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陵运运气,那扬起的拳头径直朝龙安平的胸膛猛地砸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回声在夜空激荡。第一拳,龙安平一个趄趔,咬牙挺住了。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龙安平的脸色一下子涨为紫色。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般。第二拳,龙安平的双腿软下去,又挺住。那摇摇欲倒的身形,就连猛宝也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巨响又再。这第三拳,又猛又狠,那是肘击,比老拳更猛更威更狠更得瑟更俏皮。龙安平终是忍不住,“哇”地一口热血如箭矢般激射喷薄,身子骨犹如飘飘的断叶。这一下,猛宝着了慌,就连黄长富也迅即飞身跃起,一把紧紧抱住快要倒地的龙安平。
“安平老弟,你、你……”黄长富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抱着龙安平放在龙铺上,语气十分慌乱紧张。
“黄拐子,我、我挺得……”龙安平刚一开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我不要紧,我挺、挺得住……”龙安平说着,但感觉到胸腔剧烈的疼痛,好像要被撕裂开来。
“黄老大,要不要报告管带?”猛宝吓着了,着急地问。
“不用!我还挺、得、住……”龙安平力不从心地说。他感到喉头有一股甜涩涩的腥味,知道又是鲜血在翻涌,便硬生生将口里的血咽了下去。他不愿当“水犯子”,那怕自己此时此刻被打成骨折亦或残废,他也不会报告狱中管带。他有他的人格,他有他做人的道理,他有他做人的原则。
邱陵已然心虚,见龙安平不报告管带,心里头即刻安然如故,“这是他龙安平自讨苦吃,怪不得我邱陵心狠手辣!”邱陵自我解释,自我安慰,下意识里却偷偷抹了一把淋漓之冷汗。
“老弟,你是好样的,我没看走眼!”黄长富赞许道。如果换成其他人因走过场而发生吐血的事儿,则老早就报告了管带,而他黄长富轻则戴土铐脚镣、重则睡刑床关禁闭,说不定还要再追加一罪。那可真是掉得大!
猛宝已暗中指挥几个号号把地上的鲜血抹掉,地面重又变得光洁、不见一丝血痕。只是龙安平整晚上不时的吐血,大号脸盆里的血沫触目惊心。
已是到了放风尾声的时候,新兵旦子童楚辉出去提号讯去了。黄长富陪龙安平坐着。一整天龙安平没说上几句话,饭也吃得特别的少。他想得最多的是新兵旦子童楚辉,为他惋惜,小小年纪就进号子,在这个黑恶的地方,他不毁掉才怪。他想,他应该帮助他,决不让童楚辉再吃一丁点亏。他决意尽自己最大的能耐照顾他,让他好好生活、有时机要让他好好看书学习。怀着一厢情愿的龙安平,为新兵旦子童楚辉规划着未来,为此,他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抹淡淡的红晕未曾褪尽,似乎眼下的憧憬于龙安平而言,好过昨夜的忐忑。
短暂的憧憬中,铁门“哐堂”一声开了。
袁管带和新来的周副狱长跨了进来,过了另一道铁门来到了15#放风场。
周副狱长径直走到龙安平的面前,站住,问跟在后面的新兵旦子童楚辉,道:“童楚辉,是谁开你的庭让你走过场,打你?说!”
童楚辉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邱陵,邱陵微一点头,童楚辉便指着龙安平说,“他,就是他,说外地话的……”
“我……”龙安平很是迟疑。
不由分说,周副狱长猛地扑上前去,将龙安平按倒踩翻在地,迅即将龙安平的两手反过来,“卡嚓!”一声,龙安平的两条手臂象是给折断了似的,在“嚓嚓”响声中,周副狱长给龙安平双手反着戴上了生铁打造的笨重的镣铐,名曰“背宝剑”。
“背宝剑”是狱中极重的一种刑罚,是专门惩治违规违纪的在押嫌犯的最严厉的一种戒具,很少有人能背三十分钟,倘若超过三十分钟,人就会窒息,两臂也会残疾。
“龙安平,你好大的胆,竟敢给新犯子走过场!”袁管带有些怒不可遏地吼道:“丢禁闭室!”
