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职场前你首先会想到什么呢?80%的人应该都会想着我要大干一场吧!麦卿正是这么想的。她从小既是优等生又是学生干部,自小学开始成绩就没掉下过班上的前三名,顺风顺水地考进了京城的一家知名大学,毕业后又继续在母校深造读研。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而现在,终于到了她离开学校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好多读博的师姐们最后变成了剩女,麦卿恐怕还会接着深造下去。但现在,她还是决定按时毕业,进入“社会大学”再学习,争取自己也在事业上做出一番小小成就。
什么叫成就呢?麦卿的定义是:工作上的成绩能够受人瞩目,对公司的贡献度高,得到大家一致认同;收入颇丰,消费无忧……这些也正是她的目标。
然而,麦卿刚刚毕业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北漂生活,她四处奔波也只不过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字策划的工作,薪水不多,一半付了房租,另一半也只能够温饱之用了。
想起在人才市场和招聘会上遭受的冷遇,其实麦卿是有点后悔当初选择读研的。本科毕业那会儿找工作还没有现在这么困难,可是当时想着考也考上了,反正自己也还没“玩”醒,不想振奋起来去工作,于是,左脚刚出学校,右脚便又踏了回去。
现在回过头来看,虽然读本科时候的室友大多失去了联系,偶尔听到消息,感觉大家大多混得还不错,有的月薪也上了五位数,偏偏她这个成绩优秀的优等生,这会儿反而成了落后分子。真是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的事儿还多着呢,麦卿在这家连保险都拖着没交的小公司待了没多久,她父母就疏通京城的关系,帮她找了一家国企供职。听说帮忙的是董事会里的某个董事,还放下话来,让她先进去熟悉熟悉工作环境,等等再帮她转到更好的部门。麦卿高兴极了,在学校里当惯了好学生的她本来就不想自己在浑浑噩噩中打混度日,可毕业之后的恶劣就业环境,让她多少有些灰心,现在能搭着这趟“顺风车”进入国企,她心中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找到了好工作就容易让人懈怠起来,麦卿头一晚还在做着美梦,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却在看到闹钟时变了脸色,拎着外套急匆匆冲出家门。顾不得去想闹钟为什么没响,第一天就迟到还是太扎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定为无组织无纪律性。麦卿拼命挤上人满为患的地铁,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追上快起步的公交车,连早餐都没吃,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公司。麦卿刚冲进公司的大门,没想前面边走路边看书的一名女白领突然停了下来。麦卿冒冒失失地撞了上去,不但将前面的人撞倒在地,连她手上的书也连带撞落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麦卿忙蹲下帮忙捡书,匆忙之间瞥见书脊上赫然标着《后宫·甄嬛传》第六册,“哇,原来是同道之人!”麦卿心想。她将书拾起,口中连连赔着不是,抬眼一看却大吃一惊,被自己撞到的人居然是大学时同寝室的好友刘心怡。
刘心怡乍看到麦卿,也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但随即神情中流露了点不自然,貌似有些尴尬。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麦卿几乎以为刚才瞅见的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转眼刘心怡已经和善地拉着她寒暄起来。
麦卿聊了两句,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迟到的危机当中,忙跟刘心怡道了声歉,准备先去打卡。刘心怡拉着急三火四的麦卿,想了想,告诉她另一名大学室友周丹娜也在这家公司供职,麦卿听着更加惊讶了,但匆忙间也无暇多想。
麦卿顺利地在准点打上卡,随即到人力资源部领了钥匙,放心地走进了自己报到的部门,没想到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做清洁的阿姨。麦卿找了张墙边的空椅子坐下,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上班时间。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她才看到陆陆续续有人进入了办公室。
头一个进来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女同事,笑起来很和善。她得知麦卿是来报到的新同事,热情地替麦卿倒了杯热茶,介绍了下自己——胡蝶。胡蝶是位和蔼的大姐,见主管还没来,当下拉着麦卿,自告奋勇地要带着她四下熟悉环境,向她介绍公司的大致情况:“严主管还没那么早到呢,至少要十点才来,还是我先带你到公司走一圈吧。”胡蝶亲热地拉着麦卿就走,麦卿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刚到新环境内心的惴惴不安也消除了不少。
胡蝶带着她一路介绍着公司的组成部门:“人力资源部可能也跟你介绍过了,我们集团公司下属子公司不少,涉及房地产、酒店、文化传媒、旅游会展等八个方面的业务,而总公司呢,主要是决策及管理机构,所以集团公司虽大,我们这块的工作人员也就占了六层左右。除了一楼是用于对外接待,上面的这五层都是工作区。二楼是财务、资产管理、企业发展这类部门,三楼是党群、工会、纪委、监察审计之类的部门,从四楼开始就只有办公区和人力资源部了。”
胡蝶带着她从螺旋型扶梯往下看,麦卿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优越感,毕竟她们属于办公室,通常比别的部门离高层更近,也更容易升迁。但由于办公室工作繁杂,人员也不少,分成了几个平行部门,彼此之间恐怕也是有竞争的吧!麦卿心里清楚,她进的部门,不算是办公室里最好的部门,如果从重要性来看,恐怕还是离核心最远、最边缘的一个,当时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就已经隐约提醒了她这一点。麦卿在心内暗暗感叹,真不知胡蝶哪来的那些优越感,且不说同层的这些同事,楼上还有群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大领导呢!
