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人模狗样地走出“迎宾旅馆”后,立即便被隐蔽在对面不远处一辆乳白色面包车内的吕胜、雷鸣瞄上。吕胜用红外望远镜遥望着邵敏,压低声音提醒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雷鸣:“目标出现,跟上去!”转而又叮嘱冷一飞、何惠敏:“注意,尽量秘捕。”
雷鸣娴熟地打火、松离合、加油门、挂挡起步,缓缓尾随上去。邵敏走了一段路,往路边一停,招手拦一辆摩的,也没讲价钱,跷腿一纵坐了上去。
俗话说骑车有三快,顺风下坡带女人。那开摩的的拉着邵敏,像撒开缰绳的马驹一样,“吼吼”地飞驰而去,转眼便拐上颍川大道。宽阔的十里长街,华灯如昼,人来车往,川流不息。雷鸣惟恐跟丢目标,不敢稍微松懈。她目不转睛,紧紧咬定目标。
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摩的“嗖”的一声,闯红灯而过。吕胜眼看目标要脱钩,气急交加地骂道:“妈的,这个该死的摩的。等会儿撵上了,我非啐他一脸臭唾沫不可!”骂完指使雷鸣:“冲过去!”雷鸣加大油门,紧随摩的闯过红灯。就在面包车快要越过路口时,一辆照章右拐的小轿车,冲面包车腰部撞来。好险,雷鸣大吃一惊,急忙往左打一把方向,轿车司机吓得赶紧急刹车,小轿车发出一声“哇——”的怪叫,“喀嚓”停了下来,引来众多路人惊愕的目光。而此时,雷鸣驾的面包车早已无影无踪。
面包车追至“海宇商贸中心”北大门附近时,吕胜环视周围环境,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灯下黑的地方,对雷鸣说:“靠上去!”
“明白。”雷鸣全神贯注,加大油门,不停地鸣着喇叭,将摩的往路边靠。直到被挤得无隙可钻时,摩的司机才不得不用脚支着道牙,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气得拧脖子瞪眼,十分不满地冲雷鸣嚷叫道:“会开车吗?你是咋走的!又不是公检法的车,你牛个啥?”
雷鸣心中有数地微笑着盯着驾摩的的,也懒得跟他理论,任由其嚷叫。同时向冷一飞、何惠敏一挥手,早已做好准备的冷一飞“哗”地打开车门,跳将下去,一把揪住邵敏的脖领。吕胜、何惠敏紧跟着也下车冲了上去,不由分说,架起邵敏就往车里推。
措手不及的邵敏惊恐地吆喝道:“干啥,你们想干啥?绑架,绑架人啦!打‘110’、打‘110’……”
三个人七手八脚将身材高挑的邵敏推进车里后,吕胜轻拍一下仍站那儿发愣的摩的司机的肩头,规劝道:“年轻人,往后开车悠着点儿,闯红灯多危险啊!”言毕,健步如飞,跳上面包车。厉声对吵吵嚷嚷、挣扎着要下车的邵敏说:“你够绑架的资格吗?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问点事儿,你嚷叫个啥呀!”冷一飞掏出警官证,在邵敏眼前晃一下,邵敏这才慢慢地消停下来。
路上,雷鸣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逗吕胜道:“吕局,你刚才恼得不是要啐人家一脸臭唾沫吗?怎么反而又宣讲起交通法规来着。”
吕胜笑了笑,自圆其说:“气话而已!刀子嘴,菩萨心,有时我也是心太瓤。”
何惠敏插话纠正道:“是心太软。”
“软就是瓤,瓤就是软。”吕胜故意强词夺理,引起众人“哈哈”大笑。
高小宝家宽敞的客厅内,高小宝的爸爸高仲贤,身着一袭睡衣,懒散地倚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年约四十挂零,上中等身材,肤色白皙,体态微胖。和不少政界人士所走的路相同,他大学毕业后,开始从事教师工作,教的虽是理科,但对书法却情有独钟。苦尽追求,临池不辍。有一年“双节”前夕,市直机关工委举办书画展,高仲贤半斤烈酒下肚,抖擞精神,一气呵成,创作出一幅六尺大的书作参展。内容是东周列国志开篇词: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这幅书作字体楷书,用笔险劲,露锋不浮;侧笔不佻,气雄力坚。结体奇而不野,恬淡雍容。顿挫磅礴,若猛兽之搏噬;进退钩拒,若秋鹰之迅击。清逸绝俗,果见风姿。悬挂出去以后,好评如潮。内中有一人,本是当时的市委书记,此公为了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欣然迷上了书法,闲暇时常常舞文弄墨,写写画画。当下见高仲贤的这幅作品书文俱佳,知非一日之功,便慧眼识才,立马表态,把高仲贤调到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市委办公室工作,以方便其谈书论艺。
泡几年机关后,市委书记升迁为副省长,离任的当夜,突击提拔一批干部,高仲贤名列其中,被提拔为永安县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七八年前,高仲贤再次腾达,被提升为颍川市教育局局长。
高小宝的母亲夏爱芳,在一家医院工作。此时,她正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高仲贤若有所思地把目光从报纸上缓缓移开,端起保温杯,呷口水润润嗓子,下意识地抬头瞅一眼墙上的石英挂钟,牵挂地对夏爱芳说:“小宝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我去接接他。”
夏爱芳手执电视遥控板,索然无味地转换着频道,心不在焉地猜测道:“莫不是又跟同学一块去电子游戏厅了吧。唉,这孩子,我去看看。”
就在夏爱芳关闭电视,起身更衣时,桌上的电话铃陡然响起,高仲贤像寻常一样,慢慢腾腾地拿起话筒问:“喂,哪位?我是高仲贤。”
出乎意料的是,话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听惯了的摧眉折腰、阿谀奉承之声,而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这声音慢条斯理,但却足以令高仲贤心惊肉跳、魂飞胆裂:“听说过香港的张子强吗?”