“不管你是何人,就是皇亲国戚,到了监牢也得遵守监规法纪!”周副狱长额头上青筋毕露,一副义愤填膺的范儿。
龙安平脸上的虚汗立时往下淌,他感到心律剧烈地加速跳动:“童楚辉,我何时整过你?”龙安平气喘吁吁地问。心象是被千百条毒蛇在咬噬。
“昨、昨晚,我刚进来不久……”童楚辉的头低下去,声音也跟着细下去。他已被邱陵筑了药,要他一口咬定是龙安平打了他,否则,他要他的小命。童楚辉怎能不怕,又加之邱陵许诺,说,把外马赶出15#号子,他来照顾他童楚辉。
一听童楚辉的话,龙安平的头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所要保护和照顾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龌龊小人。
“你、你……”
“你、你什么?你整新兵旦子,整个号子的号友都可以作证!”邱陵狼眼恶狠狠地一瞪,逼视着龙安平。邱陵特害怕事情穿包。
“走,到禁闭室去,啰嗦幺事!”周副狱长拽着龙安平就往外拖。
黄长富张了张嘴,咽下一口唾沫,恶狠狠地扫视了一眼不无得意的邱陵,对正跨出铁门的袁管带喊道:“慢着,袁管带,我有话说……”
东都“永不阿律师事务会社”是东都金沙滩最值得称道的律师事务会社。“永不阿律师事务会社”的律师,全是超一流的律师,而陈世杰律师则是东都最为杰出的律师,他的大名响誉整个金沙滩。然而,陈世杰大律师不是什么案子都接,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钱,钱对于他来说已成了连手纸都不能当的废纸,他所需要的和希冀的是能够产生一定影响力的案例,使他成为帝邦十大名律师之首。
“龙安平一案,我很感兴趣!”正当壮年的陈世杰大律师,显得那般亲切柔和,看上去成熟、稳健、干练、有为。
“陈大律师,我不知说啥才好,我心中一团乱麻。我的安平正在受苦,我恨自己不能替他受苦。”迪公主两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长时间。她明显的消瘦了,也显得有些憔悴不堪。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她空空伤心落泪的时候,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跑遍了东都金沙滩,才相中了这家极具亲和力的律师事务会社里的陈世杰大律师。
迪公主叶迪与陈世杰交谈了好一阵,陈世杰大律师业已答应接下龙安平的案子。望着亲切慈祥的陈大律师,迪公主直想哭。姨父姚炳舜的怒火、皇甫江的怪声怪气的冷笑,让她的心发冷生寒。迪公主感觉到姨父姚炳舜对自己一副爱莫能助的嘴脸,而皇甫江则对自己充斥着醋味与敌意。此时此刻,孤独无助的迪公主在心里已然将陈世杰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叶迪,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去想。我既已接手了龙安平的案子,我将对他负责到底。现在,我们的帝邦已开始整顿司法领域,客观上来讲,法治尽量在往正轨上靠,是非曲直用不了多久自会见分晓。你目前唯一要作的是,尽快通知龙安平的家人,就说你在东都已为龙安平请好了辩护律师。”陈世杰大律师微微笑着说。他那亲和力,极具智慧的魅力,感染着每一个寻求需要帮助的人。
“陈大律师,您什么时候去楚天道,通知我一声,我跟您一同去!”迪公主拿起坤包,站起身来。
“着什么急?到时,我自会安排好一切的!”
电梯在“爱咪尔”大厦第九层楼道停驻。迪公主步态轻盈的跨进姚炳舜的阔大的办公室。姚炳舜业已从斜觑的眼角边注意到了他的姨侄女迪公主的到来。但他装作看报,并不抬起头来。
脸上微有一丝喜气的迪公主,亲切地叫了一声“姨父”。姚炳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装作被报纸上的消息所吸引,以示他的重心在报纸,也表示他分外的忙。
迪公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放下坤包,微微一笑,道:“姨父,我已找到了永不阿律师楼!”
“你说什么,闺女?”姚炳舜的心象是被荆棘刺了一下,抬眼瞧了一眼嘴角仍挂有一丝笑意的迪公主。这一眼,眼中一丝幽幽怨怨之怒火一闪即逝。
“我不但找到了永不阿律师楼,而且还请到了名律师陈世杰!”迪公主不无得意、不无自豪地说。洁白的玉手理了理云鬓。
“哦,名律师陈世杰?嚯,还真有本事的嘛!”姚炳舜的话不无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