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皇后,不敬我便是对万岁和大辽国不敬。宿卫太保,掌嘴二十!”
宿卫太保领懿旨,上則将亲王按住,左右开弓就扇嘴巴。亲王发怒挣扎:“你敢打我,早晚叫你知道厉害!”
承天后一直是极其平静的表情:“不服,再加二十。”
宿卫太保接着又打,直打得亲王槽牙活动,嘴角淌血,脸腮红肿,话也说不出,只痛得低声哼叫。
承天后环视一下众人:“哪个搅乱朝纲,照打不误!”
全殿鸦雀无声,就连萧海只也老实了,不笑了。承天后从容吩咐唤太医上殿,为景宗针灸,少时,景宗病情稳定多了,已能开口说话,只是半边身子发麻。
承天后说:“万岁,且请放心到后宫休息,待妾妃代为处理朝政。”
景宗未免犹豫:“这?”
“万岁如不放心,就请坐在一旁养神,看妾妃如何断案。”
景宗欲待不允,奈身体不给做主,又想到萧海只方才所说,意欲弄个明白,就点头同意了。承天后稳稳当当端坐在龙椅之旁:“诸位大人,萧海只适才之言我在殿后俱已听见,他这信口雌黄的一派胡言,本不值一驳,只问海里便一切自然明白。”承天后直视海里:“将真情如实讲来。”
“娘娘恕罪。只因萧海只垂涎娘娘姿色,欲结夫妻,为国丈所拒,他才心怀不满,刺杀国丈以泄私愤。”
“好,你跪下一旁。”承天后又问萧海只,“你我曾为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总有手足之情,为何以污水泼我,你又于心何忍?”萧海只爱燕燕爱得痴迷,听她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更勾忆起往曰情分,不由痛哭流涕:“妹妹,为兄对不住你,妹妹千万莫记恨,我实实不愿你嫁给别人哪!”
承天后又对满朝文武说:“各位大人,我与韩将军曾由双方家严提过亲事,但并未行聘,圣旨一下,前议自然作罢,此外别无其他瓜葛。萧海只如有把柄,不妨当殿当众抛出。”
她又转向萧海只:“你能否拿出证据?”
“妹妹,怪我一时糊涂,只求妹妹在我死前能饶恕我的过错。”
“好了,不要再说了,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承天后把手一挥,轻轻地说,“按律将萧海只、海里处死。”
两颗罪恶的人头落地了,景宗心中的疑云也消散了,韩德让的精明,承天后的稳重,也在朝野上下传为美谈。景宗对承天后的笃爱也愈深,感到她不仅有倾国之色,且有经国之才。偏偏在此之后,景宗的风疾时发,每逢犯病都是承天后代他临朝。久而久之,拖着病体的景宗,乐得可以偷闲,渐渐国亊尽由承天后处理,可以说在景宗生前,承天后就已掌握了大权,使得她的政治才能和军事才能都得以施展。
承天后从小熟知汉文化,并深受其影响。她深切感到,要使辽国兴盛,必须克抑狭隘的民族观念,而向汉人学习。因此,她不顾契丹贵族的强烈反对,大胆擢用汉官,重新整编部族,整顿吏治,广建学校;并采取科举取士制度,修订法律,改革赋税制度……使得景宗初年的辽国,呈现出历史上少有的繁荣景象。
982年9月,久病的景宗身体突然好转,他感到青春和活力又重新注入周身,居然又能乘马疾驰和弯弓射箭了。重赏了太医之后,他提出要去云州巡幸。
承天后婉言劝阻:“万岁龙体新愈,只宜静养,不宜长途劳顿。况且今岁秋风肃杀,待明岁春暖花开再去不迟。”
“贤妃不必为我担心,一路慢行,赏山戏水,正可驱除朕心头积郁。”景宗执意要去。
承天后不忍拂了景宗兴致,就着意准备了毡车。可是一出上京,景宗就坚持骑马,他说车是女人坐的。皇帝出巡,自然不乏威仪,一路浩浩荡荡,时值金风乍起,雁阵行空,霜林醉染,天穹如碧,却也别有一番情趣。景宗在上京憋得日久,感到处处景致都赏心悦目,游得性起,又在祥古山停留了数日,每天射猎都收获甚丰,喜得他丝毫觉不到疲累。
在祥古山尽兴后,又向云州进发。途中,一只梅花鹿从林中惊出,景宗一见大喜,挽弓便追,山路崎岖,坐下龙驹虽是宝马却也急切间赶不上。前面一道溪涧,梅花鹿一跃而过。景宗跨下马也腾空跃过,但蹄下石头滑滚,马失前蹄,将景宗甩落在地,跌得他头晕目眩,立刻半边身子发麻。承天后和随行护驾的文武大臣赶来,景宗已挣扎坐起。
承天后急问:“万岁龙体如何?”
