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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好似连时间都静止的漫长绝望。

可是那个清澈的少年音却越来越频繁地响起,薇安只觉得心里满满回荡着的全是他的声音,很吵闹,却又无法阻止。

最后她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朝着空间大吼“如果你不能带我出去就闭嘴!”

黑暗空间瞬间吞噬了她的声音,之后寂静无声。过了许久,细小怯弱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脑子——“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薇安哑然,重新抱着脑袋绝望。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啊……咒符?契约?代价?无数意义不明的词汇像小虫般啃噬她的神经,让她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不知又睡了多久,她突然被巨大的撕裂声吵醒,惊慌抬头,才发现头顶上被扯开了一条很细的裂缝,白色的光线从缝隙中渗入进来,但随即就被周遭的黑暗吞噬。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来,张开,想是在等待着谁去抓住。

只因笼罩在那手掌上的光,薇安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抓住,当她的指尖碰触到那温热的手掌时,一股吸力席卷了她……

被甩出来的薇安趴在地上,虽然浑身疼得要命,但最疼痛的地方却是眼睛——即使是柔和暗淡的烛火,也足以刺伤习惯了黑暗的双眼。

慢慢让眼睛适应了光线,薇安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旁边还趴着一个家伙,自己的右手还被他死死攥住。薇安抽回自己被攥得有些疼的手,翻着他翻了个身,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陷入了昏厥状态。

薇安伸手碰碰少年柔软的金发,可是下一瞬间,薇安只觉得无论是体力还是神智都在被抽离身体,脱力的她趴倒在少年身上,眼前也逐渐朦胧起来……

——你的头发真漂亮,好像太阳一样。

{妄图逃离城堡的公主殿下}

那个有着柔软金发的苍白少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怀葵。他笑起来会露出整齐的八颗小牙,眉毛眼睛都弯起来,纯真如幼童。

薇安再次恢复意识以后,就看见少年顶着很灿烂的笑容趴在自己床前。她看着他殷勤地给自己端茶递水,但是握着杯子她却迟迟不敢喝下,似乎是没有人敢随便喝陌生人递过的水吧……

薇安小声地询问了少年的名字,但随即立刻后悔——少年的笑容隐去,用无辜又伤心的目光谴责着她,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刚才说了句很混蛋的话。

——你真的忘记我了?

——我……以前认识你?

——那我再告诉你一次,我的名字是怀葵,这次你一定不能再忘记了!

薇安缩在松软沙发的角落里,盯着电视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怀葵走到她面前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遥控器,她才慌张地夺过遥控器啪地关上了电视。

怀葵瞥了眼已经变成黑屏的电视,“你也会看吸血鬼的电影吗?”

“哈……随便看看而已……”薇安躲闪着目光,然后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怀葵,我困了。”

“那就快去睡吧。”怀葵用手背蹭了蹭因打哈欠而挤出来的眼泪,他才刚刚睡醒而已。

薇安像是得到特赦般,一下子跳下沙发,低着头从怀葵面前走过。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对了,你饿不饿?”

薇安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然后迅速地跑开,躲回自己卧室里反锁了门。

从她醒过来后,只是凭着一些清水维持到现在,她不仅没有丝毫饥饿感,甚至在看到怀葵为她准备的小糕点之后险些呕吐出来。

薇安低垂的睫毛轻轻颤抖……一想到那些食物都是怀葵准备的,她就开始反胃。再怎样,人类也不可能和吸血鬼同餐同饮吧!

没错,薇安怀疑那个金发少年根本就是一只吸血鬼,虽然没有如山铁证,但所有的迹象都间接证实着她这一推测——

比如这所房子,周围空旷听不到半点人类住宅区应有的响动,所有房间终日射不进日光,因为所有的窗口都已经被爬满外墙的藤蔓植物封死。只有吸血鬼才会这样逃避日光吧?

比如怀葵的脸色,他白皙的肤色在金发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貌似电影里的吸血鬼都是这种毫无血色的苍白的……

比如作息时间,怀葵和她的作息是完全颠倒的,他总是日出前后去睡觉!

