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生活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工作依然毫无着落。
我开始恐慌,不是因为没有工作,而因为发现自己对找不到工作根本就不在乎。烂烂完全不明白我对自己不在乎的恐慌,因为她也不在乎,毕业了她就要去巴黎继续她的深造。
我发狠的连去了几次招聘会,想闭着眼睛撒一大把的简历出去,可是没有想到就连乱投简历实行起来都有技术上的难度。
本专业要的人很多,可是后面都清清楚楚的标明,限男性。
好不容易看见要女生的,兴冲冲跑过去一问:对不起,这个名额我们已经有意向了。
靠,果然象黄宏说的,实在不行了,男女才一样。
后来面试了十二次,三次人家看不上我,三次我看不上人家,还有三次互相都看不上,剩下的三次里,和老板吵架一次,遭遇性骚扰一次,最后一次因为睡过头压根就没去。这尼玛就跟传说中的相亲感觉很类似嘛。
打了个电话回家,告知情况,父母竟然开心的笑了,原来家里早替我物色了一份,就等我打这个电话,以表明对于我的未来他们依然有主控权。
我的叛逆期又来了,对找工作蓦然积极了起来,积极到N天没出现在西围墙。
除了毕业设计,我不是在找工作的路上就是在找工作回来的路上。
辛勤还是有回报的,终于有家瞎了眼的大公司跟我签订了协议。我又开始新恐慌,这要是进去那公司,他们发现我啥都不会,尼玛不会立刻辞退我吧?
不过这个恐慌因为不用马上面对,所以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我蹦蹦跳跳(这个词语用在23的人身上能充分显示我的傻X)的跑去西围墙绝对请烂烂和众烂人吃饭。
一到西围墙就被玻璃拍了下脑袋:“靠,那么久不出来混还以为你跑去孵蛋了。”
“是啊是啊,这不孵出个你来了吗。”我皮笑肉不笑的回击。
他郁闷,回寝室抱住小淫假哭:“现在的娘们咋都那么不温柔呢?”
一说到吃饭,个个开心的跟打了鸡血一样,勾肩搭背浩浩荡荡的杀了出去。
毕业期间,一个个手头都宽裕了不少,起码我家也解除了20多年对我的经济封锁,让我意识到关于我对于我家“很穷欠外面很多债”的定义是完全错误的。
于是奢侈的请了一次新花中城,光打的费就花了我两百。
吃饱喝足回来,剔着牙的诸人还是觉得兴致高昂,于是开始打双扣,擂台制度的,输了的除了下桌以外,还得在门外的草地上爬一圈。
烂烂每次都跟在爬的人后面假装挥皮鞭,玩的不亦乐乎。
从开始玩到现在,烂烂和意须的组合就木有输过,一直坐在上面。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是骗人的吧?
我没有去玩,双扣是我很不爱的扑克游戏,所以我坐在一旁用玻璃的电脑打野鸭。
还是包子想到了什么:“欢姐今天干吗请客啊?”
“我签协议了哦。”我得意的比个V。
“啊恭喜恭喜,快点请客。”有人起哄。
“你这接的也太顺口了吧?不是刚请过么,要不你吐出来重新吃一次。”
“呕,欢姐你太重口味了。”
“嗯,我追求的方向。所以不要惹我。”
“签的哪里啊?”
“XX公司,就是玉泉那边上的那家。”我答道。
“哦?成功留杭了啊欢姐,这得重新再请一顿!”
