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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京的大与累(1)

你家那么好,

为什么要来北京?

来了就知道,

这里不一定爱你,

你也不一定爱这里。

大机场,大车站

北京有中国最大的机场航站楼——首都机场T3航站楼,也有最大的火车站——北京西站。

这么大一城市,机场和车站也得大到一定规模才行,要不感觉不配套。好比说,你家有一大别墅,就挂一个单匹小空调,带不起来。所以这些既要实用又要摆门面的东西,必须得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

我有一哥们儿,买的头等舱机票,然后就去头等舱候机室打瞌睡去了,广播没听见,服务员找到他,叫他醒,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只能一路狂奔,这才跑到登机口。好歹没耽误。

火车站也一样,拎着大包小包下车,要走很远才能找到出租车等候处,要是去公交车站,就更远了。这两个地方,都跟迷宫似的,不去个三回五回分不清楚路。

去柜台问路的话,一般人不爱搭理你。这就给人一个不好的印象,怎么北京人都这么冷漠啊?其实不冷漠,不吭声或者语焉不详,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初到北京,这俩地方绝对是考验。

然后就是堵车。不仅是旅客,周围还有居民区呢。上下班高峰,准是一锅粥,都憋着走高速。这里有个段子——机场高速,去机场的方向收费,回城里是不收费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进城的收费亭子里,依旧坐着人,给他钱,他也依旧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维持了好长时间,最终这事儿被抖搂出来,引起轩然大波。当然,现在那亭子里没人了,这么赚钱太没意思。

如果不是大款,身上不宽裕,最好选择公交地铁进城。机场好办,有专门的快速轨道,火车站就麻烦了。因为地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驳北京西站,如果想坐地铁,必须提着箱子,走出车站,走过过街天桥,再咬咬牙,走上一站多地,对,看见长安街和世纪坛就有希望了,那儿有地铁。这么多年了,旅客们都是这么扛过来的。

因为堵车,所以遇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时间算不准。无论是接人还是送人,都要开车去车站,那么,路上究竟要花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呢?这根本没法预测,全得看人品。人品爆发了,原来以为一个小时走完的路,20分钟就能走完,因为天可怜见,这天交通顺畅。运气不好了,能急死人——有天中午我从机场高速进城,心说这个时候不是高峰,怎么也不会堵死吧?挪也挪到了。谁曾想,前方有个追尾,把路堵上了,之后又有辆面包车因为堵车趴了窝,这叫一个热闹,十多公里的路,时速根本没上过5公里。

所以,如果打算开车去机场和车站,一定要从最困难的角度考虑问题,宁可早走,到地方再等着,也别掐着点儿。基本的规律是,掐着时间走,肯定堵车,比正常时间提前两个钟头出发,一般不会堵。不过这也就是一般。有一次我赶上四环路上的四惠桥大堵车,旁边出租车上下来一哥们儿,向周围的人作揖央求:大哥们给让让吧,我晚上七点的飞机啊。

那天已经在桥上堵了一个半小时了,就是想给他让条路,也让不出来,车都压死了。后来晚上八点多我才下桥,四个多小时啊,终生难忘。那个倒霉孩子,准是误机了。

到早了也有到早了的烦恼,那就是没地方待。T3航站楼的出港大厅很宽敞,可人声鼎沸啊,最要命的是坐的地方不够,只能站着。所以,送人麻利儿送到安检口,快进去吧,咱们就此别过,不磨叽了,您到里边候机室肯定有座位,恕不远送了……这真不是薄情,而是不愿意站在那里,无依无靠的还要忍受别离之苦。

火车站就更要命了。即便买了站台票可以进站,大多数时间也只能席地而坐——其实中国大多数火车站都这样,空气污浊,声音嘈杂,地面肮脏,北京西站只不过是把别的车站乘以十,从这个角度想,还是盖小了。

每次去接送朋友,都是硬着头皮去,鼠窜而回。不是不心疼朋友,而是真不愿意待在那种煎熬人的地方。

如果一个姑娘,无论是来北京还是离开,要求一个住在北京的人去接送她,对方还答应了,那一定是真爱。如果能把姑娘送上火车,还等着火车开动,跟着跑几步,才回头出站,那就嫁给他吧。

