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起伏，眼神也重新变得漠然深邃。
面对这场胜利，古燕天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激动欣喜，他勾唇一笑，没有答话。
狼啸天剧烈咳嗽几声，嘴角再次缓缓流下一行鲜血。
“想不到，你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狼啸天脸色灰败，本就萎靡的气息又低弱几分，他垂下眼眸，哑着声音道：“告辞。”
他转过身，缓缓飞离。
古燕天就站在那里看着，既不追击，也不阻拦。他望着顾啸天的背影，眼神闪动，若有所思。
远远地，传来了狼啸天淡然而不容置疑的声音：
“青风部，我不会放弃。”
古燕天笑容不变，狼啸天的决定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我也很期待，和你的下次交手。”
明月之下，夜风将他的声音送出极远极远。
狼啸天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接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端坐青石之上，目睹了两位绝世强者之战的古奕此刻只感到浑身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找个敌手来发泄一番。
然而后来狼啸天的离去则让他满腹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古燕天的归命境大能不留下狼啸天，当时的狼啸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杀了他并不费力，可古燕天却眼睁睁地放他离开，这岂不是等于放虎归山么？
也许，那位强者是另有考虑？
古奕正想得出神，肩膀却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小子，还没看够？”
古奕悚然而惊，以他目前的实力，竟还会出现被人欺近身旁而浑然不觉的情况，如果对方下杀手……
他转过脸庞，登时呼出一口长气。
原来，站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古燕天。
不过，归命境的威能当真不可小觑，他只不过神游片刻，对方就从那么远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自己身边。
古燕天面色惨白，显然还没从那场大战中恢复过来。古奕连忙要从青石上下来向对方行礼，并非畏惧，而是对强者的尊敬。
他刚要起身，却被古燕天一把按住。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力气并不大，却让他生出不可反抗的念头。
古燕天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坐下，坐姿极其豪放随意，没有半点强者风范，几乎让人错以为他真是个痴痴颠颠的疯子。
古奕这才注意到，古燕天赤裸的上身上，交错着大大小小十几道疤痕。最长的一条，是从左肩延伸到右下腹，斜贯了他整个胸膛，望之令人心惊，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这些疤痕犹如一条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古燕天身上。疤痕看上去有新有旧，但即使是最新的一条，似乎都有很长历史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这样一位强者受伤呢？
古燕天对古奕的目光不以为意，他目视前方，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古奕闻言，用力点点头，但并没有说有怎样的收获。
这次观战对他的确启发甚大，令他受益良多。这种心境上的领悟，本就无法用三言两语来描述，何况古奕本身不善言辞。
古燕天身为归命境的大能，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多问。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不理解为什么我要放走狼啸天？”
“……”
古奕犹豫片刻，轻声道：“是，晚辈的确不解，请前辈相告。”
“嘿，”古燕天笑了一声，“不奇怪，因为我留不住他。”
古奕愣住，他嘴唇动了动，古燕天却先一步看穿他心中所想，替他问了出来：“你觉得我能杀了狼啸天？”
“……不错。晚辈认为，前辈的确有能力杀了他。”
听见古奕的回答，古燕天嘴角一咧，“嘿嘿嘿”地笑起来。
古奕被他笑得一头雾水，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前辈笑什么？”
古燕天笑声顿止，他一巴掌拍上古奕后脑勺，道：
“我笑你傻！”
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真以为归命境是那么好杀的？”
“小子，如果狼啸天跟我拼命的话，那里——”古燕天一指方才他们战斗时的那片广袤森林，“还有这里——”他又指向后面的青风部，“甚至整个地方——”他在空中画了个圈儿，意指整个绌峰。