“楼上是些什么部门呢?”麦卿明知故问,一边暗自观察着胡蝶脸上一闪而过的羡慕妒忌恨,见胡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忙摆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胡蝶定睛看了麦卿两秒钟,大概从她的表情中也不过看出了些懵懂无知,便神色轻松地向她介绍:“能坐在楼上的,当然是我们公司的一些重量级人物,比方说董事会、监事会、党委会、经理层……还有个很重要的部门——”胡蝶望着天花板,有点恍神,仿佛透过天花板可以看到上面两层的全貌,“那就是号称‘后宫’的总经理办公室。”
“‘后宫’?”麦卿一脸惊讶。
胡蝶仿佛发现自己失言了,忙笑呵呵地掩饰过去:“因为总经办的秘书们都是美女呀,全是精挑细选进去的能干人,位置也高,所以大家都开玩笑,打了这种不恰当的比方呢。”
麦卿陪着笑了一会儿,心里却觉得这比方还真有几分道理,优秀的秘书不就是千挑万选才能进去的吗?还要仪表端庄,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跟以前宫廷选秀也差不多。
胡蝶略一沉吟,漫不经心地说:“虽说这比方有点不恰当,但听说现在上面的那些美女秘书们还真的为了个总经理助理的空位子争得你死我活的……不,应该说现在全公司里谁不是在盯着那个让人眼热的位子呢?”胡蝶留神打量麦卿,发现她对自己的话题一脸茫然,掩嘴笑道:“你瞧我这话扯远了,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要记着五楼不能随便上……”胡蝶望着电梯门,本来还想说句什么,突然又收了回去,摇摇头,“也没什么啦,这会儿严主管大概也到了,你赶紧去跟他报个到吧。”
麦卿欣然跟她往回走,本来心里也在惦着这件事,怕因为自己缺席了半天,刚来就挨领导批评。一路上,胡蝶细细询问了她从哪个学校毕业,读的专业是什么,家里状况如何,有无男友,平时交友如何……麦卿惊讶于她问得那么自然,好像大姐在关心自家小妹,当下也一一回答了。
胡蝶亲热地挽着麦卿的胳膊往回走,只一个照面过后,麦卿的底细她都已经摸清了。这种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她见多了,社会经历太浅,光会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下就把底儿都泄光了。
麦卿还不知道胡蝶心里的真正想法,见胡蝶对自己这么亲热,心里也很高兴,暗暗松了口气。想起之前妈妈嘱咐她到新单位要多加谨慎小心,还让她忐忑了半天呢。
接下来见到主管严磊也很顺利,严磊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比较和气,他身上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如同怀孕六个月的啤酒肚。
胡蝶热情地帮麦卿跟每个同事互相介绍一番,麦卿心下暗暗感激,觉得她真不愧像个大姐的样儿。然而其他同事的反应反而有些淡淡的,都不怎么热情,其中有个叫佟佳的更是冷面相对,目光在麦卿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趟,麦卿总觉得那眼光里似乎隐约有点厌恶之色。转念一想,麦卿觉得自己大约是多心了,她初来乍到,还没和任何人产生利益冲突,别人怎么会反感自己呢?麦卿便不再在意这些。
上班的头一天没什么事可做,严磊也没给麦卿布置什么任务,就叫她去领一下文具用品,整理好自己的办公桌。麦卿一边整理自己在最角落的旧办公桌,一边在心里嘀咕:“自己的电脑和桌子好像是办公室里最破旧的,看来后到的人果然吃亏些。”
偶尔麦卿也能瞥见胡蝶跟几个同事看着她这边说笑,看到她瞅过去,她们仿佛聊得更开心了,爆出阵阵笑声。
麦卿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自己好像很难插进去,这时只见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汪峰走了进来。严磊忙迎上前去,抖着手里的烟盒,掏出一支烟来递过去:“汪哥,怎么有空过来?”
