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翎没意识到宋歌的话语有些犹豫,她转了两下眼睛,瞳孔亮亮地闪着光:“嫂嫂,反正内殿人多,少我们两个也不会发现,不如咱们出去转转?”
“胡闹,”宋歌斜司空翎一眼,语气却没有半分责怪,“安分些吧你这丫头,等筵席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再去,不会迟的。”
司空翎撇撇嘴,所幸还是安定了下来。
不过片刻功夫,动如脱兔的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面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袭红裙,在场女眷里就属她最是夺目,本来宴请使节装扮是该隆重些,但暂且不论座上有皇后以及溪妃,阶下女子不应遮了娘娘的风华,再者此时又恰逢边关战事爆发,于公于私都不该披红戴绿。
连不常参与宫廷聚会的司空翎都明白这个道理,对面的女子却堂而皇之穿着大红裙裾,一眼看去十分扎眼。
溪妃脾气一向好,虽然皱眉但也没有当场发作,毕竟那姑娘算是司空祁的人,轻易还是不要得罪。而众人见溪妃都没有多说什么,自然也不会为难她。
司空翎皱起鼻头,满脸不屑地瞥了步长安一眼,自顾自嘟囔道:“妖里妖气的,真不知道大皇子喜欢她哪一点,男人就是奇怪!”最后一句也不知在说司空祁呢,还是在说柯容。
宋歌低头品着茶,前头女眷交谈甚欢,她却提不起任何兴致,思绪有时候总飘得远。自己安慰司空翎倒有一套,其实心里也挺不好受的,谁能断定出征就没有任何危险呢?
忽然听到司空翎在自言自语,宋歌微抬头,顺着司空翎的目光看去,自己对面是个纤瘦的女子,垂着脑袋看不清容貌,却不知为何令她呼吸突然一窒。
“司空祁喜欢她?”宋歌有些惊讶,似乎自己并没有听说有关这个的任何消息,“她是什么来历?哪家千金吗?”
“哪能啊,”司空翎噗嗤笑了出来,额前碎发灵动,甚是俏皮,“那日邱山狩猎,嫂嫂你后来出事才不知道呢,她是大皇子在和亲路上碰到的女子,听说是你们东衡的人。”
宋歌点点头,听司空翎把一切转述,这才明白了个大概。看那名叫步长安的女子,总有种熟悉感,无端令她觉得奇怪。
外殿突然起了鼓声,然后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夹带着属于兵戈碰撞的特有韵味。
帘幕无风自动,间或被卷起沿角,宋歌突然趴下脑袋,侧头从那底下一点缝隙使劲往外看。司空翎笑得乐不可支,却学着宋歌的动作,探头努力去搜寻自己牵挂的人的身影。
入眼是一双双统一颜色的战靴,纯黑,边上带着墨色勾丝,落地沉重,一下一下击着众人心脏。再往上,宋歌费力,勉强看到当先一人长腿笔直,佩剑在身侧,柄上搭着那一只如玉手掌,几乎夺目。
“臣,参见皇上、皇后——”那人音调高扬,带着倨傲与谦和的完美融合,字字清晰,不卑不亢。
宋歌忽然唇角轻起,他总是自信的,素来如此。
此时神思渐远,却不曾注意到对面红衣女子,笑容深邃,眸底沉沉。
行宫闹如市,偏殿冷凄凄。
云儿小心翼翼推开门,见和朔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忍不住叹口气小声劝解道:“公主,先用膳吧。”
和朔闻言动了动,不过几日,她似一下子消瘦了下去,两颊都有些内凹,看人的目光涣散不聚焦,竟无端令人觉得怜惜。
“放桌上吧,”和朔淡淡摆手,随即从位子上起身,素白长裙蜿蜒在地,不染纤尘,“前头进行地怎么样了?”
她本也可以参加筵席的,但拜司空祁所赐,只能关着禁闭,哪儿也去不了。听说司空翊今日就要出征,她虽一颗心几乎化成死水,却始终还是被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牵绊。
云儿应了一声,一边布置好碗筷,一边轻声回答:“回公主,成王爷和成王世子刚入殿,估计正热闹呢。”她才说完,却立刻察觉自己犯了大错,和朔眼下正是郁结之时,自己提“热闹”两个字岂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云儿嘴紧紧闭着,几乎须臾便要跪下去!
“噢,”预料之外的,和朔没有发火,她拿起筷子随意扒拉着面前一盘水晶鸭片,好一会儿又搁下道,“那个住在合轩殿的男人,怎么样?”
合轩殿,是那夜皇帝为水牢中的刀疤男紧急安排的住处。
云儿愣了愣,皱眉凭着仅有的一些印象回忆道:“太医没前几日去得忙了,想必身体并无大碍。”
见和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云儿才鞠躬告退。
待出了门,小丫头长出一口气,抹抹额头冷汗,她竟有种紧张恐惧的心理。
听说是公主安排狱卒在犯人碗里下了药去害世子妃,可不知为何当时世子殿下也在场,公主陷害不成反而遭了皇上重责,如果不是大皇子连夜进宫请罪为公主求情,估计远没有禁闭这么轻的责罚。
云儿有些好奇,听那帮一起当差的小太监说,其实皇上这一次责罚,明面上看来是为世子妃讨公道,实际却并非如此。他们说,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公主不小心得罪了那刀疤男。
这话云儿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无疑觉得是荒唐的!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而那男人不过是重犯,何来得罪之说?可后宫消息传得多了,渐渐便好像有了几分可信的意味。
流言里,那狱中刀疤男乃多年前帝京大官,地位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其实说得通,毕竟水牢是关押哪些人的地方,大家都是明白的。
而从皇上对刀疤男的重视,也不难看出尽管他入狱多年,地位依旧不容小觑。试问一个重犯,可以惊动皇上连夜就安排太医医治,还特批了宫中偏殿做住处,身份可谓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