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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园林建筑之艺(建筑 花竹树木 山石 水瀑 禽鸟)(1)

传统文化中讲究人与自然界的融合。人们所居住、游憩的园林建筑,要使人舒适,而又具备审美的情趣。要模拟自然,而又高于自然。几千年来形成美好的环境艺术,折射着深邃的文化内涵。

传统的皇家园林、文人园林,如颐和园、苏州园林等都是驰名于世界的。其实,闺中也需要这一座园林,不用占地很多,只是置五大类园林必不可少的要素:建筑、山石、水瀑、花树、禽鸟。点缀些小巧亭榭、游廊、赤栏桥,布置草卉花树、玲珑山石、潺盢流水,还有五色鹦鹉、鸳鸯、鱼池里的游鱼等鸟虫。也与文人园苑一样,有松、竹、梧桐、梅花、芭蕉等高洁之花木,也有虞美人、合欢、红美人蕉、海棠等香丽之花,浓绿荫下,层次分明。四季各异,花果不断。春雨夏风,秋霜冬雪,幽香与鸟语拂过水面,霞光同月色穿入帘帷。闺中人徜徉其间,得其真趣,颐养身心。她们观赏花屏上的蔷薇、池中的莲蕊、棚中的牡丹、盆栽的十色菊花、花畦里的梅桩……作种种与花有关的艺术:插瓶、簪鬓、编结织染、刺绣。花柳边有粉墙漏窗、月亮门、秋千架,有石凳、绣墩可以纳凉;可以醉卧柳下、花荫,听虫声,听鸟啼;当花径上撒上花片或红叶,她们在花径上印下徘徊的痕迹;还有夏天水阁纳凉,冬天暖阁避寒。这些,历代诗词、小说、戏曲、绘画中数不胜数。

中国的女子们热爱自然,最早的诗歌集《诗经》中就多处描写到女子在生满荇菜、莲、芦的河洲水湄畔、在花树间活动,《楚辞·九歌》中的山鬼,出没在薜荔女萝、幽篁密布的山林之中。湘夫人则是“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在水中建起居室,用荷叶铺在屋顶上。“桂栋兮兰囗,辛夷楣兮药房”,以桂、兰、辛夷等花装饰居处。“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在庭院中、门前种植花草芳香。这是较早的女子园林建筑的描写,如此优美环境,湘夫人居住在其间,衬出她的不凡情趣。

南朝萧统编著的《昭明文选》收有著名的《长门赋》,据说是汉武帝失宠的陈皇后委托司马相如所作,汉武帝为之感动,陈皇后复得宠爱。文中描写了宏伟的正殿,也写到深宫、东厢,写到“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11。孔雀集而相存兮,玄囗啸而长吟……”还写到黄昏、明月的景色变化。情景交融,抒发哀怨之情,也可从中窥见园林之美。它对后代的诗文绘画影响很大,明代《顾氏画谱》中就有据此而作的画幅。

又如唐代元稹《梦游春七十韵》诗句:“昔岁梦游春,梦游何所遇。梦入深洞中,果遂平生趣。清泠浅漫流,画舫兰篙渡。过尽万株桃,盘旋竹林路。长廊抱小楼,门牖相回互。楼下杂花丛,丛边绕鸳鹭。池光漾霞影,晓日初明煦。未敢上阶行,频移曲池步。……”写到一位女郎居住在长廊小楼,在水畔池滨、红花绿叶的桃竹花丛中,鸳鸯、鹭鸟飞翔……在我们眼前浮现的是唐式样的园林建筑的华美,好像敦煌壁画中的莲池边朱栏白墙碧瓦的建筑。

唐代张《朝野佥载》卷三记载中宗的女儿安乐公主为了争胜,下令开凿定昆池,池中央仿华山堆起石山,泻下飞瀑,又开出一条清溪,玉石砌岸,两岸种植奇花异草。池边布置楼阁,彩画金碧,如入仙宫。

宋词中,描绘闺情的也常配以花园亭阁,四季景致与情怀相合。著名的如欧阳修《阮郎归》词:“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园中是春景,是花露柳眉草烟簇拥中的画堂,是企盼爱侣能如双燕子一般相聚的闺人。

又如苏轼的《蝶恋花》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写的也是园中花树,绿水池溪中的佳人之影。而女词人李清照,词作中也时而可见溪亭、红藕、海棠、木樨花等,在花园中或于野景里荡舟、玩秋千,别有怀抱。或是闺中少女不知愁,或是思念爱人的惆怅……

