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止住喷涌而出的泪水，温新凉呢喃道：“以前师傅教我武功的时候，我怎么都学不会。后来有一次被人打伤，师傅给我灌输了内力，还让我看了不少武功秘籍。不过，师傅在的时候，我始终辜负了他的期望，没能好好习得武艺。”
“然后呢？”韦东时追问着。
“那个时候，以前看过的文字就在脑海里开始闪现。以我的本事当然没有办法去完成那么多的招数，只是恰好，师傅输的内力似乎起到作用了。”温新凉说着，动了动手腕，风轻云淡道，“现在，好像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了。”
“你师傅，到底是谁？”韦东时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不仅仅是温新凉，还有贺彬，韦东时对他们背后的人一直存有好奇之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培养出这般的徒弟，他参悟不透，只是觉得，背后那人一定不一般。
温新凉犹豫着，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该不该告知，但她的嘴唇却动了起来：“鬼谷子。”
轻声说出的三个字，包含着其他的感情。单是知道这个人的时候，温新凉就吃了一惊，若纯粹是她的师傅，她可以饱含骄傲地叫出那名字，可偏偏情况不是如此。
温新凉说完的时候，韦东时也吃了一惊，继而便道：“他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
咬了咬嘴唇，温新凉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师傅，他走了很久了。”
“抱歉。”
“无碍。”温新凉微微垂下眼睑，淡淡道，“我有点累了，想要先休息。”
“行，那我先回去了。”韦东时轻叹了口气，“我让天顺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情你就叫他。”
温新凉点点头，表示清楚，心中的愧疚越深。
是天顺，而不是天政。
韦东时这样安排的意味，温新凉心中明了得很。她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可她心中的那种感动已经不能再衡量。
手心手背都是肉，天政、天顺对韦东时来说就是左膀右臂，因为对他们放心，他才会那么无所顾忌。
同样的道理，韦东茂就是韦东时看着长大的，要说心痛，没有人会比韦东时更心痛。
而害死韦东茂的人，偏偏就是她，温新凉。
……
放出消息两天后的晚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悄潜入韦东茂的房间。
黑衣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床的位置，轻声将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高举在头顶，接着就要砍下去。
可就在这瞬间的功夫，他的背后闪现出一人，直截了当地点了他的穴位。
黑衣人大惊，不过，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后来的人缓缓走到前面，将剑从黑衣人手中抽出，然后转身点燃了室内的蜡烛。
房梁上，天政和天顺直接跳了下来，同一时刻门被推开，那风度翩翩的男子也阔步而入。
站在桌前放下火折子，温新凉背对着黑衣人，轻声说道：“想来杀人灭口吗？因为床上的人。”
被子盖住了那冰冷的身体，温新凉不愿意去面对，若非一定要报这个仇，她根本不会放下心中的沉痛来做这些。如今，是是时候了。就算再怎么后悔自己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眼下也都没有办法补救。她能够做的，就是让韦东茂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天政和天顺走到黑衣人边上，手持烛火，猛然拉下黑布，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侍卫长？”
背对着的温新凉身体一颤，嘴唇死咬着，鼻子很酸，很酸。
往那个方向走了三五步正好在贺彬的身后，温新凉不愿意去面对，只是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身体，带着哭腔问道：“师兄，为什么，偏偏会是你呢？”
“只是来看看小公子。”贺彬淡淡说着，“师妹，你的点穴是跟……”
“是跟师傅学的。”温新凉轻扯了一下嘴角，淡淡笑道，“师兄，事到如今，你还要再欺骗我吗？如果只是来看看茂儿，你何必高举着剑？那天和庄主见面被茂儿看到了，所以才想要让他永远不要说出话来的，对吧？”
贺彬沉默着不说话，但旁边站着的三个男人也没有要去说什么的意思。
今天的事情一早就是温新凉设计好的，每一次都出事，除了内鬼，不可能有其他解释。而一次又一次，牵扯上的人，都只有贺彬。
温新凉多希望，这几天能够平安一些过去，不要出现任何人，不要发生任何事情。可惜，贺彬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被暴露，贺彬宁愿冒着危险来再做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事实就是如此。
温新凉和贺彬的师兄妹关系，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清楚的。在先前，他们对贺彬也有过怀疑，贺彬进入雪域山庄的时间晚，而且对他们的调查很少有过有帮助的时候。可上一次，贺彬救了温新凉是事实，他们才会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
