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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听了这番娇嗔之言,黛玉依旧面不改色,唇边笑意轻绽,语意清婉娇软:“妙姐姐误会了,我说这番话,是因的确敬服梦卿哥哥之才,难为他在片刻之间,便想出形容妙姐姐的诗句,实在不容易,不知妙姐姐是否有同感?”

妙玉不由脸泛红晕,仿佛有璀璨的红霞自颊边盈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便低下眼眸,默默不语。

黛玉言笑晏晏,正要继续询问时,听得有脚步声遥遥行近,却是采薇领着几名女子,穿花拂柳而来。因被花树遮挡了视线,影影绰绰,竟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及行得近了,采薇敛衣行礼,笑着道:“姑娘,有贵宾到了。”说着,便抿唇浅笑,缓缓退到一旁。

黛玉抬头看时,见韩夫人、惜春各自扶着一名侍女,款款行近前来。两人均是一身华衣,笑意盈面,和婉如三月春风拂面。

黛玉心念一转,已经猜到韩夫人、惜春结伴而来的用意,当下也并不说闲话,只笑向韩夫人道:“多日未见夫人,不知夫人近来可好?”

“臣妾很好,劳烦四皇妃惦记了,”韩夫人含笑欠身,徐徐道,“因今日闲来无事,便邀了惜儿,来这里走走,探望四皇妃。”

黛玉明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并不点破,只笑了一笑,温婉地道:“如此,真是多谢夫人了。”

惜春抿起朱唇,言笑晏晏,代为介绍,先看了韩夫人一眼,怡然道:“这是我的义母,韩夫人。”

一面说,一面行到妙玉身边,挽住她的手,神态亲昵,向韩夫人道:“至于这位姑娘,便是我与林姐姐的故交,妙玉姐姐。”

听了这番话,妙玉自是明白她是韩梦卿之母,当下始料不及,轻轻“呀”了一声,心中慌乱如麻,颇有些不知所措,脸颊上却是一片恬然,不见半点波动。

韩夫人却是神色宁和,目光流转,落到盈盈而立的妙玉身上,细细打量,见她目盈秋水,桃腮杏靥,体态婀娜,身穿一袭莲青色云裳,越发显得纤不染尘,仿佛一朵绽放在空谷的娇美青兰,清丽婉美,风姿绝世。

见她清美至斯,面容恬静,韩夫人心中不由极是欢喜,向妙玉颔首示意,笑吟吟地道:“妙姑娘如此品格,当真千里难挑其一,这一身的气度,我竟无法难以形容。”

妙玉回过神来,轻舒一口气,定下心神,向韩夫人敛衣屈膝,行礼如仪,口中低低道:“夫人过奖了,妙玉愧不敢当。”

其时,她容色美秀,神态安详,谈吐有致,淡定如昔,柔婉的吴侬软语,带着醉人的糯意,仿佛玉珠轻击一般,清甜至极。

韩夫人更是喜欢,含笑行到她身边,称赞道:“原来妙姑娘与四皇妃都是江南人,这也难怪,想来,也只有如诗如画的江南,才能孕育出你们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

妙玉长长的睫毛一扑扇,眸光中透出无尽羞涩,默了半日,方抬眸看向黛玉,软声道:“既然林姑娘有贵宾,我也不便打扰,你们请便,我先告辞了。”说着,又向韩夫人行礼,欲要转身离开。

黛玉明知韩夫人是为她而来,哪肯答允,水漾眼波轻俏一转,上前拉住妙玉,口中笑着道:“这韩夫人与我自小相识,又是四妹妹的义母,关系素来亲厚,相当于是我与四妹妹的亲人,妙姐姐何必回避?还是留在这里,大家一起说笑,热闹热闹吧。”

妙玉听了这话,便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立定脚步,含羞站在原地,靥上泛霞,带着淡淡的尴尬和娇怯。

黛玉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故作不知,回眸看向韩夫人,笑语如珠:“夫人,请移步到正厅,奉茶叙话。”

韩夫人略一沉吟,摇头道:“今儿个一见了妙姑娘,我便喜欢得不得了,很想到妙姑娘住的地方看一看,不知妙姑娘是否愿意答允?”

