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结束了辅导课的苏茉莉累的趴在床上,很想宫日龙的她,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卡被取了出来,无法使用,她惊怒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知道是父亲做的,她穿上鞋就朝院子外跑去,却发现院子的门紧锁着,任凭她如何摇都摇不开,只能听到锁重重的击打声。
“爸……”
她慌乱的连声大喊:
“爸……”
“小姐……”
佣人从大厅走到院外,“……老爷吩咐了,这半个月你不能出大门。”
“爸……”
她真的慌了,又急又怒,“……你为什么要关我,我做错了什么,让我出去啊……”
她拼命的摇着门:
“放我出去啊……”
“京爷。”
佣人走进大厅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坐垫上的苏猛京,在泡着茶,挥手让佣人退下,佣人退下。
茶水在咕噜咕噜的沸腾,侧院里,喊声仿佛能划破晴空,无论喊声多大,她多痛苦,他仍旧淡定如钟,将泡好的茶先过滤,然后倒入茶杯里,轻轻一摇,抿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有些苦,他闭紧眼去品尝,茶杯被他用力的握住。
这次,他一定要拼命保护自己女儿,不能再让她因为任性而受伤害。
郊区的一所孤儿院。
夕阳落在广阔的草坪边,白色的欧式建筑圣洁光辉,草坪边有一方小湖,湖水被夕阳染成昏黄。蓝天鹰和裴尹荷并肩坐在湖岸边,茂盛粗壮的大树下,他们的身影很淡,蓝天鹰声静如水:
“五岁的时候,我父母出车祸,家人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为什么他们不抚养你?”
裴尹荷疑惑的插问。他则是痛心的冷冷一笑:“因为我才五岁,任任何一个亲人抚养,我都是一个累赘,负担。”
她心一怔,微微发疼。
“后来呢?”
“后来……”脑海里是如胶片的过往,他继续说:“……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一直未被领养,十岁的时候就去工地做苦工,还因为童工进了警察局。”
他的过往是那般残忍,她心一阵阵的发痛,望着湖水,他忽然轻声一笑:“很幸运,一年后,我被师父,也就是当时的猛京会会主苏猛京看中,带回了猛京会。”
在他记忆里,十一岁后是最美好的,是苏家让他重拾了家庭的温暖。
他带着笑继续说:
“第一次见到小姐,她……”
还未说完,她就捂住了他的嘴,他微惊的转过头,夕阳里,她笑容很柔和:“今天我是你女朋友,不要提其他女人。”
他没再说下去。
“把手伸出来。”
她含着笑说。他愣了一下,然后将手伸了出来。她先自顾笑了笑,然后将包里的护身石项链取了出来,握在手心里,将手叠在他的掌心上,慢慢地张开手,他感觉到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她松开手。他怔怔的看着手心里的项链,一根微粗的黑色绳子将一只老鹰模样的石头吊坠串起,能看出它的做工并不精细,甚至有些粗糙。
“送给你。”
她笑起来能美进人心。他久久的张开手掌,看着项链,他心底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无法说出。她望着他,眼神很深,伸出纤细的双手,箍住了他的脑勺,慢慢地的凑近他,没有吻他,而是额头抵住额头,他心沉甸甸的,彼此的呼吸由均匀到微微急促。
“鹰……”
她声音很轻但含着心痛:“……这是护身石,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勇气去保护你爱的人,就摸摸这只鹰,带着我给你的勇气继续去保护。”
“裴尹荷……”
他终于忍不住对她低吼,推开她,那种感动莫名的会让他愤怒:“……你是裴尹荷,骄傲的小姐,为什么要如此卑微。”
她难受的抽泣起来,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唇齿间有了些血腥味,她才哽咽的说:
“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多少次我都厌恶这样的自己,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真心的喜欢一个人,会让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变得卑微,卑微到甚至忘了自我。”
他望着流泪的她说不出话。
“能吻我一下吗?”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卑微乞求,她只要一个吻,不需要缠绵,仅仅一个短暂的吻,她泪眼模糊:
“可以吗?”
