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说着将绛衣猛地一推，绛衣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抬头见青罗几分担心的望着自己，心里暖了几分，但见她没事，却又回复了脸上那冷漠的表情。“你们都出去，我没病。”
绛衣蹙眉，见青罗有些惨白的脸，有些气恼，“没病那为什么怕看大夫。”
说着便又想上前为她套上诊线，抬眼间却见青罗泪已成行，打开绛衣的手道：“郦绛衣，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说一出，顿时愣住了，两人同时静默了，绛衣的眼，她的手，冻在了半空，那入冬的天气太冷，冷得心还一点热度都消散了。
“绛衣……”青罗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话伤了她，她叫了声她的名字，绛衣听到那耳边模糊响起的声音，苦笑，在那直贯而入的寒风中身子仿佛被吹动了一般，猛地一颤。
转身便出了屋，任那身后的声音一直叫着她的名字，“绛衣，绛衣……”好像已经不是叫的自己。
冷，还是冷，一路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天空仿佛又飘起了雪花，一片片地还闪着银光，“下雪了吗？彩奕。”
唯有彩奕跟着她，彩奕一愣，摇头道：“姑娘没有下雪，天晴着呢。”绛衣停下脚步向天空望去，明明有雪的，在飘动，在闪动，伸手去接，却又落不下来，也许是她心里的雪。
没想到她也病了，整日晕晕沉沉的，一病就是三天，没有下床，只在厚厚的被褥中卷着，也没有传御医，一是因为也算不上什么大病，二是因为不想让宫中人说她娇贵。
绘烟也由着她，每天来看看她，说她是太累、太伤，让她放宽心，又吩咐彩奕每天煮一壶茶给她喝。那茶真比药还好使，喝了三天人便精神了许多，头不再昏了，那几日看到的雪花也没在眼前乱飞了。
这几天每次彩奕端茶来时，她便要问一遍，是不是下雪了，彩奕也被她问得烦了，便笑道：“姑娘一定很喜欢下雪。”
绛衣点头，“是啊，我出生那一天便下着雪，那一夜的月色绯红，将白雪也映成了红色，如同红衣一般，所以我才叫绛衣的。”
而同一天，青罗也降生在那片月光下，想到青罗却又不免有些心伤。
至第四天，绛衣便下了床，这一天却真下起了雪，片片飞在她额头上，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走近，竟不由得一惊，是青罗，她的病仿佛也好了，步子虽有些慢，身子虽依旧单薄，便脸上仿佛少了些惨白。
“绛衣，生我气了吧。”青罗走近，便问。绛衣微微一笑，“姐妹两哪儿有隔夜仇。”
青罗一听顿时没了话，那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绛衣又是安慰又是替她抚去泪水，半晌，青罗终于恢复了平静，仍抽咽着说：“以为你已经不把我当姐妹了呢。”
绛衣黯然，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呢？我们两人一条命，何来彼此。”
青罗浅笑，“小雪快到了，我们每年都一起过的，今年也一起。”
绛衣点头，在宫外时，郦竹山从不记得她的生日。记得的人便只有青罗，她自己，还有绛峰。绛衣常笑道说，自己是沾了青罗的光，多亏青罗她这哥哥才会记得她的生日，每次都说得青罗面红耳赤，而每次都会被绛峰斥责一番。
那宫外的一切，如同那落地的雪花一样，已经融化掉了，有多少人记得它。
离小雪不过三五天，绛衣日日想着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给青罗，这宫内不比宫外，在宫外时虽被郦竹山关在府中，但总找得到机会上街，街市上稀奇玩意多，随便一件都让青罗高兴异常。而今在宫中，少了些新奇，那些珍宝也非青罗所爱，也不是她绛衣所爱。
转眼便到了小雪这天，小雪这天竟没有下雪，天空浮云也没有一片，绛衣起得很早，去了躺御膳馆，要了些食材，回到翠烟园，忙了一早终于完成，她松了口气，望了望桌上的糕点，不禁一笑，这是她唯一觉得满意的礼物，心里却也不知青罗满不满意。
将糕点放入盒中，等着晚上送去晨风园。这时院外走进一个内侍，绛衣一怔，一眼便认出他来。记得那日与无衣在宫中相会，便是这内侍以送兰花为名带给她的口信。
不禁吃惊，难道无衣又要邀她相见吗？内侍起进园子，便被彩奕拦下，问东问西问了半天，绛衣见那内侍面露愁色才走了过去，内侍如释重负一般，绕过彩奕向绛衣施礼问安一番便道：“姑娘，这是你的东西。”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内侍虽只说是她的东西，但绛衣心里知道定是无衣相赠的，她跟他提过无衣的生辰，没想到他也上了心，心里有些犹豫，但仍然伸手接过，内侍没再多说，便离了翠烟园。
绛衣不禁叹了口气，拿着那纸包却不知该把它打开还是该把它放置不理，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这份礼物。
拿着那纸包回到房内，绛衣吸了口气，一笑，却不知自己怕些什么，既然要面对，那就不能躲避任何，自然也包括这礼物。
慢慢揭开纸片，只见渐渐露出两个木偶，一个红衣，一个褐衣。绛衣蓦然一惊，那红衣木偶一脸浅笑，神态恬静，从衣着到发饰，一看便知，那便是她郦绛衣，而且木偶的右眼边落着一个红印，绛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转而向另一个木偶看去，那自然是无衣，手执书卷，跟那一夜在小船中看到的神情一模一样。
绛衣心里一酸，不禁蹙眉，心里有些明白无衣送这对木偶的目的。他是在提醒她，他们都是命运手中的木偶吗？任命运牵着线，什么都不由自己做主？他想告诉她他的无奈吗？
他错了，他们从来都不是这木偶。他无衣的选择，她绛衣的选择，决定着以后的命运，而不是由命运决定着他们的选择。绛衣不愿多看，将木偶用纸包好，放进了大木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