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大侃不知怎么着，就在雾霾的遮掩下，离开了饭店，又重新上路。在迎春路口，大侃突然被一只老黄猫拦车堵路，大侃想下车把老猫轰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下车，老猫便立身站起，两只后爪着地，两只前爪恭恭敬敬地把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递给了他，然后扭头钻进了绿树丛中。大侃清楚地记得，那只老猫胸前有一块圆圆的、红红的毛。
老猫跑走后，大侃急忙打开了信封，他取出的红色硬纸片，竟是一张公务员录取通知书。大侃当上了市环保局环境监察支队的副队长，他的直接领导姓马，叫二哈。马二哈刚被提升为大队长，接着就又背上了一个行政警告处分。原因是他手下的一个人，因收受违法排污企业小老板的贿赂，被法院判刑两年零六个月。手下人被判刑，队长肯定会有摘不清的责任，二哈挨处分，连他自己都心服口服。但事情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
手下人犯罪，二哈也被县纪委叫去停职数日，虽然后来查清了二哈没有违纪违法问题，但他是不是应该承担领导责任？他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
“是呗。他不仅应该承担这件事的领导责任，他违反国家规定，把他爹偷偷土葬了的事，也应该追究呀！”
“是该承担责任，是该追究，这就说明他还是有问题。有问题怎么还在这期间提拔了，这算不算带病提拔呢？”
“肯定是他上边有人呗。要不然就是送了厚礼了。”
“他们家当官还祖辈父辈地传呀？”
“是吕局长推荐的。”
……
二哈在处分、议论、担心、狐疑中生活着、工作着、奔忙着，但他还不清楚一件事：揭发他、告他状的信，早就有三封到了县纪委了。三封告状信，有两封是告他一个人的，说他有徇私枉法、收受贿赂的问题，有一回，在一个企业就收过二十万元。信尾署名是：知情人。还有一封是连吕局长一块儿告的，说二哈给吕局长送礼三十万元，买官。吕局长拉皮条卖官。信尾署名是：吴中生。三封信凑到一块儿，不用专家做鉴定，一眼就能看出，有两封是一个人的笔迹。所不同的是，有一封是用碳素笔写的，有一封是用圆珠笔写的，还有一封是用电脑打印的。
为了安慰马队长，大侃发挥自己的特长，在进局后，他悄悄写了一封长信，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思想倾注出来，偷偷塞到马队长包里。他不太了解马队长，但他以为，执法的人都是粗人，只会背法规条文，没有理论功底。这确实是一封长信，还有个标题《面对问责的思考》：
尊敬的马队长：到市环保局工作两周来，我不断看到上级有这样的通报：某某地环保人因各种原因被问责、被组织处理或被“双规”……
晚上，二哈回家发现了大侃写的这封特殊来信，立马被吸引住了。但他忘记了今天破例调整好工作矛盾，专门赶回家来吃晚饭的目的：
过去，在老百姓脑子里，已形成印象容易被问责“大户”是煤矿事故、交通事故、铁路事故、饮食事故、医疗事故。这些事故大多以社会影响大、直接导致大群体、小群体伤亡为“特色”，也更让人触目惊心。在众多被问责行业，事故发生依然涛声依旧中，近年来，中国的公民们突然发现，环保人、环保部门突然也因环境问题成了问责频发、“触电”丢官的“高危”行业。而且牵扯环境问题的事，尽管当场死人的没几起，但媒体报道时，叫“事故”的少，叫“事件”的多。事故与事件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可能只有辞海才能解释清楚，但“环境事件”这个词，更让人有一种超大群体慢慢被杀害，惊心又怵目的恐惧感。
“二哈，晚上你想吃什么？”听妻问话，二哈故意把信念出声了：“今天的中国，伴随着建设服务型、廉政型政府和高度关注民生大计、提升社会管理能力热潮的涌起，从中央到地方，对党政机关和国家公务人员实施问责、追究的法规条文不仅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越来越严肃，而且‘被问责’牵扯到的部门也越来越多。我预言，各级政府部门多已进入‘民生问责时代’。事实就是如此。在很多地方、很多具体事情上，早已不是非出大事、大祸或滥用职权、违法行政才被问责追究，问责情形甚至涵盖了机关工作人员有令不行、有禁不止；不求进取、平庸无为；推诿扯皮、效率低下；工作不细、落实马虎等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工作职责的各类、多种情形。特别是对环保工作者的问责，已明确规定许多情形是‘终身问责’。可见，环保人要想站得住、站得稳，经受住‘考验’已成严峻之现实要求。”