他心收紧的没有出声。忽然,她嘲弄的一笑,低下头,眼里的泪仿佛都病了的发痛,“这就是我喜欢的鹰啊,心永远那么坚定,若是吻了我,就不是我爱的鹰了。”
她坚强的抹去泪,想要站起来,但手臂却被他忽然抓住,紧紧地,那种力度让她心惊,他蓦地伸手,箍住她的脖颈,俯下身吻住了她,她惊怔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吻着她,他的心是痛的,又是那种莫名为她而有的痛。没有深吻,然后他松开了她,这样的吻,对于她足够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手指轻轻地去抚摸他脸庞的轮廓,深刻分明,下颌是那般尖锐,如不可触碰的锋口,但肌肤却是温热的,他没有推开她,她便贪婪的不肯松手,心痛而颤的说:
“不要愧疚,不要自责,睡一觉,忘了今天,忘了刚才的吻,你还是那个守护苏茉莉的蓝天鹰。”
他难受的下颌紧颤。她眼里的泪忍不住的再一次流下,慢慢地靠近他,在他唇边吻去,唇是颤抖的,轻轻落下一吻,她带种永远离别的痛楚说:
“谢谢你,鹰……”
或许,永远她都见不到他了……
将裴尹荷送回家后,蓝天鹰没有回猛京阁,而是骑着摩托车在沿海公路转了一圈,独自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微凉的海风无法吹走胸口的沉闷。海水翻滚,咸湿一片,脑海里是刚才的吻。她吻自己,是因为她喜欢自己,而自己吻她,却是因为心底的情不自禁,克制不住情感的吻。
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爱的是小姐,但是,每一次在面对裴尹荷的时候,他会莫名的心动,会莫名的心痛,那种感觉很难受,就像被什么揪扯,若要是爱,他就不会如此烦闷,恰巧那是不及爱,但又高于愧疚的感情,复杂的压着心底。
那么重,重的窒息……
猛京阁。
樱花树仿佛在剧烈的摇晃。苏茉莉一整天没有进食,她坐在樱花树下,脸色很差,抱着膝,小声的哭着。院子外,沈怡梅着急的来回走,她想劝苏猛京,但她知道是徒劳。这次连苏瑞也被下了令,除了书房和卧室哪也不能去,他想救姐姐,但他无能为力。
苏猛京动了真格。这次他的心无比坚定,论谁也无法推动,他要一直关着她,直到她从青龙的魔咒里清醒为止。
“开门。”
苏猛京命令手下将侧院的门打开。
院子的门刚打开,苏茉莉就急的起身跑了过去,两名手下守在门边,沈怡梅心疼的看着她。
“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苏茉莉急冲的大喊。
苏猛京手臂用力一振:“没大没小。”
“放我出去。”
她想要跑出去,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原处,紧望着她:“出去可以,除非你和青龙断绝关系,否则,一步都不能踏出这里。”
“你是个骗子……”
她愤怒的难受,低吼:“……你明明答应过我,同意我和宫日龙在一起,现在又出尔反尔。”
他牙一咬:
“他有做到对我的承诺吗。”
“你就个骗子。”
她急的毫无礼节。
“茉莉。”
沈怡梅走过去提醒的叫了她一声。她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怒急的瞪着苏猛京。刚进门的蓝天鹰听到侧院的吵闹声,他走了过去,站在门外往里看去,小姐正和师父发生争执。
苏猛京更是愤怒:
“第一次是让你入火海,差点被烧死,他替你挨家法,我给了他机会,第二次是让你入冰水,差点被冻死,我不可能再答应你和他在一起。”
“但他救了我。”
她极力反驳。
“救?”
他眉心紧蹙,“他能救你多少次?能保护你多久?你和他在一起时刻都有危险,你懂不懂?”
最后一句他怒的吼出来,她嘴唇颤抖的说:
“我不怕。”
沈怡梅心很沉重,她怎么也没想过茉莉爱上的是自己的儿子,任她维护谁,偏袒谁,她都有错。门边,蓝天鹰沉下一股沉甸的痛楚感。他深爱着小姐,而全然不知,小姐已经爱青龙爱到无法自拔。
“荒谬。”
苏猛京急促的喘息。
“我要见他……”苏茉莉只想见到宫日龙,拼命的想见,“……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她就差疯狂的喊出来。她想门边跑去,而他却再次抓住她,她烦闷的甩开,无礼的吼:
“就算你关我一辈子,我都还是喜欢宫日龙。”
苏猛京的那种怒里更多的是心痛。他不会再让她任性,心一横,狠声说:“那就关你一辈子,看你到底有多爱。”
苏茉莉紧紧地望着他。心底那种懵懂又疯狂的爱令她几乎忘记了父爱,愤怒里竟然涌生出了恨意,她抵住眼里的泪,声音低的发疼:
“我恨你。”
“茉莉……”
沈怡梅急了。蓝天鹰也惊了。
“你说什么?”