在这个当口，温新凉是最痛苦的人，他们尽可能的不去干涉，他们也相信，韦东茂的死会让这个女人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贺彬轻声问道。
“从来没有。”温新凉抿了抿唇瓣，苦笑道，“每一次想到你可能会是凶手，我就觉得自己很傻，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够那么想。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次的请君入瓮，要不然，我哪里还需要和你打招呼？”
“是吗？这么看来，还真是我沉不住气惹的事了。”贺彬冷笑一声。
“你难道就没觉得自己错了吗？”温新凉的眼睛彻底红了，她看着男人，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有什么错？”贺彬反问道。
一句话，将温新凉打入十八层地狱。她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这话当成是笑话。杀人，难道没错吗？
无论如何，温新凉都不明白，贺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朝廷的细作吗？他要的，难道不是将犯人绳之以法？可他在做什么？
恍然之间，有什么划过脑海，那么清晰。
温新凉无所适从地抬起脸，一字一句问道：“你一直在骗我？”
嗤笑一声，贺彬目光炯炯，淡淡说道：“是骗了你不少。不过，有几件事情我没有说谎。一，我们是我们师兄妹；二，师傅名叫鬼谷子；三，你和师傅是父女关系。除此以外，你觉得呢？”
对面前这一脸坦然的男人，温新凉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她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眼中别说是感激之情了，就连半死安慰都没有吧。更甚者，她对他而言，很可能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
温新凉上前，狠狠扯住了贺彬的衣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开腔说道：“我没想到，我一直信任的人会那么卑鄙无耻。”
“是你自己太笨，怪得了谁？”贺彬笑道。
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温新凉却半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她讨厌眼前这人说笑的面孔，恨到了骨子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你用易容术的时候我就在想，或许可以用你一用。但我一直没有付诸于实践，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取得你的完全信任。只是没想到，你那么费事。”贺彬冷笑着说道。
“你都做了什么？”温新凉轻声问道。
“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吧？”贺彬反问道。
“废话那么多，让你说就说啊。”温新凉拽着男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看温新凉的情绪已经激动了起来，韦东时连忙从旁边上来，将她带到了一边，劝道：“新凉，你别冲动。”
冲动吗？温新凉冷静下来，才发现，她真的难得才能这么生气。一直以来，她把贺彬当成自己人一样，毫无戒心，原来都是她错了。她还因为这个男人怀疑了天政、天顺，回顾过去发生的种种，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不屑。
“我的好师妹，你不用太感谢我。你猜得没错，你到雪域山庄之后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给你带来的。何芸黛的死，漪婧的死，你在棺材里差点被闷死，回来化名孟安的时候被刺杀，还有小公子的死，都是我造成的。”
“你……”温新凉狠狠瞪着那一脸轻松的男人，漠然道，“我房间里的匕首是你放的，在宅院里的匕首是你拿了然后放到现场去的。对吧？”
“当然，要不然还有谁？”贺彬点点头，满脸含笑。
“那为什么她在死前还要念叨我的名字？”温新凉不可思议地问道，“该不会是那个蠢女人觉得，就算是死也要拉我做垫背的吧？”
“放心吧，她比你聪明多了。只是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易容术。”贺彬笑道。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温新凉诧异地问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贺彬瞟了一眼，却不再讨论这件事情，应道：“既然被你抓住了，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温新凉双手握拳，嘴唇已经咬的溢出了血。她深吸了口气，心里痛得很。没有人会在被背叛之后还能觉得全天下都是冒着幸福泡泡的。
韦东时见状，吩咐道：“天顺，带他下去，把他刚才说的那几件事情全部问清楚，不管用什么手段。”
雪域山庄不是什么有人情味的地方，手段多得很。
温新凉怎会不知道，若贺彬什么都不说，他只会吃苦头。
如果贺彬没有承认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温新凉或许还会帮忙说话，但既然犯过一次错，她绝对不会再错一次。
等天政、天顺押着人都下去了，温新凉的两条腿也彻底瘫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