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里,苏茉莉听到声响,她急忙的跑到门边,门紧闭着无法看到外面,只能贴着门去听,有股独特而熟悉的气息她明显能感觉到,并且一寸寸的漫进她的肌肤,灭了苏家,对于宫日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换做以前为了目的他必定会如此做,而现在他不会,他不能用冷血无情的方式去对她,对她的家人,但同样,他还是要定了她。他沉声说去:
“我知道我没有做到承诺,再一次让茉莉受到危险,所以无论你如何惩罚我,我都不会做出任何反抗。”
对于她差点死于冰水里,他满心的内疚。
“宫日龙……”
是他。真的是他。苏茉莉激动的大喊,不停的捶门,可以她如何都捶不开,她崩溃的失声而哭。听到她在院子里疯狂挣扎的哭声,宫日龙心一阵猛痛,他望着堂内,声音压的很低:
“请您责罚我。”
“我不会责罚你……”
又是一阵狂风袭过,大树的枝干被剧烈的摇晃。苏猛京态度坚定不已,只要能保护女儿,他不怕失去生命,气息很沉:
“……因为我要你离开我女儿,若是你非要我女儿,除非,你先将我杀了,一条并不贵重的老命,只求能保护我女儿。”
“爸……”
苏茉莉痛哭的大喊,脸颊被大风吹红,她用力的砸着门,手背被磨破出了些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苏猛京闭紧眼。他拼命的去忽略她痛苦的哀求,下颌紧颤。内心却是万分痛苦和心酸,到了这一刻,女儿还是如此任性,也罢,他不怕被恨,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沈怡梅在一旁着急。
“我是不会放弃她的。”
宫日龙态度同样坚决。转身,他大步走出了猛京阁,他并没有坐车离去,而是站在大门外,身躯结实笔挺,忽然,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背脊挺的很直。那些对她许过的誓言,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们要无论生死的在一起……“炎儿……”
看见下跪的宫日龙,沈怡梅心痛了低呼了一声。苏猛京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母亲对儿子的心疼,但他并未心软,紧紧地望了跪在门外的宫日龙一眼,然后振臂而去,沈怡梅跟着他进了房。
风越来越大,暗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宫日龙久跪不起。冰冷而硬的石头磕着他的膝盖,任凭他有铁打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般长久的疼,但他的身躯挺的很直,如同庄严的发誓者,势必要与她在一起……苏猛京一直未出来。几次经过大堂,蓝天鹰看着门外一直跪着的宫日龙,听着侧院里躲在门边哭泣,用那虚弱的声音哀求的小姐,他心很疼,他站在走廊的木柱旁,一滴滴细小的雨点从房檐低落。他仰起头,乌云密集,天空赫然的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接着是一声巨雷。
大雨倾盆。
苏茉莉坐在侧院的门边没有进屋,她没有力气再去喊,无力的靠着门,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脸颊上的眼泪都仿佛没有了温度,全身被大雨淋湿,心痛的无知觉。
门外,宫日龙跪着未起,如瀑布般的大雨重重的落在他身上,冰冷的刺骨,他仿佛眼都未眨过般,眼神坚定的看着堂内。他喜欢她,他要带走她。
蓝天鹰进了屋。
书房里,苏猛京正看着书,佣人告诉他青龙还跪着,他转眼看着窗外急泄的大雨,心只是稍动了一下,接着又坚固起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你走吧……”
沈怡梅撑着伞站在门外,为宫日龙遮着雨,她是那么心疼,但即使她想成全也是徒劳:
“……离开茉莉吧……”
宫日龙抬起头,望着眼里有泪的她,心紧的说去:“因为你认为我是祸害,会给她带去灾难,所以想让我离开她,是吗?”
