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据某些大嘴巴的御军所言,皇上甚至在是发之夜亲自赶往水牢!如果关公主禁闭是为了世子妃的清誉,那皇上应该去的是成王府而不是水牢,所以很明显,皇上更担心的,是那个刀疤男!
如此一分析,几乎可以断定公主受罚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刀疤男!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后宫处处可见交头接耳的人在嚼这件事。宫中少有新鲜事物,无非就是哪位妃嫔娘娘失宠了、哪位皇子公主得赏了,说多了就是腻,如今这事难得一见,一时便有些难堵悠悠众口。
皇帝当然也听闻了只言片语,但眼下战乱瘟疫突起,他毫无闲心管这些琐碎,只叫御军统领杀鸡儆猴,逮了两个小太监当众杖毙,这才令流言沉寂了一段时间。
可私下,还是有许多人在讨论这事。
云儿还听说,那刀疤男脾气甚是暴躁,几乎每天都把殿里的东西砸个遍。他本就无病,那夜媚药药效几个时辰便过了,如今皇上不下令,殿内殿外的侍卫也不能放他出去,如此一来倒似乎成了软禁。
他整日沉着脸,因为脸上刀疤遍布,而他又面色不善,服侍的宫女都不敢看他,几乎每天三餐送到就折出去,太医也按时差人端药过来,其余时间合轩殿是没有任何人的。
刀疤男也不愿旁人接近,他甚至让宫女把饭菜就放在门口,白天吃睡,晚上便有力气闹腾,似乎在抗议皇帝。有一次公主晚上想吃宵夜,云儿经过那附近还听到过刀疤男的怒吼,他好像嗓音特别沙哑,给她的印象就仿佛,他宁愿呆在水牢,也不要在宫中遭受软禁。
前方击鼓三声过,该是皇帝为出征将士敬酒送行的时候了,云儿回神,提着饭盒匆匆走下台阶。
屋内和朔“啪”一下扔掉手中白玉筷,自己关禁闭没什么,但是司空祁和步长安把这个黑锅给她一个人背,实在是令人咽不下气!司空祁想什么她清楚,不过就是怕父皇对他失望从而导致皇位更加远离,就凭他这无谋无勇的样子,再过几辈子也别想坐拥江山!
和朔冷冷一笑,修长十指扯开果盘里装饰精致的雕花,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她才不是真心为他们担罪,她实也觉得气结,但当时考虑颇多,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看似对自己毫无任何好处的办法。
父皇其实最初也不信她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哪怕在司空祁恶人先告状将狱卒灭口之后来假意为自己求情的时候,父皇私下还是问过自己,可自己权衡再三,依旧背上了黑锅。其实也不算黑锅,毕竟如果有条件,她确定她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考虑到,三个原因。
第一,她没有证据,全程都是步长安在安排,连狱卒也是司空祁的人,再者现在都被灭口了,死无对证。
第二,在外人看来她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哪怕父皇不信,也不会把目光投向和宋歌毫无纠葛的步长安,就算她要指证,估计也没有人信。
第三,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她需要步长安代替自己去解决宋歌!步长安对宋歌的恨意比自己深,手段也敢狠,而且不在深宫内,能有更多可支配的时间和人力,更方便对宋歌再次下手!就算自己成功指证步长安是幕后黑手,步长安被关押,她又轻易出不了宫,谁去对付宋歌?
所以她忍,忍下这莫须有的罪,去换步长安的自由,换她给自己解决掉宋歌。
记得当初步长安说,和亲队伍抵达,就会告诉自己她对宋歌恨意的来源,那既然上次已经失败,高效如她会不会今天再次行动?
和朔很好奇,也很期待。三下鼓声已过,不知步长安是否有所动静了呢?
合轩殿。
男人仰头看窗外,深冬渐过,积着霜寒的枝头开始融于初春,偶有返程过早的鸟儿,落在屋檐下叽叽喳喳一阵叫,像极了当初他和她在竹屋养过的那只白头小雀。
忽闻鼓声起,他眸光渐远,飘向那巍峨却只露出一个檐角的大殿,那里片刻前有一队人马走过,铠甲光亮,硬气洒然。还记得若干年前,他也曾过宫道、上御阶、登龙殿、受君恩,可惜时过境迁,到头来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男人思绪飘飞,落到那处宫殿,里头当先的男子黑甲晃眼,惹了一众官员抽气赞叹。
东衡几位和亲队伍的首领也在座上,听闻那带队的弱冠男子就是他们公主所嫁的世子,神情颇有些惊讶,似乎觉得这倒是个可托付的主儿。
司空震把带队的任务交给了司空翊,毕竟他年岁渐高,总有一天司空翊要坐上他的位置,行他所行之事,奉他所奉之人。
司空璟和袭城却没有参加这次筵席,虽然他们和柯容陆蒙只是后路部队,暂时还不必出征,但听说司空璟这几日一直在加强对新兵的训练,皇帝也就应允了。所以柯容和陆蒙今天筵席结束后,就得加入司空璟所带部队,进行短期的操练。
这也是司空翊最担心的一点,他出征在外,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赌司空璟不会在这个战事吃紧的当口来对付他们。
男子一身金戈戎装,脱去他一贯的慵懒妖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肃杀和正气,眉眼飞鬓,倨傲而自信。薄唇微抿,嘴角轻挑扬一抹悠然,似夜色淡凉间忽开满树梨白,夺了那众多目光。他眸子轻转,划过跟前明黄龙椅,穿透帝后讶然神色,直直和那帘幕后的一番目光,碰撞。
宋歌忽然心头一松,明明觉得他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却有种四目相对的感觉。
三杯酒接过,司空翊脱下头顶盔甲,墨发只用一根纯黑发带高高束起。他微一仰头,发丝轻颤,转眼杯盏见底,第二杯、第三杯,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