“不妨事。”景宗竭力做出坦然之态。这里正是背阴处,一阵强劲的山风吹来,他止不住又打了个冷战。适才因乘马疾驰而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觉得通体湿凉,脸色也白了。
承天后见状,忙叫武士背起景宗,安置在毡车上。随行太医立刻上前诊治,经过针灸,又服了一剂药,景宗的情况才明显转好。
承天后问太医:“圣体到底如何?”
太医斟酌着词句说:“眼下是没事了,但龙体虛亏,且风寒人内,最好能回宫静养。”
承天后立刻去劝景宗回转上京,但景宗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已离云州很近,不肯半途而废坚持向前。承天后拗不过,继续西行。
景宗只乘了半天马,觉体力不支,便坐进了毡车,待到了云州焦山,景宗已是卧床不起了。这样的身体,当然经受不住颠簸,只有在此扎下行宫调治几日。
景宗病重,使得随行的四位亲王都闻风而动。他们以唐古德做联络人,找来太医,许以重金,询问景宗病况。太医见钱眼开,据实相告,说景宗病势沉重,熬不过三五天。四亲王立刻感到热血沸腾,都蠢鐘欲动,要继景宗而立。然而他们深知,韩德让是夺取皇位的最大障碍,而要压倒韩德让,只有求助于耶律斜珍。
这天人夜之后,唐古德以袖掩面鬼鬼祟祟溜进斜珍大帐。斜珍起座相迎:“唐大人光顾,想必有所见教?”
“大王,实不相瞒,四位王爷有请。”
斜珍思忖一下:“王爷呼唤,我敢不去听候吩咐?”
唐古德领斜珍避开旁人耳目,进人亲王大帐,四王一起迎上,给了斜珍殊荣。几句寒暄过后,亲王急不可耐地说:“大王,可知圣上病体沉重?”
斜珍脸上现出痛苦表情:“下午我获准前往探视,皇上归天只怕就在早晚了。”
亲王接住话茬问:“旦夕驾崩,这继立之君倒该及早商定了。”“王爷此话何意,皇上之子梁王,自然要继立。”斜珍似乎不明白亲王之言的用意。
“他只是十二岁的小儿,岂可托付国事。为大辽长治久安计,应另择有德者继之。”
斜珍沉吟片刻:“王爷之言,实为江山社稷着想,然事关重大,容下官三思。”
亲王听出有门儿,便抛出诱饵:“大王若肯与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保你擢升三级。”
唐古德插言催促:“大王,说不定皇上驾崩在即,须早拿定主意,刻不容缓,莫再犹豫。”
斜珍起身告辞:“各位,请静候我的回音,至迟不过明晨。”
斜珍离开后,并未返回本帐,而是径去行宫求见承天后。当时,承天后正守候在景宗帐前,她见景宗在昏迷后突然清醒过来,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应趁景宗神志清楚,抓紧安排后事了。她尽量婉转地说:“万岁,百年之后,妾妃与皇儿母寡子弱,当早向大臣托付后事。”
景宗也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了:“依贤妃之见,哪位大臣忠良可以信赖?”
承天后原怕景宗多心,但从实际出发,还是说出心里话:“韩德让。”
自从听说承天后与韩德让曾经议过婚,景宗心中总不是滋味儿,多少存点戒意,但他不便明说:“韩德让终是汉人,只恐难以服众,特别是我族王室,怕他难以号令。”
“万岁,韩德让谋勇兼备,群奸畏惧,且兵权在握,只可信而用之。”
景宗还是有所顾虑:“总是不太相宜。”
这时,内监来通报:“耶律斜珍求见。”
承天后想了想:“召。”
斜珍进帐先叩拜景宗,又与承天后见礼。景宗对他素有好感,吃力地问:“卿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启禀万岁、娘娘,四亲王获悉圣体违和,意欲谋反篡立。”
“果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