听她说得如此恳切,妙玉自然无法拒绝,垂下眼帘,低低道:“夫人请便。”言罢,便缓缓转身,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进了静翊轩,步往静室,韩夫人四下一望,见窗明几净,陈设素雅,有袅袅的百合香从香炉里飘出来,一丝一缕,芳香馥郁,给房间笼上一层缥缈淡雅。

临近窗台处,摆了一张云杉古树根雕茶桌,上面搁着一套茶具,朴雅坚致,精雕细镂,隐有温润的光泽流转,显然是上上之选。

韩夫人打量一番,不由连连颔首,浅笑盈盈:“妙姑娘真是清雅之人。”

说话之际,众人依照礼仪,分别在窗下的桃木镂花椅上坐了,不一时便有侍女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行进来,送上茶叶和沸水。因自己是静翊轩的主人,妙玉便亲自站起身来,打开盛放茶叶的瓷坛,用玉勺挑出适量茶叶,轻缓填在盏底。

其时,妙玉一脸恬静,神态舒闲,在素绿色茶叶的衬托下,十指越发显得修长秀美,莹白如玉,让人啧啧赞叹。

候茶叶皆入了茶瓯,妙玉温婉一笑,淡然自若,用素白罗帕垫手,提起盛有沸水的执壶,抬手高悬,注水入瓯。

不过一瞬间,便一缕微微的水气随之弥漫开来,茶香氤氲盈绕,立刻溢满一室。

待冲泡妥当,妙玉取茶具弧形排开,将茶水一一注入其中,动作徐缓从容,使得茶色浓淡均匀,明净澄澈。

一切齐备之后,妙玉端杯奉茶,唇边蕴了一抹浅笑,沉静地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请各位指证。”

韩夫人唇边含笑,双手接过茶杯,掀盖看时,见茶汤橙黄透亮,华采焕然,同时有一股清雅的香气透入鼻端,芬芳怡人。轻啜一口,只觉得茶水清冽轻浮,齿颊余香,久久不散,给人回味无穷之感。

韩夫人杏眼微阖,细品半日,颔首道:“竟不知妙姑娘有这么好的茶艺,大红袍我也喝过多次,却从未尝到如此甘甜之茶。”

抬起头来,静静凝睇着妙玉,笑容满面地道:“这茶汤韵味非凡,妙姑娘泡茶的动作也很优雅,竟是难得一见呢。”

黛玉眉目含笑,也品了一会儿,方道:“夫人所言极是,泡茶之人举止合仪,赏心悦目,此茶又清冽甘醇,蕴含一股馥郁香气,的确是难得的佳品,今日能在此品茶,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惜春明眸生波,目光在韩夫人、妙玉身上流转,唇角划出优美的弧度,恬然续道:“义母来晴梦园之后,一直在称赞妙姐姐,如此看来,义母必定是真心喜欢妙姐姐。不过,以妙姐姐的品格,也的确当得起这样的赞美。”

妙玉粉面泛红,默了良久,方低眉道:“韩夫人不过说几句客套话罢了,偏林姑娘、四姑娘还要跟着起哄,真让妙玉无地自容。”

韩夫人含笑摇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怜爱、欢喜之意,软声道:“妙姑娘不必过谦,妙姑娘的确出众,我说的这些话,均是发自内心,四皇妃、惜儿亦然。”

说到这里,踌躇须臾,侧眸注视着黛玉,轻轻道:“我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四皇妃是否能让房中的丫鬟暂且回避?”

黛玉心中会意,连忙抿唇一笑,颔首道:“自然可以,其实,我与夫人情谊匪浅,夫人自己便能下令,不必如此客气。”说着,便轻轻摆手,依言屏退左右之人。

待房中安静下来,韩夫人眉心一挑,目光落在妙玉身上,声音轻缓柔和:“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也不须隐瞒什么。其实,今天我邀惜儿一起过来,是想要见一见妙姑娘,还有一件事情,要询问姑娘的意见。”妙玉听了,自是心有所悟,立刻红透了脸,含羞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韩夫人眉目舒展,唇边泛出一抹欢快的笑容,神态温柔,接着道:“罢了,我还是开门见山好了,自上个月开始,梦卿便性情大变,时常喃喃自语,魂不守舍,倒叫我摸不着头脑,询问他时,竟也不肯坦白,一直拿其他事情支吾。直到昨儿个惜儿到家里探望,说起在晴梦园偶遇之事,我才明白内中缘故。后来,我将梦卿唤到身边,细问之下,他果然回答,说是自从在晴梦园见过姑娘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十分倾慕。这些天,他日夜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皆是为了妙姑娘。”

听得她如此坦诚,妙玉始料不及,轻轻“呀”了一声,红霞直透耳根,朱唇微微一动,欲语还羞。

惜春打量着她的神情,唇角飞扬,声音轻快:“说起来,哥哥既然对妙姐姐有意,依照世俗之礼,本该寻人过来提亲才是。但是,妙姐姐是与众不同之人,我们不敢冒昧行事,便先过来探问妙姐姐的心意,之后再议世俗礼仪,如此,方才算得上是尊敬妙姐姐。希望妙姐姐能明白我们的心意,多多谅解,勿要觉得唐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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