“噢——,听说过,听说过。”高仲贤知事不妙,但又不知对方目的何在,只得拘挛地随声附和。
“知道就好!你的儿子高小宝,现在我们手中。赶快准备五十万,我们保证他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否则,你就准备收尸吧!”对方言狠语重,杀气腾腾;一斧两橛,不容商量。
从未经过这等事的高仲贤,闻言脑袋登时“轰”的一声,就像爆炸了一样。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真是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啊。过去,他曾听人们讲过什么绑票的事儿,可万万不曾想到,这要命的人祸,竟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为了宝贝儿子免遭荼毒,高仲贤强打精神,调整一下情绪,丢下局长的架子,委婉而又不失明智地与对方套近乎道:
“伙计,咱过去不是没有啥过节吗?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何必这样呢?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我的为人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你如果缺钱,我一定鼎力相助,但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另外,你说的钱数也太大了点儿,咱兄弟俩最好能面谈一次。”
“嘿嘿,你当十来年的教育局局长,调整干部、调动教师的事儿不说,光低分考生想上重点学校的,哪个不给你送礼才能上成!我们说的数,对你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快准备吧,报警的后果,你是会估计到的,就不用我们提醒了吧,我们想你也不会拿你儿子的性命赌着玩。”
“啪!”对方把电话挂断。高仲贤木讷地听着话筒里发出的嗡鸣声发呆。
正准备更衣出门接儿子的夏爱芳,听说宝贝儿子被绑架,手中的衣架“啪”的一声掉落,惊慌失措地一屁股堆崴到地上,泪流不止,两泪千行地哽咽着催逼高仲贤道:“你快拿主意,救出小宝啊。孩子这回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呜呜……”
吕胜一行押着邵敏刚驶进局里,便接到贺国庆的电话:“吕胜吗?我是贺国庆,你现在在哪里?”
吕胜如实回答说:“贺局,我与弟兄们执行抓捕焚尸案重点嫌疑人的任务,刚刚回到局里,准备连夜对其进行突审,请问有何指示?”
贺国庆道:“突审的事儿交给雷鸣,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行!让雷鸣先负责突审。”言毕,跳下车直奔贺国庆办公室。敲门进屋,见贺国庆背靠老板椅,平心静气地在翻阅当天刚到的《人民公安报》。高仲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走动。吕胜看到高仲贤,不待贺国庆介绍,便主动热情地打招呼:“是高局长,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哦——恁俩认识啊!”贺国庆并不感到惊奇地道,算是给二人做了介绍。
高仲贤忙给贺国庆解释说:“我刚担任教育局局长不久,就和探案如神的吕局打上了交道。”
吕胜摆手自谦道:“高局长过奖了。”转而对贺国庆感慨道:“光阴如箭,转眼已过好几年了。那还是在刑侦科时,我是一大队大队长,卫民安同志担任科长……”
提起二人的相识,与几年前一起轮奸案有关:
皓月当空,蓝天如洗,皎洁的月光下,城郊高中女学生范莹冰,与男同学赵世强在校园外的公路边闲聊,一辆“彩虹”牌机动三轮车,由西向东,慌得投胎似的,从他们身旁飞驶而过。范莹冰举目望去,看到除驾驶者外,车上还坐有两名男青年。
过有十多分钟,这辆车又调头返回,径直停到范莹冰、赵世强跟前。车上的两个年轻人“扑通”跳下来,冲赵世强呵斥道:“你们不好好上学,半夜三更还出来谈恋爱。走,跟我们到学校去。”说着,两个年轻人就动起手脚,要抱范莹冰。赵世强奋不顾身抢上去与之争夺,没想到驾车的男子哑巴狗偷咬人,在车厢里掂出一块砖头,从背后使劲朝赵世强砸去,赵世强听到动静,本能地把头一偏,砖头砸到肩头,赵世强打个趔趄,知好手敌不过人多,便捂着肩头落荒而逃,回校喊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把范莹冰吓得魂不附体,虽经竭力挣扎,但羔羊怎敌群狼,她终究还是被挟持上车。机动三轮车加足马力,顺国道驶了一会儿,然后调头拐入一条乡间公路,左拐右转,在一块玉米地边停下,车上的两个家伙将范莹冰挟持下车。一个家伙胁肩谄笑地侧着头,盯着范莹冰惊恐的面孔,色狼饿鬼一样,赤裸裸、无耻至极地调戏道:“妹子,不要害怕,哥几个就是想跟你玩玩!”
