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约会是一件很头痛而又刺激的事情。说之头痛，那是因为不知道见了面该干什么；说之刺激，那也是因为难以预料约会之后会有什么结果。男人与女人本来就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物种，其思想，情感，行为方式都差之千里。
这几年，方筝筝一直把欧阳杰看作一个大哥，凡有不顺心的时候，就打电话向他求助，没少烦他。每次打完电话，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今天得知他要来省城，甚是兴奋。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省城会会欧阳杰。
正要拿起电话拨给欧阳杰的时候，她犹豫了。她要搞清楚两个问题：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约会又能干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除了工作上那种必须的交流以外，如果男女相互没有好感，那就真没有必要约会了。而这种好感的度数决定了男女交往的层次和深度。双方都太有好感了，那么就会成为情人或者向伴侣的方向发展；而没有好感了，在一起又索然无味，何必浪费时间约会？
对于欧阳杰，方筝筝是有好感的，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他身上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能再次见到他，是她梦寐以求的，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也有点怕，怕难以驾驭这种感觉。
见面又能干什呢？无非是吃饭，或者去茶馆，或者喝咖啡，或者泡吧，或者去练歌房吼上一晚上，或者是到公园散散步这些套路。去咖啡厅或者茶馆对于初次见面的男女很合适，由于喝的东西丰俭随意，进退又很方便，星巴克和两岸咖啡这些场所很受欢迎。去酒泡喝酒多有寻求异性以期排解寂寞之嫌。去练歌房唱歌，对于好久不见面的欧阳杰肯定比较唐突。而到公园挽手散步让外人看怎么都像一对儿恋人。
方筝筝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觉得请他吃饭比较合适。但是吃什么又是一个新问题。她想到了前两天看到了一本休闲杂志专门介绍省城有一家专吃西藏牦牛头肉餐馆的，而且一头三吃。一吃就是凉拌牛头肉，这个可以当凉菜下酒用。二吃是番茄汁炖牛头肉。此时她想起了杂志上的图片，那红红的冒着热气的一锅牛肉，令她舌部生津，恨不得现在就去吃了。三吃就是喝牛头汤，那乳白色的牛头骨头汤喝了之后，自己的骨头也会立即变得坚实。
西藏的牦牛都是在海拔三千米以上无污染的高原地带生长的。每天都吃冬虫夏草，喝的也是冰川融化后的泉水，就是拉出来的粪便也比六味地黄丸有营养。“对，就带他来吃牦牛头了。”想到这里，方筝筝为自己所做的英明决策得意的都笑出声了。于是，她拨通了欧阳杰的电话，告诉他晚上六点在省城唯一的西藏牦牛头餐厅一起就餐。
欧阳杰是早期国家公派到英国攻读建筑学的博士生。学成便回国了。在去餐馆的路上，他想起了最初认识方筝筝的情景。那是在教育部组织的一次全英优秀留学生归国高校巡回报告会上，当他把英国大学生是怎样生活的部分介绍完毕以后。一个女学生站起来，用中式的英语大声问：“Do English Universities allow studnts to make love？”
啊？他一愣。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居然当着两百学生的面，问他英国大学是否允许学生“做爱。”
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了，就回答道：“你是想问英国大学是否允许学生谈恋爱吧？”那个女孩子点点头。
“Making Love是做爱的意思。在这里用不合适。”全场此时一片笑声，女生的脸也泛起了红晕。她就是刚上大学不久的方筝筝。后来，她拜欧阳杰为师，这些年她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
出租车在一个小楼前停下了。他下了车，仔细看了看这个有着浓郁特色的藏式餐馆。这是一个木制的双层小楼，小楼的后面是一个院子，全部是用木楔子围起来的。院子中间有一个高高伫立的柱子，顺着柱子最顶端向下是一根根斜拉着的钢丝，上面绑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子，仔细看上面还有很多藏语。欧阳杰多年前到西藏的时候，藏族朋友告诉他，这些随风舞动的成千上百个小旗子实际上就是经幡。每一片经幡随风飘过一次就等于咏诵了一遍经。可见藏人对宗教的虔诚。
院子里面摆着几十张餐桌，基本上坐满了食客。一个身穿藏袍的姑娘向他走了过来问：“扎西得列，您订餐了吗？”
他刚回答完扎西得列，就听高处有人喊：“欧阳杰，欧阳杰，我在这里。”顺着声音，他看到二楼的一个窗口从里面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正在对他微笑，手也向他频频舞动。正要落山的太阳，却把最后一束金色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在了她的脸上，映出一张无比美丽的脸膛。原来方筝筝已经提前等候他了。