“你喊叫什么？”
“我发现，现实工作中，特别是工作在基层一线的一些环保人、环保部门，并没有从思想上适应责任追究的‘高危’环境，因为工作中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不负责任、不廉不净撞到枪口上，成了被责任追究的牺牲者的人和事越来越多。据我不太认真地粗略统计，仅近三年中，在一些企业发生环境事故、事件后，环保部门、环保工作者被曝光、被追究行政或法律责任的就有数十起、数十人。某地有一家企业发生违法排污事件，虽然环保部门监察人员平时监察工作次数也不少、要求也很严，但因没有按规定填写相关文书，工作马虎，查无证据，遂遭失职之追究；某地一家国家明令限批的化工企业，违规未批先建，当地环保部门监察发现后，因收受钱物，竟熟若无睹，结果在企业出事后，环保局相关人员因不廉洁而被法纪追究；某地环保局两名监察人员因面对说情风，没有顶住，放宽了执法标准，在企业放肆排污被群众举报后，不仅最终被追责下岗，还受到党纪政纪处理……”
“谁又受处理了？你们那事儿不是早处理完了吗？”妻听二哈说到处理，马上想起了一件事，二哈故意装作没听见，接着读大侃的信：纵观一些环保人被问责追究渐多的众多因素，最直接的原因是由主观上责任心不强、执法上不严、廉洁上不净造成的。从客观上分析，其一，目前，我国已经进入科学发展、绿色发展的新时期。过去粗放发展时期积累的环境问题，到了以‘好’为首的转型发展时期，必然产生碰撞。过去人们习以为常的环境污染问题，现今引发的是污染事故的高发期，因此，环保部门的风险越来越大，引发问责缠身实属形势所迫……环保人应该如何正视现实，放下包袱，丢弃牢骚，从日常生活、工作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做起，坚持从严、从细、从廉、从实地做好每一项工作，减少和避免被责任追究呢？”
“你读什么呢？你别神兮兮的行吗？”
“要增强依法办事的严肃性，做到行得严、行得细。环境法律法规是环保部门、环保工作者执法落实的根本依据。工作中，无论审批何种事项，都要依法办事，用法规条文说话，循规则办，违规必否。要明确区分责任，各负其责，健全工作程序责任制，严作风、严落实、严督查，督促全体人员依法循规开展工作。要细致认真地做工作。项目环评、稽查、监察执法、各项审批等工作，无论是要落实到文书上的，还是要依法、依规、依制度落实到实际工作中的，都要言出有据、言出有理、积极稳妥，既不能马马虎虎、粗心大意，又不能文过饰非、工作浅薄，更不能玩忽职守、留下后患。特别是对符合审批条件该办的事，要雷厉风行，强化效能；对各项核查验收更要细致认真，切不可把‘检’查当成‘简’查，导致玩忽职守。要增强权力运行的公开性，做到行得明、行得白。从严执法、从细落实，就要顶得住说情风、人情账。纵观多起环境事件可以看出，在权力运行过程中，由于执法者执法不严、工作不细开了口子，造成被责任追究的实例比比皆是。因此，环境执法过程一定要公开透明与群众见面。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什么背景，都不能丧失原则。要做到不看来头、不看关系、不惧条子、不畏说情……不断加大预防力度。从完善集体决策制度、建立行政权力运行监控机制和强化责任追究制度入手，建立形成较为严密完善的反腐倡廉制度防护网。真正实现行政权力运行由事后监督向事前、事中、事后全过程监督转变，营造清正廉洁、快捷、高效的权力运行氛围，以此减少单位和个人被责任追究的机会。作为执法者，还要始终做到：丧失原则的事不办、越轨的行为不为，更不能被一些蝇头小利诱惑，做到不贪、不沾、不腐、不污、清正廉洁。”
“你傻了你，念半宿了，你还吃饭不吃？”妻有点急眼了。
“当然，作为环保工作者，我们的责任是对环境负责、对人民负责。落实好反腐倡廉的要求，做好环境执法工作，我们不是以规避问责风险为目标，但是规避问责风险，就要认真落实党的十八大精神，在迎接新考验中首先要做到行得严、行得细、行得明、行得端、行得清、行得廉，学会立身做人，这样，不仅可以使我们环保人站得稳、立得住，还有利于避免社会矛盾和问题，维护环保部门良好形象，无论是各级环保部门或环保工作者，对此都应法纪常记、警钟长鸣，切不可忽视与麻痹。”
这么长的一封信，二哈一口气就从头读到了尾，中间，妻连逗带训，电话也响了几次，他连看也没看。二哈看过信，心里备感充实。他暗暗佩服大侃，遗憾大侃进了小庙的门屈才了，他把大侃当成了楷模拍档，出去办案时，总拉着他，让他出主意、想办法。
事后，二哈想起来了，那天妻忙活了一桌子菜，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二哈内心十分惭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