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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叶明杰跟陈于珊同岁,不比陈于珊小,只是天生长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像大学生一样稚嫩。现在是夜里十点二十三分,他已经通过机场安检,正默默坐在国内航线的13号登机口,等候从北京飞往广州的末班飞机。

想一件从没想过的事当然辛苦。所以,绞尽脑汁后,叶明杰也没想清楚应该如何动手杀了那个李楠,以及如何误导警方,成功逃避刑事惩罚。你不是职业杀手,你没杀过人,甚至从没想到过这辈子要去杀一个人,所以这方面你是生手、菜鸟、白痴,很容易因无知而失手。

叶明杰是两小时前收到陈于珊传来那张照片的。当时他已经洗了澡,上了床,脱了衣服,打算跟陈于珊在电话里亲热一番,结果陈于珊竟传来那个男人躺在他们床上的照片。而陈于珊对他的决绝态度,竟没有任何前兆。想到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还卿卿我我,咂嘴呻吟,今晚却变得如此无情,不留退路,叶明杰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他后悔以前陈于珊想结婚时,他忙于写他的研究生论文没理睬她。他们的恋爱关系,虽时断时续,或冷或热,但恋爱历史已长达十年之久。他相信陈于珊跟别的男人有过性关系,因为他知道他自己跟别的女人也有过这种关系。他甚至乐意保持目前的这种状态,好彼此都有一定的自由度。所以他没想到,陈于珊会一夜间爱上那个老婆正要跟他离婚的矮个儿,这像中了魔发了疯一样不可思议。记得那家伙是做股票的,其身份叫什么证券操盘手。可能他让陈于珊相信他挣了很多钱,陈于珊才跟他上床,表示愿意嫁给他。

陈于珊对金钱的强烈渴望,叶明杰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不知道陈于珊当经理的那两家内衣店,将很快归陈于珊所有。其实即使没这件事,陈于珊现在的年薪,也远远高于成天埋头编软件程序的叶明杰。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陈于珊为金钱所左右的日子,已经成为历史。

叶明杰受不了的是李楠的横刀夺爱,而不是陈于珊的见异思迁。对目前的叶明杰来说,重新找一个女朋友并无难度。他对陈于珊的背叛,虽然感到突然,但并非毫无心理准备。只是那个李楠太嚣张,趁他来北京出差之机下手,居然一举成功。

叶明杰再拨陈于珊的电话,再拨她的手机,都拨不通了。越是拨不通,肝火越大,一气之下,出去摁隔壁客房的门铃,给他开门的是那位一同来北京出差的女主任。

“有件事……”他有点紧张。

“什么事进来说好吗小叶?”女主任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披一件浅色睡衣。

“我有要紧事要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走?”女主任洗了澡脸色好看多了,所以看上去没白天那么苍白。

“今天晚上走,就现在。”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女主任问。

他说他不清楚要花多少时间解决这件事。女主任比较矮,所以仰起脸看他。而他低头看女主任时,眼睛怎么也躲不开睡衣里那对忽隐忽现的白胸乳。这时他更紧张了,因为他从女主任的脸上看出,女主任认为他是晚上寂寞,要过来跟她聊天。讲什么有要紧事要回去,只是借口而已。

“什么要紧事能跟我讲一讲吗?”女主任请他坐沙发。

“那是很要紧的事。”

“可公司在北京的事也很要紧。”女主任弯下腰给他沏茶。

“对不起。”

“是恋爱出问题了?”女主任表情关切地问。

“是的,是这件事。”

女主任还是通情达理的,同意他今晚回广州。现在他才觉得,以往他无视这个离婚女人的相貌和身体,是年轻无知所致。女主任没追问细节,没好奇心,只是叫他路上当心,一路平安。还吩咐道,假如跟女朋友发生冲突,不要意气用事,要心平气和。

事情就是这样,往往你要走向一个极端时,就有平衡你的东西出现。一想到女主任的吩咐,叶明杰就失去杀人的勇气。虽然从电影里欣赏过中世纪欧洲骑士的决斗场面,但这种拿生命来捍卫名誉和权利的方式,显然既不合国情,又不合时宜。

打的到机场时,叶明杰就开始后悔。他想还是不要回广州好,还是回酒店好。再去敲女主任的门,跟她讲公司事情要紧,等办完公事再回去。

打算打的回酒店时,又拨了陈于珊的电话。这回电话通了,陈于珊问他是不是还想要一张照片?他傻了,没吭声,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然又传来一张照片,那是头挨着头的两个脑袋,一个是陈于珊的,一个是李楠的。