她心痛的无法出声。不是承认他是祸害,即使他是自己的儿子,她也必须承认,现在的他是个危险体,与他在一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我是不会走的。”
他将背脊挺直,目光坚定执着。
“你走吧……”
雨是那么的大。作为母亲,她不想让他受伤,看着满身湿透的他,她忍不住心痛的喊:
“……你跪几天几夜都无用。”
“走开。”
他朝她低吼。她紧紧地握着伞,隐忍着泪,看了他一阵,然后转身走了进去。接到苏猛京吩咐的佣人急忙的走到门边,然后将大门关上。
声音很重,大门紧闭着。宫日龙双膝很痛,身体也紧接着是一阵冷痛,而他却坚持跪着。他要带走她,就算是跪到天昏地暗,他也愿意。
侧院里,苏茉莉眼泪婆娑,但也无力气再继续哭下去,那是种万念俱灰的痛。但只想见到宫日龙的她,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飞快的跑进屋子里,搬出了一把椅子到围墙边,雨幕太大,她顾不上安危,踩到椅子上。
还差一些,她努力的用双手攀住墙沿,双手被粗糙的石粒磨破皮,很痛很痛,但她只想见到他,如拼尽全力般爬上了墙壁,她紧紧地攀着墙壁,终于,她终于能看到他了。跪在地上的他是那么的令她心痛,眼泪不禁的流下,这一刻,她浓烈的感受到了他的爱。
“龙……”
她嘴唇微白,声音虚弱的喊去。听到呼唤,宫日龙转过头,看到正攀在墙壁上的苏茉莉,雨很大,模糊着彼此的视线,但他能看到她在哭。哭着哭着,她却笑了,紧紧地咬着唇,然后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般,将心底那最宝贵的话对他喊了出来:
“我爱你……”
他笑了。同样有些虚弱,但是那么的深。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的幸福……他没大喊,只轻声的自语:
“我也爱你……”
血液里的冷血褪去,那是最本能,最真实的一句话。此刻他心脏的跳动是人性的,也是只为她温暖跳动的。
“啊——”
忽然,双手失去力气的苏茉莉从围墙上跌落,摔到了地上。听到院子里的叫声,苏猛京走出了书房,命人开了侧院的门。
苏茉莉摔的很疼。
“简直胡闹。”
就算苏猛京再如何心疼她,这一刻他要做一个被憎恨的父亲,他命令佣人:“把她关进屋子里。”
“猛京,茉莉受伤了。”
沈怡梅想跑过去扶起苏茉莉,但被苏猛京一手拦住,望着摔在地上的苏茉莉,狠下心说:
“让她自己起来。”
“猛京……”
她心很疼。
“回房。”
他死死的揪着发疼的心,拉着她手朝侧院外走去。围墙边,苏茉莉看着父亲的身影,心冷的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走进了屋内,佣人将房门锁住,然后再将院子的门紧锁。
夜晚,雨一直下,未有减小的迹象。
紧闭的大门外,宫日龙一直跪着。侧院里,苏茉莉坐在地上,双腿抱膝,靠着床边,满脸冰冷的泪痕。哭,仿佛都已经失去了力气,她用最后仅存的力气呼唤那个名字:
“宫日龙……”
书房里,冰凉的雨从屋檐冲刷而下。
苏猛京双手挽在身后站在窗户前,窗帘未拉起,他望着窗外的雨夜,再如铁的心也有软弱的时候,在面对茉莉痛苦的哭喊,失声的哀求,从围墙上摔下,他的心何尝不疼,甚至是比任何的人都疼,正是因为心疼他才要如此做。
六年前,因为自己,妻子被仇家绑架,活烧死在大火里,他每夜都会愧疚,所以他才解散了猛京会,努力的进军商界,只希望能重新开始。现在,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让茉莉重蹈覆辙……“我知道,你是因为前妻的死才要将茉莉关起来。”
不知何时,沈怡梅走进了书房,与苏猛京并肩的站在窗前。双手紧扣,苏猛京沉痛的闭上了眼。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吗?”
她问去。
“从何看出?”
“宫日龙若是只想得到茉莉,那他大可今日毁了苏家,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跪在门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
她的心压的很沉,“……这一点恐怕我们都不到。”
他轻哼一声:
“因为你是他的母亲,才如此说的吧。”
“不是……”她微微的摇头,“……即使我是他的母亲,但茉莉同样是我的另一个孩子,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这些是我感受到的。”
他看着她没出声。她转身往他身前走了一步,将他双手拉到身前,紧紧地握住,温婉的一笑:
“猛京,我跟你的这些年,我太了解你,你不擅于表达,明明在乎,爱茉莉,但总是要一脸严肃,让她去畏惧你,甚至是恨你。”
他撇过头,气息微沉:
“如果能让她不受危险,我这个做父亲的被恨也无所谓。”
“傻……”
她用手轻轻地掰过他的脸,笑容温和自然:“……一把年纪了,还老说傻话,让茉莉恨你,看着她用命威胁你,你不难受吗?”
“但是……”
他刚想说,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知道他在担忧茉莉的安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
她沉沉地缓了几口气,坚定的说去:
“……我相信我儿子。”
“若是你儿子辜负了我女儿呢?”