地铁排行榜

北京算是轨道交通比较发达的,出门有城铁,城铁从地上进了地下,就叫地铁。早年间70年代,北京第一条地铁刚开放的时候,要凭单位介绍信才能坐,所以很多人都把地铁当景点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10年前,刚刚有了城铁13号线,就有不少观光客专门去坐,就为了看景。其实和火车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把排排坐改成相对而坐,乘客互相间面面相觑,看来看去的不好意思,干脆就低了头。所以坐地(城)铁的人爱看书,爱玩手机,这真不是冷漠,主要是眼睛没地方放。

当然,现在坐地(城)铁也能看景。最壮观的不是车厢、站台,而是人。特别是早高峰的时候,黑压压乌泱泱一大片,人潮人海,呼啸而至,让人立马就会感到,北京有两千多万人真不是吹的。

地铁一直有排行榜的。去年以前,最拥挤的线路一直是1号线,也就是历史最悠久的、长安街下面的那道线。城东城西来回奔的,加上来京的旅客,都得坐这个。所以1号线不分时段,一直人满为患。后来三环路地下的10号线贯通了,一天之内就超越了1号线,被誉为最拥挤线路。我在高峰期坐了回10号线,惭愧得很,等了4趟才上去,这还是在大多数人都排队的状况下。胖子是不宜在高峰时出门的,这是铁律。

那么,最轻松的线路是哪条呢?怪了,居然是2号线。2号线环绕二环路,最拥挤的时候也就是人挨人,能闻着别人身上的汗味儿,但远远达不到互相拥挤、叠加、压迫的境界。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其他线路都和远近郊区的居民区相连,只有2号线,在城里自成循环。这也说明,大多数上班族,已经被赶到2环以外住了。2环内的房子,一般上班族是住不上的,住上的,就犯不着挤地铁了。终将有一天,二环路内将全是阔人,人们进二环,只是为了伺候他们。

北京地(城)铁的另一个特色是,站距长短没谱。比如南北贯穿的5号线和东西贯穿的1号线,几乎是一眨眼就是一站,不到一分钟。这也就让不是很长的距离变得漫长,耗时间啊。有时候,就会很怀疑这些站点的设置是否合理,因为就算在高峰时段,车门开关,上下车的人也不是很多。

站距长的也有,13号线从北苑到立水桥一站,稀里哗啦能开上五六分钟,给人一种总不到站的急切感。好在这一段风景不错,周围都是没开发的土地,绿树掩映,安静幽深的样子。如果站在驾驶舱后面,透过司机的玻璃向前看,窄窄的铁轨穿过树荫斑驳的空间,颇有一种恍然物外的错觉——前提是不要刮风。风一起来,外面都是黄色或者灰色了。

坐北京的城铁(地面上行驶的那段儿),还有有趣的体验,那就是一线有冷暖,这在冬天格外明显。很多地面上的站台是四处漏风的,有的基本就是在铁轨上盖个装饰性的大棚,穿羽绒服棉猴儿什么的,根本挡不住风,可一进车厢,就是一身汗,挤嘛。等下了车,汗水迅速凉透,衣服贴在身上,每个人都跟雪碧似的,晶晶亮透心凉了。夏天则正相反,车厢里有空调,热点总还有风,一出车厢,热浪扑面而来,能给人打个跟头。

北京地铁还有另外一个特色,就是——滑。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一些站台、换乘通道乃至站前广场,都铺上了漂亮光鲜的石材。平时都挺体面的,一碰到下雨下雪,正常步态都走不稳,更别提小步快跑了。据说出溜跟头最多的是5号线天通苑北站的站前广场。下了地铁,无论是坐公交还是去停车场,都要穿过这个广场,于是就能看见大家一个个东倒西歪,还有一些坚持穿高跟鞋上下班的女生,她们简直和踩高跷一样,各种扭曲以维持平衡。这个时候在地铁站口,绝对有看卡通片的感觉,后来一些地铁员工看不过去了,就在那些石材地面上铺草席、毡布什么的,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车站,就像长途车候车厅了。