苏猛京眼神肃杀,“你再说一遍。”
“我恨你。”
苏茉莉倔强的重复。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我是你父亲……”
苏猛京心痛的眼神怒颤,“……你的亲生父亲,你现在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说恨我,简直是胡闹。”
他重重一吼。她摸着自己被扇红的脸颊,烫烫的,很疼,终于她哭了出来,难受的几乎让她说不出话:
“你从来没有打过我……”
她又倔强的抹去眼泪,眼里是恨,她转身跑进了屋子里,用力的将房门合上。这一刻,苏猛京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巴掌伤害了她。
这一刻,月影仿佛也被震动。
那一夜。
苏茉莉整整哭了一宿,眼睛红肿。这几日她无法与青龙联系,进食很少,有几次差点晕厥过去,但即便她用生命来做抵抗,苏猛京仍旧坚持决定,若是做一个无情,被恨的父亲能换得女儿的终身安稳与幸福,他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
电视台。
《功夫新星》总决赛前几日的彩排,三名选手进行赛前排演功夫较量,在开始前,蓝天鹰在后台换衣服,换上方便的服装后,他走出了休息室,但在走廊里意外的遇到了裴正奎。
裴正奎一脸严肃:
“能和你谈谈吗?”
蓝天鹰大致猜到了一些,点了点头,随后和他朝走廊尽头走去。几抹刺眼的光芒里,他们交谈着,气氛紧张。
排演间。三名选手都是高手里的高手,功夫风格各不同,同样具有杀伤力。首先是蓝天鹰对阵三号选手,赛前热身,彼此都没使出全力,蓝天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出错拳,还挨了几拳,以他的实力,就算保存实力也不至于如此,看出他不在状态,副导演让他先去一边休息。
演播厅的一角,他坐在观众席上,头垂的很低。
“不要对我家小荷有非分之想……”
方才,在走廊尽头,裴正奎警告他,眼里是轻视的唾弃,“……你无文化,无涵养,只是一名粗俗卑贱的打手,你还不配与小荷在一起。”
座位上,他十指相扣抵在额头上,紧闭的眼,胸口的气息那么紧。被看轻,被嘲笑,又如何,他本是如此,就没有资格去反驳,他和她本就相隔天壤。
“当然……”
裴正奎又补充,语气稍微轻松:“……你也不可能与她在一起,她半个月后就要去英国,一辈子也不会回来。”
这句话紧绕着他。呼吸渐渐地沉痛,他恍然明白,她为何会要求与自己做一天的恋人,还要那么卑微的去乞求自己的吻,他心一阵接一阵的痛着……天色晚了。
裴家的院子沉黯一片,佣人在门外叫了几次,裴尹荷依旧没有回应,这几日她断绝了与蓝天鹰的联系,在屋子里可以发呆整日。她侧身躺在柔软的沙发,眼神空洞无力的望着地毯上那双彩钻的平地鞋,钻在灯光里很闪耀,发出七彩的光芒。
那日,他细心的托着她的脚踝,为她换上了这双鞋。这是她第一次允许男人碰自己的身体,甚至她奢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显然,那只是一天的假象,再美丽也只若梦境。
慢慢地,她流下了眼泪,心痛的闭上了眼,眼泪濡湿着靠垫上的蕾丝。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彻底的去爱着一个男人,爱到现在,她是那么厌恶甚至是憎恨自己软弱和卑微。
裴家大门外,黑色的围栏外停着一辆银色的摩托车,蓝天鹰望进院子,太过气派的院子,他一眼仿佛望不到底。
为什么会来这,他也不知道原因,就像是本能的反应,在得知她要离开后,便开车来了这。手机握在手中久久未拨出那个号码,手指停在她的名字上,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拨出去,他却反复的犹豫着。脑海里又一次浮现裴正奎的话,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而这段被早该被结束的关系,本就不应该再继续纠缠下去。手指微颤的按下退出键,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然后开车离去。
房间里,裴尹荷闭着双眼哭着,身体微微的在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她仿佛等待了许久,却也一直未响过……天色阴霾,厚重的似乎要整片崩塌。
猛京阁。谢落的樱花被风卷起。苏茉莉坐在樱花树下,近日来她削瘦了一些,原本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更加薄弱。她就是要如此,用生命去威胁父亲。
这几天沈怡梅也找机会与苏猛京谈过,但他心如铁,无法被动摇,他也托人前往青龙帮将一切表明。
该来的总该来,青龙帮终于上门。
大堂的前院空无一人,只有两名打手守在门边。苏猛京坐在大堂的正中间,竹帘垂下,他气势威严的犹如当年的猛京会会主,等待一切的发生。
宾利加长在门外停下,猛京阁的大门敞开着。
宫日龙走下车,挥手示意让身后跟从的打手退下,他独自走进了猛京阁,跨过门槛,一阵猛烈的狂风吹过,黑色的风衣被风吹的很紧,眼神是冰冷无息的,但眼底却隐含着某种内疚。
他的脚步在大堂的阶梯下止住。
“想见我女儿是吗?”
苏猛京背脊笔挺硬直,如一幢推不动的钟,竹帘被掠起,他严厉的眼神纵使隔着竹帘也能散发出,双齿紧闭了一阵,声音低沉无比,却能震慑天地:
“……除非我死。”
他要用命去护住女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