“一个都剩不下，包括我。”
他淡淡道，末了凝视古奕的眼睛，道：“你信不信？”
“……”
古奕只感觉喉咙一阵干涩，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他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就算是方才大战中的最后一击，也不是狼啸天和古燕天的真正底牌。真正的底牌是要留到拼命的时候用，而他二人，目标始终只是分一个胜负。
每一个归命境大能都是擎天撼地的存在，打败很容易，可若要说灭杀，那怕是要拉上一方天地为之陪葬。
古奕思忖许久，想通这个道理，眼神重新变得明净。
他坚定道：“信。”
见古奕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实力而一味附和自己，而是经过了他自己的考虑，古燕天眼里的赞赏之色更浓。
他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古奕，有没有兴趣参加万族大会？”
万族大会？
这个从未听过的词让古奕感到分外陌生。
“那是什么？”
“嗯？万族大会你都不知道？你小子……”古燕天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因为他想起，眼前这小子几个月前还是个不能吸收兽魄不能修炼的普通人，自然没人告诉他这些；待他开始初露峥嵘以后，不是成天往大荒里钻，就是把自己关屋里修炼，别人想告诉他都没机会。
“罢了，左右无事，我就跟你讲讲吧。”
古燕天一摆手，开始了讲述。
“万族大会，是南蛮区域的一次盛会，也是一次比赛。万族大会每隔三十年举行一次，每次举行，都吸引来众多天才聚集。南蛮区域的每个部落都要派人参加，经过层层筛选，决出真正的天才。前几名会得到十分丰厚的奖励，至于头名——”
讲到关键处，古燕天突然住口不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笑意。
但想也知道，头名所得必非寻常之物。
“怎么样，小子，去不去？”
古奕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道：“去。”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考虑，一来可以磨练自己，二来可以增长见识，三来有好处拿——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随即他就反应过来，问道：“不知参加万族大会有什么条件或者限制？”
“限制嘛，当然是有的，每个部落只有一个参赛名额，且参赛者必须在三十岁以下。条件么……”
古燕天拖长了调子，笑嘻嘻道：“你得拿到十块挑战牌。”
“挑战牌？”
“嗯，在万族大会开始前的半年，每个部落的族长会得到一块挑战牌。当其他部落的天才上门来挑战时，族长需派出族中与天才同等修为境界的人，天才赢了，拿走挑战牌，若输了，那就灰溜溜走人。”
古奕皱眉沉思，道：“十块……也就是说，我必须成功挑战十个部落，才能参加万族大会？”
“不错。”
“可每个部落只有一块挑战牌，如果有人抢在我前面将那个部落挑战成功，那我就白跑一趟了？”
“是这个道理。”古燕天晃着脑袋，一脸笑容。
“所以我至少也要挑战十个部落……应该不能带帮手吧？”
“是的。”
古奕顿时就发现这个任务没那么简单，大荒之上，部落与部落之间离得甚远，别的不说，光是要穿过那莽莽森林，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有没有可能挑战牌仍在，但对方却欺骗我，说已经被其他天才拿走？”
古奕突然想起这种可能性。
古燕天连连摇头：“不可能……你也别担心其他部落以众欺寡对付你，这些情况都没可能发生。”
“为何？”古奕奇道，他可不是天真浪漫相信人性本善的年幼稚童，相反，对于人心的险恶，他比一般人有着更为深入的了解。
古燕天冲他嘿嘿一笑，露出白闪闪的牙，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古奕沉默。他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冲上去揍对方，虽然结果一定是自己反被揍。
“请问前辈，万族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唔，七个月以后吧。”
七个月……
古奕心里一松，时间还算充裕。
“那晚辈过几日就起程。”
古燕天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随你。万族大会上遇见天狼部的人，给我狠狠地揍。”
“……是。”
提起天狼部，古奕猛然惊醒，他看了一眼古燕天，试探地问道：“此番结束后，不知前辈作何打算？”
古奕却是想起，阿公不久后要前往云蛟部落，自己又要外出挑战，整个青风部不算古燕天的话，就剩下了古藤山和古庆生两名高手。
万一这个时候有敌人进犯青风部……
古奕不敢想像，他现在已经力竭，要是在出现了什么敌人，他就算有心杀敌，也已经很难爆发出完全的实力，而且众人都忘了，他也仅仅是开脉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