再比如……

无数的事实验证着薇安的猜测,她越来越觉得与自己终日相伴的是只吸血鬼。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当做食物吃掉……好不容易才逃离了黑色空间,她还不想死……

薇安躺在床上蜷缩起身体,拼命地抑制不只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而引起的颤抖,脑子里是想着一件事情——逃离。

越是周密的计划越容易出现破绽,最简单的方案反倒是最有效可行的。

在推翻了无数周密计划之后,薇安终于决定了最后方案——等待怀葵睡着后,偷偷跑出去。反正那个时候已经日出了,只要她动作快跑出了大门,就算被怀葵发现,他也没办法追出去抓她回来。

没有吸血鬼可以逃脱与生俱来的诅咒,他们在阳光下会燃烧成为灰烬。

可是薇安却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像“手法完美机关算尽却千条万选错选在柯南同学出现的日子里实施犯罪”的可怜虫们一样倒霉,竟然错选在了某个黄历上写着“不宜出行”的早晨打开了出逃大门……

她打开门还没往外跑两步,就撞进了一个没什么温暖可言的怀抱里。原本就敞开的黑色风衣立刻从两边环过来包裹住她,那个人就这么维持着搂抱的姿势继续往屋内走,迫使薇安也不得不一步步退回到屋内。

禁锢住自己的力量消失后,薇安迅速摆脱包着自己的风衣挣脱出来,却也只来得及看到在来访者背后逐渐闭合的大门,以及门缝中正弥漫开的金色晨曦。

首次逃跑计划失败——薇安愤怒地仰头瞪视破坏自己计划的罪魁祸首,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双噙着笑的紫色眼眸。

他摘下自己的黑色兜帽,一头漂亮的银发垂落双肩,他伸手捏了捏薇安的脸,“就算你脑子坏掉了,难道怀葵也终于想通不管你了么,竟然放任你就这么直接跑出去?”

薇安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朝后面看过去,急忙回头,果然看见站在身后穿着睡衣的怀葵。她不禁暗道糟糕,这次让怀葵起了戒心,以后想再逃脱就难上加难了……

但是比起怀葵来,薇安直觉刚刚闯进来的银发男人更加危险,稍微权衡下利弊,她还是跑到了怀葵旁边,小声问他,“……他是谁?”

回应她的却是银发男人,他紫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宛若盯住猎物,“我是井皇啊。连恋人都忘记了,你可真是过分呢,我的公主殿下。”

薇安立在原地崩溃无力到言语不能……

与其说她是被“恋人”这个词语SHOCK到了,不如说她是被井皇假装出来的哀怨语气恶心到了。

{受制约的大灰狼}

对于井皇霸道的借住行为,怀葵并没有进行任何反对和干涉,他只是偷偷地告诫薇安不要太过靠近井皇。其实就算怀葵不提醒,薇安也是打算能离井皇多远就躲多远的。

有了井皇作对比,薇安突然觉得怀葵就像是小白羊一样无害。所以她尽量跟紧小羊怀葵,远离灰狼井皇。可是井皇却总是从她身后偷袭,每次她稍微卸下防备的时候总会被他从身后扑到,井皇喜欢用手指摩挲着她颈部的血管,偶尔还会拿尖牙蹭蹭。

“别闹了……好恶心。”正在擦盘子的薇安放下手里的东西,试图推开牢牢抱住自己的井皇。

“现在已经不害怕了么?第一次可是被吓哭了呢。”井皇很痛快地放开她,然后抱着双臂靠在了水池台上,饶有兴趣地问。

薇安弄湿毛巾擦擦自己的脖子,一副嫌弃的表情。好奇怪……任何人被吸血鬼的尖牙碰到都应该是会害怕的吧,但她只有第一次受到了惊吓,以后都能平静面对。虽然不再害怕,但她还是很讨厌他这样做,因为脖子会被他弄得湿漉漉得很恶心。

气氛因为薇安的冷淡而沉寂下来,过了好久,就在薇安收拾好最后一个碗碟之后,井皇再次开口了——“薇安,跟我回去吧?”

不同于他以往戏谑的声音,他收敛起全部玩笑成分的嗓音低沉而宽厚,像温暖的泉水般流进人的心里,带有蛊惑般的力量。

意识好像稍稍被拉离了身体,但随即从心里升出一股力量硬是将快要涣散的意识拉回聚拢……薇安甩甩头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井皇大人,怀葵才是我的契约者。”

“你……想起来了?”井皇紧紧蹙起眉。

薇安什么都没说,径自走出厨房。可是才刚刚拐弯离开井皇的视线,薇安就再也撑不住了,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浑身虚软。刚才那句关于契约者的话是怀葵教给她的,就是让她用在这种场合下,可是她却不知道说出那句话需要消耗这么多的体力,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力量都抽空似的……

硬撑着走回起居室的薇安双腿一软,跌进了气息熟悉的柔软怀抱。闭着眼睛也知道那是怀葵的味道,所以她拼命挣扎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怎么可以在吸血鬼面前陷入昏迷!

