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导读
抗战胜利后，为了民族的复兴，古州的繁荣，爱国人士开始了艰辛的实践。古州专员封北川借鉴西方的道路，积极推动行宪政、搞实业、兴农业的建设。程宝华等华商热情参与，苦心筹措；赵世禄等豪绅也被劝入办矿山的行列。但是，办实业的资本家必须有巨额资本，而经过鸦片战争、列强侵华、八年抗战，国民的积蓄已被掠夺、破坏殆尽，多数人家只剩下一口锅、几件简单的农具，即使让千万户农民倾家荡产，也完不成资本家的原始积累。无奈的程宝华在向华侨募捐的路上陷入匪窟，与共产党人刘汉卿关在一处，一起探索失败的原因。赵世禄在筹不到资金的情况下，故态复萌，串通警吏，巧取豪夺，逼得百姓揭竿而起，重聚山林，古州大地再次陷入匪盗猖獗的境地。封专员无力回天，只得黯然离去。捷舟等人亲身经历了从希望到困惑再到失望的过程，在懵懂的痛苦思索中，观通老人给予了点拨：“凡事要讲究一个‘实’字，这条路不适合中国的国情，走不通！”这时，各种势力都亮出了自己诱人的口号，使百姓无所适从，路究竟在何方？
第三节效西方再启复兴路
“咣！咣！咣……”一阵清脆的锣声，把捷舟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摸摸身边的豆叶，擦干眼角的泪珠，心里嘀咕着：现在吃的穿的都没有，怎么有所作为，到哪里去找太平盛世？
这时，听到街上一个人高喊：“乡亲们，饭后都到东场院集合，国民政府派来的封北川专员训话。”
捷舟匆忙来到东场院，看到已经集合了黑压压一群人。为了看得更清楚，他爬上场院边的古槐树，向下张望，看见敲锣的是村长张府琛，他身边站着一个人，高个，圆脸，面皮白净，身穿藏青色中山服，腋下夹着黑色皮包，脚蹬锃亮的皮鞋。此人举止斯文，深度近视眼镜后，双目炯炯有神。人们窃窃私语着：“这人的父亲和舅舅都是老同盟会员，青年时期跟随国父中山先生四处奔波，现在他舅舅是国民党中央监委委员，在国民政府中，算得上一个人物。”
“听说他在法国留过学，还娶了个法国女子呢……”
“乡亲们，静一静，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封专员。”村长张府琛大声喊着。
封专员走上一个高台，面带微笑，伸出两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笑眯眯环地视着台下。
张府琛村长赶忙介绍：“乡亲们，这位就是我们古州专署新来的封专员。你们也许都听说了，他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上任第三天，就风尘仆仆到各个乡镇找士绅、耆老共商振兴古州大计。今天，专程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介绍振兴古州的构想。古往今来，这么大的官，亲临我村，可是头一回啊！现在，欢迎封专员讲话。”
乡亲们兴奋地鼓起掌来。
封专员面带微笑，向众人点了点头。他清了一下嗓子，朗声说道：“乡亲们，受苦了！在日寇蹂躏下，古州田园荒芜，百业凋零，我跟你们的感受一样。但是，大家不要难过，我调查后发现，古州人杰地灵，土地肥沃，矿藏丰富。虽然还有很多青壮年在外从军、逃荒、被拉了民夫或在山林入伙，但是，我坚信返乡的人会越来越多，只要尽心尽力，荒芜的土地很快能变成良田。我们这里崖山的铁矿品位极高，冶铁可以获取大利。乌井的煤矿煤质优良，虽被日本人撤退时炸毁，但是恢复起来不难。我想，古州振兴的办法就是兴农业、办实业、灭匪患，有了这三项，我们既不愁吃饭，也不愁花钱，我们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还会找到山魂，找到宝图，取出日寇从我中华搜罗来的财宝，恢复菱湖，好日子在后头呢……”
几句话说得大家心头发热，齐声喊起好来。捷舟也觉得一个太平盛世的画卷就在眼前。
封专员被乡亲的热情所感染，接着说道：“对我们古州的父老乡亲们来说，垦荒种地不成问题，难的是筹集资金采矿。”
话音未落，台下窃窃私语起来：“啊，搞了半天又是来派捐要税的？我们逃兵荒刚回来，家里可是一无所有啊！”