这时候,叶明杰才下了天大的决心,发誓当一回杀手,计划一个月之内杀了李楠。

于是掏信用卡、身份证,递给机场小姐,买一张飞广州的机票,不打折也买。

还在候机楼的时候,他就打开手提电脑无线上网。输入“杀人”二字百度一下,立刻有4150万个网页积极响应他。用刀子杀,买什么刀子好?投毒杀,上哪弄毒药?一枪崩了那家伙,通过谁认识贩枪的?平日编程序总是目的明确,动脑筋只在很小范围内动,而且用足了多年的编程经验,因此再困难的问题,也能找到解决方案。隔行如隔山,你不可能为了杀一个人,去读本科,去读研究生;再说,也不知道哪儿有这种专门指导杀人要领的本硕连读。

飞机在夜空飞行,多数乘客都在打盹,但叶明杰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杀人念头。现在他开始有自己的思路了,你要编一个程序,解决一个问题,那么你首先要了解这个问题,分析这个问题,然后才考虑解决方案,然后才决定模块结构;触类旁通,杀人也应该这样,首先你要了解你的谋杀对象,摸清楚他的生活规律,然后才考虑下手的时机和地点,决定使用何种下手的东西,是刀子还是毒药,是枪械还是榔头。

出了广州白云机场,已是午夜时分。这时候,叶明杰发觉自己没地方睡觉。半年前陈于珊从重庆过来,买了一套二手房子,并好好装修了一番,叶明杰就退了自己租的那个房子,把东西搬过去,再次跟陈于珊同居一室。

半夜开陈于珊的门,抓她跟李楠的现场,然后跟陈于珊吵架,跟李楠搏斗,把那座楼的邻居都吵醒,这显然不够妥当,不解决问题。虽然你能够当场掐死李楠,可你怎么逃脱警方的追捕?高仓健躲警察时,有真由美助他一臂之力,你上哪去找你的真由美?

看来只好住酒店。找一家离陈于珊住处近一点的酒店,便于跟踪李楠。以前根本不会注意,直到现在才有发觉,就在陈于珊二手房的对面,就有一家标准间还算标准的旅馆。就住这家旅馆,一定要三楼的客房。进了客房,又发觉它的窗子正好对着陈于珊的,彼此只隔了一条路面不宽的小巷子,只比握手楼稍稍宽一点。叶明杰眼睛好,假如窗帘拉开的话,假如卧室灯亮起来,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楚陈于珊房间内的动静。

现在他困了,没冲凉就和衣躺在床上。

两分钟不到,就打起呼噜来,很快坠入睡梦中。

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上午十点钟。赶紧走到窗口去看,发觉陈于珊正穿着睡衣朝这边张望。幸好这客房的窗帘是合上的,幸好只揭了一条缝看那边,不然陈于珊会看到他并认出他的。好像李楠不在她屋里。已经走了?记得那家伙说他住在海印大桥那边,离这儿够远的。

陈于珊在穿衣服了,好像要出门。

她开始收拾她那只旅行包了,好像要出远门呢。

叶明杰赶紧洗漱一番,把手提电脑就扔客房里,只带一个随身腰包走出客房,走下楼梯。现在他坐在旅馆大堂的窗口沙发上,眼睛看着斜对面一道小巷,陈于珊将从那儿出来。等她一露面,就死死钉住她,这样才能发现李楠的行踪和住所,以及他的工作单位。

陈于珊背一只小背包出来了。

今天穿一条碎花连衣裙,显得清纯优雅。

走出小巷,陈于珊拉开路边一部黑车子的前车门,弯腰进去了。这车子马上被发动,朝车流汹涌的主车道开去。叶明杰赶紧拦住一部的士,叫司机追那部黑车子。追上后才看清楚那是一部2000型桑塔纳,开车的准是李楠。

车子往北走。

出了北郊继续往北。

最后到了一个县城。叶明杰问的士司机这是什么地方,司机说这是从化。

最后到了一家酒店,其名称是温泉大酒店。

桑塔纳驶入酒店停车场。停好车,从车子里出来的那个男人高大健壮,这不是李楠。那男人给陈于珊开车门,两个人手挽手朝酒店大堂走去。

叶明杰突然给闹懵了,显然他的谋杀对象变了,或者成倍增加了,怎么办?

的士司机问他是不是到地方了,他说没错。

于是付钱下车,站在树阴下沉思默想,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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