他下意识的问。
“若是我儿子辜负了你女儿,我便离开苏家,永远不再踏进苏家半步。”
她眼神极度的认真。他笑了,然后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慢声的说:
“我怎么会让你离开呢。”
夜色浓黑压抑,雨水滑落玻璃,他的心因为她悄悄地动摇了。
翌日。
天空放晴,院子里一地的雨水,空气清晰的带着青草香。
门被佣人打开,忽然,一道灿烂的光芒洒进房间里,累的昏厥过去的苏茉莉被阳光刺醒,她睁开眼,那片阳光如同救世的光芒闪耀。
院子的门敞开着,像是做梦,但她如看到希望般站了起来,朝门外飞奔而去,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大门,门前,宫日龙还跪着,跪了一整夜的他,仿佛如同一尊雕塑般,背脊挺的笔直。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跨过门槛,她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他,他身体那冰冷的气息渗进她的身体里,好冷,她心痛的抱着他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终于,她终于能拥抱他了……跪了一夜,淋了一夜的大雨,即使身体很痛,但他还能承受。他抱着她,双手箍着她的头,将头蹭在她柔软的发梢里,然后吻住她的耳根,又从耳根吻到脸颊,最后吻着她的眼角,咸咸的眼泪落在他的舌尖,他心骤然猛疼,唇在颤着,一把拥着她,不再放松。
大堂边,沈怡梅看哭了,有感动也有为他们的心疼。看到这一幕,苏猛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他小看了他们的感情,那种爱感触了他如铁的心。另一侧,有个身影默默着伫立了很久。心痛一寸又一寸的侵蚀着蓝天鹰,他守护了多年,深爱了多年的她已经飞远,那句表白只能永远永远的压在心底。
宾利加长车,正慢慢地驶向沿海的村落。
“我们要去哪?”
苏茉莉靠在宫日龙的怀里问,环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胸前,脱去风衣的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敞口长袖,那结实胸口上的温暖令她贪婪的舍不得移开。
“害怕吗?”
他揽着她,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边,唇色在光芒里显得虚弱,她轻轻地摇头,半抬起头,望着他静静地微笑:
“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即使再危险我也不害怕。”
他淡笑,心却沉下,有些痛的问去,“我是被抛弃的祸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知道……就是喜欢,很喜欢,无人代替的喜欢,如果你是祸害,爱上你是种罪恶……”
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前,摸着他被诅咒成祸害的青色胎记,笑容温暖甜美而坚定:
“……那么……我只愿意为你做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深深一笑,然后将她揽紧。
车在沿海村落的花农场旁停下。
苏茉莉先下车,站在花地边,眼前那片花地仿佛无垠,缤纷的美,犹如一幅精致绝伦的油画。宫日龙带着她朝另一边走去,沿路的花地美的令她心惊,忽然他停下脚步,当她转眼朝眼前看去时,她心怔的忘了呼吸。
一大片盛开的茉莉花地,洁白素雅,美若幻境。
“走进去。”
他微笑的对她说。
她小心的踏进花间的小路,身体惊怔的不受控制,只能跟着意识慢慢地朝前走去,穿梭在茉莉花地里,淡雅芬芳的花香围绕在她四周,她一身素净的仿佛与茉莉花融入在一起。
他不急不忙的跟过来,像是在计划着什么。她站在花地中间,连绵的青山,雪一样白净的茉莉花,就像置身在一幅太过于美丽的幻境里。这是她的梦,无数次的梦见自己在一片属于自己的茉莉花地里,然后不远处会有一个王子走来。
仿佛美梦成真,茉莉花地入口。宫日龙轻步朝她走去,如手持玫瑰俊美的王子,他走到她身前,望着她,心间在酝酿着些什么,片刻后,他单膝下跪,从口袋里取出粉色的天鹅绒首饰盒,轻轻地打开,将里面的婚戒小心的取出,举在她面前,眼神深情:
“嫁给我。”
她惊愣。心紧的仿若停止了跳动。她怔怔的看着他手中的戒指,透明的钻石混进金灿的阳光里,是那么的闪耀,闪耀的刺眼,她无法出声。
“你不愿意?”
他彷徨了。她久久的看着他,眼里盈着泪,忽然她笑了,一直笑着,那是幸福至极的笑容,她伸出手:
“我愿意。”
她年幼不知婚姻需承担的责任,但这一刻,她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唯有千万遍不停重复的那句话,她要嫁给他。他也一笑,脸色虽虚弱,但却很俊美。他小心翼翼的将戒指缓缓地套进她的手指中,戴稳的那一瞬间,钻石划过的光芒是强烈的幸福,却也带着不安稳的未来。
“可是我还小。”
她不觉垂下头。他起身,轻抚着她的脸颊,深情的微笑说:“我可以等你,一直等到你可以嫁给我的那天。”
她柔柔的笑了笑。他托起她戴着钻戒的手,拇指摸着钻戒,声音很低,“戴上它,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女人。”
她故意笑着问:
“是怕我跑掉,所以才用戒指套牢我的吗?”
“你跑不掉……”
他的声音低却总透着令人紧固窒息的专控,但也是种令人依赖中毒的安全感:
“……我说过,无论你跑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她静静地笑着,心底是满满的幸福。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情不自禁的吻住了她,是霸道而激烈的,激烈的胜过璀璨的火花,不觉地,她的手揽在他的背上,去迎合他激烈的吻,他一定要娶她,无论多久,他都可以等。
茉莉花地里,他们一直深吻着,而在那大片茉莉花地里,有一片茉莉花地却是暗沉的,仿佛再璀璨的光芒也无法照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