二楼也是用木板隔出了一个个小房间，相对安静许多。进了房间，欧阳杰很自然的走过去和方筝筝拥抱了一下。好像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了。
寒暄以后，方筝筝说：“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馆。你现在走南闯北的，估计什么都吃过了。兴许你会喜欢这里。”欧阳杰早就意识到这是她精心安排的，再加上这里本来就不错，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和那本杂志上宣传的一样，服务员先上了一大盘精选的牛头肉，接着端过来一锅乳白色的牛头骨头汤，并介绍说：“这个骨头汤是我们熬了多年的老汤，喝了非常有营养。你们空腹先喝一下，能起到养胃的功效。同时牛骨还含有丰富的钙，对骨骼密度的提高大有益处。”
“都熬了好几年的骨汤还能喝吗？”方筝筝不解的问。
“是这样的。多年以前，我们就熬出了第一锅牛头骨汤。以后每一天都把前一天的一部分骨汤加到下一天新的骨汤中接着熬。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你们现在喝的骨汤也就有好多年了。”
“原来这样呀。”方筝筝恍然大悟。
喝完汤以后，他们又要了青稞酒。如果青稞酒就着汉人的饭菜喝，一点感觉也没有。然后青稞酒配牦牛头肉却是那样的好喝。欧阳杰也想起了有一次在武夷山的一个茶馆里面喝岩茶，当时感觉好喝无比，于是就买了许多回去。回到家中，同样的茶叶在北京怎么喝都不是武夷山上的体会的那种味道。后来他明白了，这是水的缘故。岩茶必须要由武夷山的泉水冲出来才好喝。同样的道理，牦牛肉也必须有青稞酒才更好吃，而酒也就越香。
一会儿，服务员又端上了一大盆蒸腾着的红红的汤煮牛头肉。这也把他们饭局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欧阳杰把方筝筝的酒杯斟满，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方筝筝本来是不喝酒的，今天也破例了。
“谢谢你带我到这个好地方来。为我们再次见面干杯。干！”说完一饮而尽。看到欧阳杰那么高兴，方筝筝也很开心。也端起酒杯喝了少许。
饭吃到最后的时候，服务员托着一个用红绸子盖着的盘子进来了。已经吃的很撑的他们两人纳闷儿怎么还会有饭菜上来。
服务员优雅地把盘子放到桌上，然后揭开了红绸缎。啊，原来盘子上是一个已经搞得很干净的牦牛头骨架。“刚才你们吃的牦牛头肉就是从这上面剔出来的。我门已经做了处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拿回去留作纪念。”
欧阳杰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了，谢谢。”因为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苏格兰故事。
方筝筝不明白欧阳杰为什么显得那么紧张，就问：“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这让我想起了苏格兰一个古老的故事。想听吗？”欧阳杰其实也没有太紧张。一个牛头骨架根本也没有办法拿回去，再说了，已经把人家的肉都吃了，还把骨头也拿回去，这也未免太残忍了吧！
“想听，想听。你快讲！”方筝筝催着他把故事讲出来。
“在苏格兰有一个古老的风俗，如果在晚宴上端出了一个牛头，那么参加晚宴的一些人就一定要死。”听到这里，方筝筝感到毛骨悚然。就说：“我可不知道这个故事。再说，这是在中国，又不是什么苏格兰。”
欧阳杰接着说：“大约五百多年前，在苏格兰的爱丁堡城堡里面，苏格兰皇室曾经演绎过一幕[黑色晚宴]。当时的国王詹姆斯二世知道黑色道格拉斯兄弟正密谋篡权，于是就安排了一个鸿门宴。晚宴一切正常，快到结束的时候，男侍者端出了一个牛头。这时道格拉斯兄弟大惊失色，因为他们知道，端上牛头，就意味着某人的头就要被砍下来了。当时克里登大臣立即让卫兵把他们兄弟拿下，指控他们要谋反篡位，接着把他们的头就给砍下来了。黑色道格拉斯从此消亡。后来的十多年里再也没有人谋反了。”
方筝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牛头端上来的时候，欧阳杰为什么表情显得怪怪的了。同时也感叹历代封建王朝，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即使在现在，也都在发生着权力之争，而最后遭殃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
“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吧？”欧阳杰转了话题，提议出去散散步。
方筝筝看看窗外，已经是夜色阑珊。她的心情也犹如这斑斓的夜色一样美丽。她建议说：‘附近就是护城河，不如我们沿这河畔走走吧。
结完帐以后，欧阳杰对餐馆老板说：“如果以后有苏格兰人到你们这里吃饭的话，千万别把牛头骨架端上来。”
听到这话，老板一脸迷茫，方筝筝哈哈地笑了起来。欧阳杰顺势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