“……”我翻翻白眼,“行啊,没问题,到时候单独给你摆一桌,你要是不全吃下去,大家就给你塞进去。”
“塞这个事情我很在行。”小淫拍这瘦弱的胸脯。
“下一组下一组啦!”双扣桌上传来叫唤,我们才发现又一组在烂烂和意须双剑合璧下败走草丛。
烂烂在后面虚挥着皮鞭,还抱怨:“原来这赶牲口也是体力活啊,走的都累死我了。”
小淫和包子叫嚣着要去雪耻。
意须揉揉眉心说:“一点挑战都没有,我先休息了。”
“喂,于少,你就这样抛弃你家烂烂啊?”小淫对于没法立刻雪耻很不满。
意须指指他,对烂烂说:“上,咬死他。”
烂烂笑骂:“滚。”
意须心安理得的滚了,随着他走的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知为何,心里提了起来,野鸭打的七零八落。
当他终于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舒出了那口憋了很久的气息。
他从宿舍里走了出去,估计真的是打牌打的闷了吧。
我伸伸懒腰,准备重开一局野鸭,手机抖了起来。
——出来,司令台。
去么不去么去么不去么……
心里各种挣扎的时候,脚已经鬼使神差的迈了出去。
他就坐在司令台的边缘,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看着天,居然有些孤寂的样子。
月光照着他侧面的轮廓,仿若一副画一般。
突然不想破坏这样的画面。
我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他依然听见了,回过头对我说:“来了啊?过来坐。”自然的一塌糊涂。
他就从来没想过我收到短信会不出来么?
对自己这么被一个人吃定,我无比挫败,你说要是男朋友就算了,被个暗恋对象拿捏的死死的,而且人家还不知道你暗恋他,这做的哪门子孽啊。
坐到他身旁,他还是很仙风道骨的看着天,半晌没有说话。
我出于好奇的也看了看天。杭城的天空其实好看的时间很少,特别是夜空,微微发红的好像不健康的大姨妈一样。
我想如果有旁人看见我们2个的样子,大概会怀疑我们是不是都在流鼻血所以得仰着头。
“所以……”他突然开了口。
“唔?”
“所以,最后的选择还是杭州是么?”
“谈什么选择啊,有工作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四年我都是混的。”我用很轻快的语气说着。
“所以……”他还是缓缓的口气,“所以,你说过的话都是不算数的对么?”
“唔?”
“告诉我说给我织了围巾,然后其实送的是别人。那么肯定的告诉我说最后去宁波,其实都是耍我好玩是么?看我失望的样子很有意思吧?”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尖刻的语气的语气说话,他向来是随和倜傥的,这样的尖利像一把刀子在我心里狠狠划了一道。
我失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那个呃没有其实唔不是这样……”
他静静的看着我失措,那么认真,认真的我完全说不出话的时候,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太搞笑了,猪欢,你还是那么好吓。”
什么嘛!这个人,太恶劣了哇!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个神经病。”
他终于停下大笑,正色说:“其实挺好的,杭州不错。”
“有不错么?我也搞不清楚。”虽然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事实上所熟悉的也不过是学校周边,对这个城市,完全还没有任何认同感。
“不然你为什么选杭州?”
我长叹口气:“总是要工作的嘛,选哪里不是一样。”其实我清楚,除了不想回家当乖宝宝,选择杭州的原因还有一项,我从来不肯承认:它离宁波很近。
“真快。”他垂头笑了笑。
“什么?”
“这四年过的真快。”
“是啊,明明小学的时候度日如年的,怎么突然就度年如日了。”我也从未感觉过时间消逝的如此迅速,迅速到我几乎能感觉到它的实体就那么呼啸的穿过我的指缝。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是回想起来,又觉得自己似乎在这呆了一辈子。”
我被他引的回忆了起来,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朋友,那么深厚的情感,真难相信只是4年,我的生活就像天翻地覆一样。
睡觉睡到自然醒。
这样的日子,以后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了吧——“真想赖一辈子。”
“是啊,我也是。”
两人对视笑了笑,一时无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冷场的一点都不尴尬,心中又升起那股宁静的喜悦。
为什么相处这么融洽的人,偏偏喜欢的不是我呢?
忽然间悲从心来,我连忙仰起了头,鼻头一阵发酸。原来是真的,仰起头的时候,眼泪就没那么容易流出来。
过后的日子,我很惶惶。对有可能成为我死党男友的人怀着不可言说的情思,这相当考验我的道德观。
我开始躲他,我想冷处理,让时间把一切都结束掉。幸运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年期间他回家了很多次,而且一回就是很多天,这让我躲起他来变的很容易。
我静静的等待着时间将我完全洗脑那天的来临。
最后半年,我经历了大学四年我最大的噩梦——毕业设计。
尼玛这是耍人的吧?