范莹冰欲哭无泪地讨饶道:“叔,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就行个好,放我走吧,我还是个孩子呀!”
驾车的家伙听说有钱,忙跳下驾驶台,猴急地跑了过去,嘴里不迭声地对范莹冰说:“好、好好,有钱就能办称心事,拿来!”
范莹冰忙将身上的四百块钱掏出来,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
接钱的家伙“呸”地往手指啐口唾沫,贪婪而得意地数了一遍,恬不知耻地谄言道:“恁看,这小妮还怪有钱哩!”
范莹冰哭腔哭调嘟哝道:“这是我准备交学费的钱。”这时,另外两个家伙早已像蚊蝇嗜血一样,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粗暴地将范莹冰摁倒在地。范莹冰拼死反抗,绝望而无助地嘶声喊叫:“你们说话不算话,快放开我,不放,我就喊人啦……”
“敢喊,就掐死你!”一个色魔声色俱厉地恐吓范莹冰。同时,“啪啪”劈脸扇了范莹冰两个耳光。夜深人静的旷野里,这两个耳光显得格外清脆、响亮,直打得范莹冰眼冒金花,浑身瘫软得像面条一样昏厥过去。
看范莹冰不再吱声,三个色魔狞笑着,动手扒掉范莹冰的衣裤……
接到学校报案后,卫民安立即召集吕胜等人赶到案发现场,听取赵世强、范莹冰陈述的受害经过和二人所提供的犯罪分子特征后,连夜研究从何处入手,侦破这起恶性劫持、轮奸少女案。与会者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一会儿后,吕胜发表自己的见解道:“根据受害人提供的情况,此案性质明确,犯罪分子是三个人,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具备拥有‘彩虹’机动三轮车和砖块的条件。从这些已知条件推断,犯罪分子应该是城乡接合部或郊区的农民,这些地方建筑工地较少,所以,他们似乎应该与砖场有着更为密切的联系。因此,我建议以案发地为中心,辐射周围三十公里,对该区域的建筑工地,尤其是砖场进行‘地毯式’排查,根据现场提取砖块的特征,顺藤摸瓜,以砖找场,以场找车,以车找人,以人觅凶。同时,速派人到省厅,对范莹冰内裤上的提取物,进行DNA鉴定,以备确认嫌疑犯。”
吕胜谈完自己的想法,将目光投向卫民安,期待他最后拍板定案。卫民安满意地表态道:“就按吕大队讲的办。我要强调的是,时间要抓紧,以免贻误战机。要打破常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排查,逮不住色狼不煞戏,案件不破不收兵。排查时,不要怕麻烦,做到细而又细,善于从不起眼之处,发现蛛丝马迹。”卫民安动情地强调:“同志们,这起恶性轮奸少女案发生以后,社会上反映强烈,领导高度重视,受害人更是悲不欲生,精神上受到莫大伤害,这种切肤之痛,可能要影响到她的终生。从另一方面讲,此案在社会上产生的负面影响也不容忽视,受害人所在的学校,女生人人自危,早晚自习不敢去上……我们要变压力为动力,力争尽快破案,给受害人和全市人民一个满意的结果。”
会后,参战民警分组包片,吃住在一线,持现场提取砖块的图片,到各砖场、建筑工地,与实物比对重量、纹理、颜色等特征。正是滴水能把石穿透,万事功到自然成。经过八天八夜工作,参战民警终于在虎坡乡一家砖场,找到了与案发现场遗留砖相同的砖块。通过深入走访,业主提供,该砖场负责开“彩虹”机动三轮车的工人叫王亚辉,年龄二十四五岁,和警方讲的差不离。按照吕胜安排,业主让王亚辉往市里送一车砖,吕胜、雷鸣陪范莹冰在进入市区的收费站房间内秘密辨认。当王亚辉驾车通过时,范莹冰喷射着怒火的双眼,一下子便认出王亚辉就是抢她钱的犯罪分子。吕胜果断下令,埋伏在周围的民警当场将王亚辉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