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每天都要去一趟邮电所,如同日出日落一样,很准时的。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瓦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连同脚跺一跺小镇就得晃三晃的镇长也得高眼看他呢。
瓦是小镇中学的语文老师。人长得很一般,书也教得很一般。为人处事迂腐呆板,不善辞令,可瓦却能写文章。虽说每隔三月五月,人们方会在省市报上读到他写的豆腐块文章,但在大家的眼里,瓦是个何等了得的人物!
瓦日日去邮电所,一是想看看当日的报纸;二呢,是将新近写的文章寄出去,顺便再看看以前投出去的稿子是否有了回音。
当然,瓦每日去邮电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他看上了所上刚刚从邮电学校分配来的那个小妞。小妞叫姣,人长得很标致。瓦每次去了,姣总是从繁忙中抬起头来,对他表示善意地一笑。瓦觉得那笑很有意味,像那雨后天晴的太阳一样灿烂。瓦的心就被那笑一次次打动了。再来时是,瓦等姣灿烂地笑过之后,就无话找话地与姣搭讪几句。
瓦说:“在你们这单位真好!每日的报纸、刊物都是你们先看。”
“是吗?”姣说这话时,目光便偷偷探过来看一眼瓦的脸。
瓦就再无话可说了,拿了报纸做了贼似的匆匆逃脱。
瓦再来,仍就是说那一句话。说过几回,瓦就觉得再这样说就没有多大意思。他便挖空心思想把话往深处说。但每天上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瓦就想:现如今的女孩脾性古怪,当了许多人面说其他的话,弄不好碰钉子。那就更没意思了。瓦也曾想过,等下午或其他时间找姣聊聊。可去过一次两次,发现姣的房间里总有三个五个的男孩捷足先登。那些男孩在姣的面前很随便,嘻皮笑脸地说话,朗声地笑,响亮地唾痰,眼睛蚊子似的在姣身上飞上飞下。瓦就感到自卑和猥琐。瓦就待不下去了。
又一回,瓦去取报取信,姣喊住了他,说有他一张汇款单。
“又是稿费了。你真了不起呢!”姣两眼放射出一种羡慕的光。温柔得很。姣将汇款单要递给瓦时,忽然就缩了回去:“这次你得请我的客呢。”
瓦听了这话,当下心里高兴得如同喝了蜜。转天下午,瓦果真在小镇餐馆里请了一桌。瓦本想只请姣一个人,却又怕别人眼里搁不住,就同请了学校几位老师。
瓦与姣有了这次交往,按说彼此更加亲近了,可恰恰相反,以后再去邮电所,心里越发紧张、不自在。瓦心里很矛盾。他既想早些让姣知道他的心思,却又怕这层窗纸被捅破,夫妻不成,反把友情也给搭进去。
瓦想来想去,便写了一封感情真挚而言语缠绵的求爱信。瓦却没有这个勇气当面将这信交给姣。等礼拜天回到城里,写了城里家的地址把信寄出去。
瓦把信寄出去,人却再没去取过报纸信件。他暗自算计着日子,转眼一个月过去,却没见姣的回音。这期间他又抱着“豁出去了”的态度又给姣写过两封情书,均如泥牛人海。瓦心里就灰灰地感到了有些后悔和失望。
忽一日,瓦就收到了市报社寄来的样报。他急忙翻开报纸,在副刊头条位置,就看到了他写给姣的三封情书。那信的题头连同姣的名字都没变。很刺眼。瓦很着急,因为当天小镇上的人都纷纷传闻了他发表的情书,而且各种议论纷纷传播开来。
这天晚上,瓦就气冲冲敲响了姣的门。
瓦这一头撞进了姣的门,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出来。瓦出来时,脸上就有了兴奋的光。
从此,小镇上的男孩再不去姣那儿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