“小严,你看这也差不多年中了,我来借个人手……”汪峰的眼朝办公室里所有人身上一扫,麦卿敏锐地发现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齐刷刷地望着汪峰。她还不知道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见汪峰朝胡蝶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严磊:“能借走不?你也知道每次考核任务重,我需要个能干的人。”
严磊一脸为难地抓抓头:“可她现在还在核一个项目的数据……”严磊瞅瞅楼上,向汪峰示意,“楼上秘书室摊下来的工作,也赶得急……这可真是……”严磊搓着手一脸为难,“要不,你看佟佳行不行?”
汪峰瞥了眼一旁早已伸直了脖子看着他们的佟佳,皱了皱眉,目光转到角落里的麦卿身上:“算了,那个……是叫麦卿吧?你跟我来。”汪峰扫了严磊一眼,“新来的应该手头上还没什么事儿吧?我暂时借走了。”
汪峰这话说得客气,其实暂时借人帮忙这种事情还不是他一句话就行,哪用得着真的跟严磊打招呼。严磊也明白这点,客客气气地将他送走,示意麦卿跟上去,麦卿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懵懵懂懂地拎着包去了人力资源部。
原来公司每年都有两次员工个人考核,分别在年中和年底的时候,每到这时人力资源部全员都忙得不可开交,还必须到其他部门临时借人才能顺利完成这项工作,这已经成为每年的惯例。
大概因为麦卿是个新人,对公司里什么情况都不懂,更谈不上因同事间的交情而徇私舞弊,汪峰才考虑将总公司职员的考核工作划分给她。但汪峰并没有因为新人的身份而照顾她,给她的任务期限和别的老员工一模一样。麦卿这下有点头大了,毕竟她是头一遭接触这种工作,身边的同事也像根本没空带她的样子。在完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如何在期限内完成额定的工作任务,看来只有靠她自己了。
麦卿花了半天工夫仔细观察周围同事的工作流程,渐渐发现员工考核并不是件多难的工作,每名员工先填写的工作总结和自我考核表,然后由他们的直系领导撰写初步意见,人力资源部只要根据这些进行评级判断,核定他们的工作等级,并填写相应的评语便可。
这活儿虽然不难,但面对着几百份考评表还是会让人晕头转向,特别是在考评过程的同时,还需要对着表彰人员名单确保他们的优秀等级,对麦卿这种连一个人名都对不上号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她不想因重名造成自己考核工作的失误,只得趁着中午吃饭时候请教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让他们帮忙圈出表彰名单中的总公司人员。
中午吃完饭回来,麦卿刚整理完两份考评表,就发现自己按照其他人的方式去工作是极没有效率的。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摈弃了来一份资料就对一下表彰名单的方法,花了十来分钟将总公司的表彰人员名字背下来,然后将手里所有的表格按照他们的自评分,以5分一个区间段将他们全部分类,按照最高区间段向最低区间段整理,很快核对出了表彰名单上的优秀人员。由于她事前进行了分类,考评过程也非常顺利,同等级的考核数据通过横向比较,一下就体现出了孰优孰劣。
麦卿埋头苦干到下班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她发现同事们陆陆续续开始离开,她也检查了下自己手头的工作,便也开始收拾包包,准备回家。她目前的任务进度已经赶上大家,只要第二天再接再厉一把,提前完成任务也不是问题。
麦卿正盘算着自己的工作进度,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她刚要朝大门方向走,突然看到角落里一扇玻璃门边的牌子上写着“图书室”三个字。麦卿有点惊讶于公司居然还有图书室,同时也感到很亲切,毕竟她才从学校出来不久,在大学生涯中,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麦卿走到玻璃门边往里面望去,一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正在将零散的书册进行归整,麦卿推门进去,正在工作的女孩抬起头来一怔。麦卿连忙致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了?这会儿你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没关系,你想来借什么书?”女孩态度淡淡的,既不热情,也算不上太冷淡,她的话简短而明确,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