宋代词人王诜《忆故人》词有句:“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明代《顾氏画谱》有据此而作的图画。

唐代诗人元稹《莺莺传》小说中写到一对曾经互相怜爱的青年男女,是在杏花树畔相见,诗句清丽:“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还写到“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胧。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的景致。元代王实甫的杂剧《西厢记》正是继承了这样的意境,写到“花阴重叠香风细,庭院深沉淡月明”,写到池塘杨柳、牡丹酴骾的景色,写到月移花影玉人来。这剧本的结局是美好的,读起来不会刺心了。

明末版画家闵寓五主持刻印的《西厢记》彩色套印图二十一幅,刻画花树、月影、园苑等,反映出故事中的一派绮旎风光。

另外,如唐代蒋防小说《霍小玉传》里写的女郎小玉,居住的环境是“庭间有四樱桃树;西北悬一鹦鹉笼”。宋代佚名《李师师传》写到的李师师所住的小房间:“一小轩,茶几临窗,缥缃数帙。窗外新篁,参差弄影。”

明清时,一些富于才情的才女也讲究居处园林之美。《崇祯宫词》注记载崇祯皇帝的田贵妃嫌皇宫所居多高敞不适意,加以改造:“乃就廊房为低槛曲,蔽以敞,杂采扬州诸什器床簟,供设其中。宫西建一台,累石为洞,莳花药。每张幄坐其旁,曰‘玩月台’。”她将自己住的廊房设计了一下,低矮的门槛,曲折的栏杆,以开朗的扇遮蔽,床、簟用具都从扬州来,旁边还建起一座高台,将山石堆垒为洞,栽种花草,每每张挂起帷幄,坐在台边,命名为玩月台。从中可见这位贵妃的才情。

清代余怀的《板桥杂记》记载明末的南京秦淮河畔的八位名姝,即秦淮八艳,其中的董小宛是倾慕山林,厌弃浮华:“幽林远涧,片石孤云,则恋恋不忍舍去。至男女杂坐,歌吹暄阗,心厌色沮,意弗屑也。慕吴门山水,徙居半塘,小筑河滨,竹篱茅舍,经其户者则时闻咏诗声或鼓琴声,皆曰:‘此中有人。’”在青山绿水之中,茅舍竹篱的居室也就够了。董小宛后嫁给才子冒辟疆,冒氏有《影梅庵记语》记小宛在家中:“凡有隙地,皆植梅,春来早夜出入,皆烂漫香雪中。”她还喜欢插梅,赏菊花、兰花,赏月等。

《板桥杂记》又记载另一位秦淮女子李十娘的居处:“所居曲房密室,帷帐尊彝,楚楚有致,中构长轩,轩左种老梅一树,花时香雪霏拂几榻;轩右种梧桐二株,巨竹十数竿。晨夕洗桐拭竹,翠色可餐。入其境,疑非尘境。”十娘是住在优雅的居室内,中间建有长窗的屋子,种上梅竹、梧桐,营造萧然出世之境。

明末钱谦益在《列朝诗集》中为诗画家马湘兰作传,记她的住处也是:“池馆清疏,花石幽洁,曲廊便房,迷不可出。”

在明末清初的古典小说戏曲中,也出现了较完整的园林景致描写,如明代的世情小说巨著《金瓶梅》,以及一些才子佳人小说等。戏曲家汤显祖的巨作《牡丹亭》,在深入表现女主人公杜丽娘的心理活动时,也描绘园林花草的春色,唤醒了她的青春情怀。但这些都不如之后出现的伟大小说《红楼梦》,曹雪芹用一支诗笔写出了一个风光旖旎的大观园。

《红楼梦》书中先在第十七回写宝玉随父亲贾政题咏园景,又在第四十回写贾母、刘姥姥等在园中游玩开宴,集中描写园景。书中还有多处分别描写春日的桃花、夏日的竹影、秋日的月色、冬日的雪景等。一处处景致四时不同,供红楼中诸人游憩,居住。诸人所居各具特色,又贴合各人的性格特点。如宝玉的怡红院,种着芭蕉和西府海棠;黛玉的潇湘馆,“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因为有了这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一片翠竹,黛玉才自号潇湘妃子,隐含着湘江斑竹般的哀愁故事。

宝钗的蘅芜苑,则是:“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树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蟠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香草也隐含着主人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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