,可你怎么就不在了呢?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快,店主极力推荐我出去走走。

天气很好,午后阳光并没有那么焦灼,早晨的清冷已不在,来来往往的人们,各怀心情。这里的店都是一间一间分开的,大多带有浓重的民族气息,很窄却很深,没有叫嚣没有各种闪烁的彩灯,踏入一家店挑一件绘有大朵蔷薇的棉布长裙,挽了松垮的发髻,搭上车后才发现自己坐错了方向,可我还是安然地坐着,看着窗外夏日风景掠风而过。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南方的雨也是说来就来,从车上下来,急速奔驰,沿着河流,沿着屋檐,浑身还是湿透了,裙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心里的雨怎么拧也拧不干。深夜起来喝水才发现那颗长了一半的智齿疼得要命,牙龈肿胀。挨到早晨,店主介绍了附近的一家诊所,拔牙的时候想起李碧华的书,她说,有些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重生,无关痛痒,而有些感情是牙齿,失去后永远有一个缺口,无法弥补。它是这样疼痛,还没有长大,医生艰难地拔掉了它,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徒步而行,斑驳的墙壁,上面有时光的痕迹,恋人们来这儿刻下自己的名字以示不渝。我的背包里还放着那些负累,那些让你纠结让我难过的负累,它们越来越沉,我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从来都不会把它们折成漂亮的形状。他们说附近有个收购回忆的小店,打包好所有的信件,只身前往。小店很特别,不管你出售什么东西都先编上号码摆到相应的位置,然后在一个盒子里抽取一个号码兑换相应的物品。十七号,银戒一枚,细细的一枚银戒。我没有纤细的手指,所以戒指应该用丝线穿着,戴起来,离心最近。不是爱的人就可以在一起,宿命给我们结局,只是让我们摊开手心,里面是空洞的,没有诺言,也没有永远。

八月的南方,阳光充沛,雨水清凉,黄昏散步时有鸟群飞过,夜色里的河水有盛大的假象。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待了四天,我在这里丢下72封情书,换了一枚用丝线穿着的银戒,拔掉了未长大的智齿,结束了五年的感情。

火车在夜色中穿过辽阔的田野,漆黑的窗外偶尔有疾驶而过的火车,交汇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闪电一般,那些远山早已化为夜色,点点星火中的村落,隐约闪烁。我裹紧了毯子,把脸靠在玻璃上,火车驶入下一站的时候,看到月台上未启程的列车,陌生的人坐在那里,一张张再也不会见的面孔。一些人在生命里出现过,然后消失了,还有一些人,停留了很久,最终也会消失。列车向前,带我回归,我发誓当我风尘仆仆归来时,我已忘记了那些有关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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