我从所有媒体资料以及小说里所知道的毕业,应该都是一群人吃吃饭,然后毕业旅游什么什么的,毕业设计就是交篇论文就结束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工科的毕业那么那么复杂?
我要做的事情如下:1、电路设计;2、电板焊接;3、程序编制;4、单片机拷制;5、设计调试;6、毕业论文——这个得做10年吧我?
果然是女怕入错行,难怪工科女生那么少,原来大家都是聪明的,就我一个笨啊。
其实也是我自己想太多,我想着自己这四年什么都没学,干脆趁毕业设计的时候把该学的东西好好梳理一下,于是选了一个制作监测八路电源电流量的设计。
真正开始做的时候,才知道我单纯了,满图书馆的书我到底该从哪找起啊我?
而且最心理不平衡的是,当年刚刚开始流行要电子教学,偷懒的老师们搞了一大批课本课件制作的毕业设计,我当时对此还很不屑,觉得没技术含量不肯选,结果我选的这个也太有技术含量了吧?含的我完全hold不住了。
在图书馆傻眼了三天以后,我终于拨通了场外求助电话:“救命啊,英雄!”
“嗯,又怎么了,你说。”丁小冕镇定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显然对于我的求救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专业不一样,可好歹都是工科。一个大四学生向一个大一学生好像很强人所难,我自己大一的时候学的明明只是基础课程而和专业无关,可是我想着Z大的学生应该比我们普通本科的要神奇一些吧。我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我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以后。他沉默了一下,应该是对我很无语:“你还真说的出口啊。我去找下资料然后告诉你我能不能做。”
“我能做什么不?”完全甩手的事情我还是做不出来的,我还是有良知的。
“我先整理下思路到时候你帮我一起翻书吧。”
“Yes,sir!”
Z大的学生果然会创作奇迹,丁小冕没几天就整理出了一张重点,指着上面的内容说:“呆会你就找这些东西,找到了就在把书的题目和页码标在笔记上,我一本一本看。”
我看着上面的名词,很疑惑的说:“这些东西看着都很眼熟的样子。”
他好笑又好气的斜睨我:“对,都是你这四年应该学的东西。”
呃,真是有够丢脸啊。
我假装很忙的开始翻书:“是找这些东西是吧,好的好的,我马上找。”
他用一个寝室的借书卡从图书馆借了一堆的书,一本一本叠在那相当的惊人。大概是怕影响到我的毕业设计,他们寝室的人都出去看书,把寝室让了出来。
毕竟是我自己的事,而且给我的任务又那么简单,我还是很尽心尽力的把每一本的重点给找了出来。
这个任务我完成的很快,一堆书全部找完就没事干了。
一人忙一人闲,我有些过意不去的说:“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小冕坐在书桌的对面,正翻阅着其中的一本,还时不时做着笔记,听我这么说,就扔了他看完的那本过来,说:“你也看看书吧,别答辩的时候答不出来。”
“哦。”我接过手,集中精神去看。
好吧,我还是得说,这个专业绝对不适合我,因为我看了没两页,就犯困了。
正在初春,暖暖的阳光那么柔和的穿过玻璃照在我身上,我整个人都要化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我趴在自己的手上,睁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小冕,一手抓着笔,一手翻着书,嘴角的梨涡深深的。
明媚的春光下,这么青葱的少年,我心都要醉了有木有。
认真的男人果然是很帅啊很帅啊。可是我自己的事情人家那么认真,我却在睡觉真的丢脸啊丢脸啊。
我尴尬的直起身,摸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我不好意思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啊,要你看你没学过的东西。”
我是表达自己的内疚,这时候他应该客气一下,比如说点什么“没事,反正我过两年也要学的,就当预习吧”,这样我们就宾主尽欢了哇。
结果他瞄我一眼,很干脆的说:“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别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