北京的中心城区,是东城、西城、海淀和朝阳,其他的,叫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都是郊区。郊区与城区的主要差别,就是地(城)铁站口有黑车,一大帮男女,光膀子的、摇蒲扇的,在门口抽烟、聊天。列车一到站,他们便蜂拥迎上人群:“坐车吗?打车吗?去哪儿啊?”就这三句话,在嘴里不停地重复。他们也挺有纪律性的,一般不进大厅,要价参照普通出租车,贵上五块十块。一瞧见他们,就知道离村子不远了——尽管政府多次说坐黑车风险大,可不坐这个,真没什么可坐的,到了晚上六七点钟,不少郊区的公交车都准时收工了。

地(城)铁就是个充满悖论的地方。谁不知道挤车又苦又累啊?可不挤这个车,生计就没法保证了。

神行太保养成记

北京的地铁与城铁,应该是国内各个城市中最长的。四通八达,两块钱车票,可以把北京城转上一圈了。前一阵有个小伙子,是地铁的粉丝,花了两块钱,从早班车坐起,紧赶慢赶,到末班车为止,还真在一天之内把地铁所有线路、站点都过了一遍。再过几年地铁更多了,估计这么一口气串到底,就没戏了。

开发商要是把房子盖在地铁边上,就更了不得,价格噌噌地涨。我去过一个叫光熙家园的楼盘,13号线的光熙门站几乎就在小区里边,气势非凡啊,那儿的居民提起这事,脸上都有股自豪感。

什么都有代价。这么便宜的轨道交通也有代价,那就是换乘巨累。这么说吧,你住在郊区顺义,可以坐15号线换乘13号线再换乘2号线到达城里上班,可中间那两个换乘站望京西和东直门就能把人拖垮,到了单位,早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要是拖着大包小包从飞机火车上下来,再去坐地铁,呵呵,对体力绝对是考验。

换乘站最大的问题,就是长——最长的是13号线的两头上的东直门与西直门站。按说这两个地方都是交通枢纽,特别是东直门,去机场也好,去北边的郊区也好,都可以从这儿走,但换乘是叫人绝望的。北京市民对这两个换乘站的评价是四个字:令人发指。不仅要穿行一公里以上的距离,而且还曲里拐弯,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更要命的是,一会儿要上楼梯,一会儿要下楼梯。滚梯也有,就是太窄,高峰期总是处在饱和状态,着急赶车上班的人,干脆就直接跑楼梯。见过负重越野赛吗?在这两个换乘站里,是经常的事儿。

这样的换乘不是偶然现象。建成没多久的望京西站,也是类似的情形。从15号线换到13号线上,要从地下上到空中,并且横穿整个京承高速路。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经常在北京地铁里换乘的人,就不用去健身房了,绝对的无氧运动。要不北京的姑娘腿部肌肉发达呢,都是换乘站给练的。

很多人为了避开漫长蹉跎的换乘站,宁可绕远,多坐几站车,去一个走路少的换乘站。还有人干脆换公交了。轨道交通省下的那点时间,全让换乘给消耗没了。

为什么换乘站会那么长呢?原因还挺多的,其中一个,是有些站点建设的时间比较早,当年压根儿就没想到换乘这事儿,或者想到了换乘,没想到北京的人会变得那么多,预留的换乘通道过于狭小,最后不得不另辟通道。当然,这只占一小部分,因为北京的轨道交通是最近十来年才大发展的——最大的原因,在于建设时有人异想天开地打算在地下搞商业。想想啊,换乘的人那么多,地下多建商场,那得是什么营业额啊?就这么一个念头,可把人害苦了。到现在,预留的商业空间没开发出多少来,倒是练出了一大批神行太保。人们在狭长的换乘通道里走着走着,就会走到一个空旷的大厅里,就是这个原因。

换乘站还带来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容易感冒。这事儿也不奇怪,在通道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到了地面的站台上,又四面透风,在大冷天里一两分钟就吹得透透的,正好方便感冒。

大而无当,“无当”两个字指的就是细节。据说现在北京已经注意到换乘这个细节了,要出台规定,换乘距离不能超过120米,时间不能超过3分钟……只是已经有的换乘站,要改造可真不容易了,那得花多少钱啊?不过,像东直门、西直门之类翻山越岭式的换乘站,留着也好,让来北京的人都见识见识,什么叫辛苦,让搞建筑的人也能记住,什么叫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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