怀葵半拖半抱把她弄进了卧室,“你安心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吸血鬼就在旁边我安心个鬼!虽然心里这般喊着,但薇安还是克制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很快就陷入了昏睡状态。

几乎是在她睡去的那一刻,井皇便推门而入。他瞥了眼睡在床上的人,最终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床边的少年,“是你教她如何反抗我的精神控制?”

怀葵咬着下唇,不作声。

“我倒真是小看你们了。”丢下这句话,井皇摔门出去。

怀葵默默地插好了门栓,然后回到薇安旁边。

——从契约生效的那日起,我便是心甘情愿。你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哪怕需要我们背弃一切。

{日光奉行者}

“薇安,我们再不出发就赶不及天亮前回来了!”

直到等在门口的怀葵开始了第三次催促,薇安才坚定地拉上了手包的拉链。现金、手电筒、电击棒、洗面乳……她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精挑细选了几样可以塞进小手包的生活必需品——这些全是为即将到来的逃亡做的准备。

守着两只吸血鬼,想要偷偷离家出走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薇安改变了策略,开始央求怀葵带她出去透气,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答应带她去今夜小镇上举办的花灯庆典。这样难得的逃跑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

薇安才走出卧室,就看见靠在左侧墙壁上的井皇,他狭长的紫眸看着她,“别做愚蠢的事,天亮前回来。”

“就算我不想回来,怀葵也会抓我回来的吧。”薇安冷冷地回应着,其实手心里已经浸满了汗。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在意着她?又不是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类了……况且他们也从未吸食过她的血。

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怀葵的契约者,所谓契约者,就是和吸血鬼签订血契的人类,契约者以自己的血液作为食物提供给吸血鬼,相反吸血鬼则保证契约者的长生不死。可是就算这样,跟井皇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总是很想让自己和怀葵分开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疑问的答案她都不想要知道,只要过了今夜,她和吸血鬼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她会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有着温暖阳光的世界。

花灯庆典并不是很好玩,热闹的只有一条窄小的街区,薇安看了一会儿就厌了。而且被喧闹的人群包围让她感觉都快窒息了,于是怀葵带她去了僻静的河流旁。

川流不息的河水将月光切碎成细小的亮片,薇安蜷着腿坐在石块上,手里拿着长长的芦苇枝去骚扰草间明明灭灭的萤火虫。

“你冷不冷?”怀葵脱掉自己的外套,递给薇安。

薇安偏过头看着他,却没有伸手接,于是他只得把外套塞到她手上。他松开外套后,正想抽离的手却被薇安抓住,“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凉,外套你还是自己穿吧。”紧接着外套被扔回给他。

碰了钉子的怀葵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你讨厌我?”

“不是。”异常果断的回答。薇安并不讨厌这个温柔的少年,如果他不是吸血鬼……如果他不是吸血鬼的话,大概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得她的爱慕。可是,他是吸血鬼啊,是和她不同的生物,“只是人类和吸血鬼,根本就不可能……好好生活在一起的吧。”

“可是我们已经缔结契约了!”

“那又怎样?”薇安把脸埋在膝盖里,使得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反正也是捕食者和食物的关系。”

气氛瞬时变得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儿,怀葵才说,“我们该回去了。”

薇安抬头看看东方,朦胧得有些发白,是破晓前的样子。她依言站起来,跟在怀葵身后,步伐缓慢。怀葵任由她慢吞吞的走,直到天色更加灰白起来,他才催促着她加快脚步。

时机成熟,薇安却犹豫起来,她不是感受不到怀葵对她的好,可是……咬了咬牙,她还是一把拉住了怀葵,迎上他诧异的目光,似乎连语言也无法连贯起来,“那个……怀葵……”

最终也不知道该怎样说出永别,薇安掉头拼命奔跑起来,不管身后怀葵大喊大叫些什么。她只知道这是自己可以逃离吸血鬼的最佳时机,距离天明还剩下的时间刚刚好够怀葵赶回居所,如果他回头管自己,那肯定会在日出的瞬间被烧成灰烬……

所以说,她会有一个白昼的时间来藏匿自己,时间紧迫要好好抓紧!

薇安把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拿来奔跑,跑到气息紊乱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也不停止,最后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终于跑到了呆坐了一宿的的河流旁,只要穿过这条河,就进入小镇了。

或许因为太着急,或许因为疲惫导致重心不好掌控,薇安在踩着石头过河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直直地跌落在了河水里,溅起了一层水花。

摔痛了骨头,又受到了惊吓,薇安就这么在水里不知所措地呆坐着,直到一双手把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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