封专员好像看清了大家的心思，高声说道：“乡亲们，今天不是来向大家派款，而是要大家推举有钱的乡绅联合办矿。请大家想一想，在我们这一带，还有哪些人家有钱？哪些人有开矿的专长？推荐出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为振兴家乡服务！”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铁矿、煤矿是我们这里的宝藏，大清年间，洋务运动时，官府商贾就几次动议过开矿，但投资巨大，没有人能出得起这个钱。”
“山上的人家，世世代代守着那几亩薄地，那是一家糊口的活命田，祖上传下来的，谁也不卖，为此闹得山乡分成三派！”
“甭提那些陈年旧账，眼下仅是‘钱’字这道坎就过不去，自甲午海战至今，古州屡经外侮内乱，现在哪家还有余钱……”
“除非先去金珠山挖宝，才能干成后面几件大事！”有人小声嘀咕。
“你找死啊？没有藏宝图，引爆化学弹药谁也别想活。没见黑风山土匪们的下场吗？把菱湖也赔进去了！”有人反驳。
大家正议论得热闹，何区长一脸汗水，跑进会场，气喘吁吁地向封专员报告：“有办法啦！我找来一个人！”他的话音刚落，两个挑夫挑着两副沉甸甸的担子走进了会场，重重地往地下一放。一位身穿阴士丹林长袍、头戴亚麻编织礼帽的青年男子，紧跟着走进会场。
“啊！这不是程宝华嘛！”
“他们家可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啊！”
眼见封专员一脸茫然，何区长向他介绍：“这位是妙疃村的财主程鹤鸣的三公子程宝华，他父亲也是辛亥革命的前辈，后来弃政从商，在关东从事矿业多年，摸清黑山珍贵金矿的分布情况，绘有一张富矿图，凭此开矿，发了大财。日寇入侵关东，千方百计追索这张矿图，老先生差点为此丧命，后潜逃回乡。谁料，过了几年，日本人竟然又打到了山东。得知程鹤鸣的下落，立即派兵来村里抓他。幸亏乡亲们保护，才逃了出来，辗转海外，投身商海！现在他听说日寇投降，保护过他的父老乡亲还在苦难中挣扎，特派三子程宝华带回两担银元，准备分给乡亲们度过饥荒，恢复生产……”
捷舟年幼，但听老人们讲过为保护程鹤鸣，村里百姓经受过“铁篦三梳”的故事。那时，日本鬼子得知程鹤鸣躲在家乡的消息，派部队将村子团团包围，像篦子梳头那样进行“三梳”：第一梳，他们从东往西，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户一户地往前排查。村里人一户一户地把程鹤鸣转移，在日本人梳到村子中央时，巧妙地将他转到了已经梳过的人家；第二梳，从西往东，在梳到三分之一时，老百姓放出一匹受惊的白马，转移了鬼子的视线，又成功地将程鹤鸣转移到了梳过的人家；第三梳，再次从东往西，当梳过三分之二人家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突然躺在地上说癫痫发作，大家上来救护，又转移了鬼子的视线，人们乘机将他再次转到已被梳过的农户。三梳未果，已是夕阳落山，鬼子只得回城。
捷舟正沉浸在遐想之中，何区长已经向封专员介绍了程宝华的情况，封专员快步走下高台，亲切地握着程宝华的手说：“程先生，难得贵府令尊不忘桑梓，如此知恩图报，但是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鄙人正和乡亲们商讨兴办实业、振兴乡里之计，程先生何不将这笔钱记到各位乡亲的名下，然后集中使用于投资办矿？只要煤、铁开采出来，财源会滚滚而来，那时乡亲们得到的银元何止这两担？肯定会有百担、千担……”
紧接着，封专员又把开发铁矿和煤矿的设想向程宝华作了介绍，力劝程宝华主办铁矿。因为这个矿投资颇大，程宝华思量了一会儿，答应试试。乡亲们听了，都觉得好日子就要到了。
趴在树杈上的捷舟格外兴奋：“创造太平盛世的时机到了。只是自己年龄还小，怎样才能有所作为呢？”
“时机还早着呢！你急什么？可不能只看到一时的表象啊！”树下，一位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噢，原来是观通老人！正想当面请教您呢！”捷舟顺溜滑下树来，老人却转眼不见了……
在乡亲们的企盼中，程宝华组织起人马，投入开采矿山的筹备之中。
铁矿的事定下，封专员心里宽慰了许多。投资煤矿，需要的资金要少得多，他辗转其他县区，寻求有实力投资的人士。战后的古州十室九空，很难找到几户有钱的人家。唯有临海县豪绅赵世禄实力尚可，封专员登门造访，说明来意。
赵世禄说：“虽然家里有点钱，但用于经营煤矿，资金远远不够，能不能在百姓中筹集一点？”
封专员有些犹豫，赵世禄转换了话题说：“最近，三三两两的可疑人群，总在金珠山转来转去，他们是想找日本鬼子埋的宝藏。现在国军来了，何不派些人进行拉网式搜索，保不准能找到，那不把资金问题全解决了？”
“挖地下宝藏，哪有那么容易啊！陕西埋藏武则天的乾陵，据说有大量宝藏，一千多年来，村民、土匪、军阀、盗墓贼都挖过，谁也没找到。鬼子诡计多端，他们埋的宝藏，找起来难着呢！菱湖不就是让挖宝给毁了？没有绝对把握，我们不能干那个傻事。宝藏留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跑不掉，早晚是我们的，我已派人在龙门崮一带的山上巡逻了。”
经过再三劝说，赵世禄觉得挖煤需要的资金毕竟小些，有利可图，答应下来，很快组织人住进煤矿。
人们发现，山魂的影子在这两个矿区时隐时现。一木的人追来追去，难觅踪影。有几次，这些人差点中了巡逻警察的枪弹。
一木急匆匆地找到霍克：“等他们安定下来了，我们找宝就难了！”
“没那么容易！”霍克不屑地撇撇嘴，要牟智兴打开了古州态势图映影灯。银幕上，代表共党的粒子不断扩大，代表国军的粒子地盘不断缩小；国统区内，代表各种势力的粒子剧烈碰撞，“怎么样？封专员是异想天开，凭现在的条件，他们要开矿山、办实业、稳定社会，哪有可能啊！”
“明白了，我们趁这股乱劲，抓紧追菱湖老人和山魂，逐个山岭进行排查！”一木兴奋地说。
再说封专员把开矿的两件大事定下来后，放心地回到古州城。谁想没过几天，程宝华就来找他诉苦：“封专员，家父赠予乡亲的两担银元看起来不少，但拿来办铁矿简直是杯水车薪。购买风钻、压缩机、选矿机、炸药这些采矿必需的物品之后，两担银洋已全部花光，现在还有购置粉碎机、铁轨、矿车、炼铁厂等设备的大批款项没有着落，更困难的是矿山附近的土匪，以为我办矿有钱，三天两头来袭扰，与保护矿山的国军已打了几仗，炸药被他们劫走不少，救治抚恤伤亡的国军，也需要我掏钱，现在已是穷于应付；好不容易召集来的矿工，见土匪袭扰频繁，人心浮动，逃走不少，恳望专员帮我想想办法。”
封专员皱着眉头叹气说：“程先生，难为你了。钱我实在拿不出来，不过，我可以向上峰申请，增派剿匪的兵力。”
程宝华看到封专员也是有心无力，只好答应再去想想办法。
刚送走程宝华，赵世禄匆匆来到专署，他的话更让封专员沮丧：“封专员，我专程来报告一下煤矿的筹备情况，现在全县各地饿殍遍野，我家虽然有几千亩好地，但无法变成现钱。我倒是想把它们都卖了，换成银洋开矿，虽说土地肥沃，可现在十室九空，撂荒遍野，就是送，也不见得有人要，谁还有钱买啊？这两天，我找懂行的人估算了一下，把我家那几千块大洋都拿出来花在矿上，还不够雇人清理炸塌的巷道、购买搭建支撑矿架的木材呢。开矿也不是光把巷道挖干净、矿架搭起来就行啊！抽水机、鼓风机、风钻、运煤车和铺设井内轨道等等，这些东西，哪个不需要钱啊？我家的银元只这么多，你要不帮我想想办法，我干不下去了。何况山上的土匪知道我要开矿，认为我肯定有钱，三天两头下来打劫……”
“唉！你甭说了！”下面的话不说，封专员也能猜到，他叹了口气说，“赵先生，剿匪的事，我正在想办法，钱的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赵世禄挠挠头，想了半天说：“除非能找到山魂，挖出宝藏，否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摊派，我们县逃战乱返乡的人有九万多，如果每人凑一块银元，把矿井恢复起来就没问题。如果允许扩大到周围几个县，办矿速度会更快。开矿占的山地，以政府名义征用，也能省掉不少钱。”
封专员想了一会儿说：“这倒也是个办法，但不能叫摊派，而应用集资的方式，每人拿出一块银元，算他们入股；占用了谁家的山地，也估算入股，将来出煤后按股分红。”
赵世禄回答：“行，只怕百姓不理解政府的意图，拒不交纳，还请专员派军警催要。”
封专员想了想说：“现在有的百姓真的没钱，有的有点钱不愿拿出来，这是前些年一些当政者苛捐杂税、胡乱摊派造成的恶果。我组织点人，帮你下乡宣传，必要时也派点军警协助。”
赵世禄满意地点了点头，封专员又再三叮嘱：“首要的还是给乡亲们把道理讲清楚，尽量让他们自觉自愿。”
他把这个办法派人告诉了程宝华，让他也试试。
封专员领导大家致富心切。当天晚上，就组织一些学校的校长开会，动员各校派学生组成青少年学生宣传队，深入集镇乡村，宣传集资入股、发展矿业、致富于民的道理；还开展一个竞赛，看哪所学校、哪个学生动员的办法好，募集到的资金多，为家乡作出的贡献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