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个钱,你们不认为这样做太过分了吗?放了这个姑娘,我保证不报案,行吗?”滥杀无故,是暴虐的犯罪行径,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所不屑之事。孔世儒怎忍心平白无故地枪杀这个与自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陌生姑娘呢,他想尽力挽救她,勃然大怒,竭力拒绝。
“哼!在我们的词典里,从来就没有‘过分’这个词汇……”马彪收敛奸笑,面目狰狞地发火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磨蹭个啥。”言毕,挥枪朝孔世儒脚前“啪啪”就是两枪,子弹“嗖嗖”尖叫着钻入土中,火花和掀起的尘土,在孔世儒脚下飘起一团雾霭。孔世儒吓得弹跳一下,惊恐中手指一颤,碰动了扳机,只听“啪”的一声,子弹飞出枪口,孟娜娜白皙的肩头登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她痛苦地痉挛了一下身躯,“呜呜”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孔世儒见状顿觉灵魂出窍,一下子呆住了。惊愕之中,手中的枪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打了个趔趄,头晕目眩地“扑通”跌倒。马彪、刘道光、李海深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每人又冷酷无情地朝孟娜娜身上开一枪。
殷红的血,从孟娜娜失去生命的裸体,汩汩地流淌到地下。转眼之间,她几乎连弹蹬、抽搐都没有来得及,便毙命身亡,成了马彪犯罪团伙的枪下冤魂。这个可怜的农家姑娘,原本是怀着美好的愿望和憧憬,进城打工,想挣些钱补贴家用的。结识李海深后,她曾幼稚地期盼着依靠李海深改变命运,岂料命运不济,到头来竟成一场噩梦,受骗上当,连自己宝贵的生命也白白地搭了进去,不明不白地做了马彪犯罪团伙要挟孔世儒的牺牲品。
“拖出去,埋掉,快!”马彪干净利落地喝令刘道光、李海深。
当暴行即将结束的时候,天已放亮。马彪急不可待地用枪管捅捅因体力不支,坐在地上前仰后合打盹的孔世儒道:“孔总,天明了,咋办?是到你办公室呢,还是……”
孔世儒吃力地睁开浮肿的眼皮,一夜之间,他苍老了许多。裸照、奸情、开枪杀人、姑娘惨死,这些成了“老大”一伙要挟自己的把柄,犹如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精神几近崩溃。备受摧残的心,像被人揉碎了,有一种悲凄而又难以言状的痛。他缓缓伸出手,少气无力地要道:“手机,我的手机!”
马彪把手机递给孔世儒。孔世儒深深吸了口气,强打精神,拨通了“海宇商贸中心”财务科科长田苗的电话:“我是孔世儒。有这么一件事,省里有位老领导,急需六十万现金,你抓紧准备一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田苗清晰的解释声:“孔总,前天支付第四期工程款后,咱账面上已经没有钱了,这你是知道的!”
“活人能让尿憋死呀!嗯,想想办法,赶快去借。人家一个星期就能还,我等你的电话。”满腹怨愤的孔世儒,头昏脑涨,魂不守舍地给田苗下了死令。
大约十点多钟时,田苗给孔世儒回电话说:“孔总,腿都跑细了,找好几个商户,总算拼兑了五十万,咋办?”
“找个烟箱子装好,放到我办公桌底下,剩下的你再想想办法。”孔世儒有点存不住气了。
马彪听说已筹五十万,脸上得意地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刽子手烧香,假装慈悲地对孔世儒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不好借,就别作难了。反正牛吃不了日头,剩下的改天补上不迟。”说罢,命刘道光在孔世儒腰间捆上遥控炸弹,李海深给孔世儒戴上头罩,押着孔世儒上了面包车。
李海深驾车徐徐驶出租赁院,在市区胡乱转了几圈,马彪才把孔世儒的头罩扯掉,直接把车开到了“海宇商贸中心”办公楼前。下车后,三个人前后拥着孔世儒,走进办公室。刘道光麻利地从孔世儒办公桌下拉出装钱的烟箱,过眼后掂起便走。马彪、李海深挟持着孔世儒,紧紧尾随刘道光,离开孔世儒的办公室,四人返回车上,李海深把车开到郊外一个无人的十字路口旁边停将下来,马彪解下系在孔世儒腰间的炸弹,婊子送客,虚情假意道:“孔总,弟兄们多有冒犯,望涵谅,后会有期!”言毕,转而对刘道光说:“老二,给孔总拿点零钱打的。”然后放孔世儒下车……
吕胜、雷鸣和经侦支队支队长文志敏,陆续来到贺国庆办公室。贺国庆不紧不慢地在面前摊开笔记本,把目光投向文志敏,开门见山,直接点将道:“谈谈排查的情况吧。”
四十出头的文志敏,是一名有着二十多年警龄的老公安了。他身材虽然算不上十分高大魁梧,却也胖瘦适中,思维敏捷,一双炯炯有神、穿云破雾的眼睛,充满着精明和睿智。尤其是近几年,他主办的亿元增值税发票案、千万元贷款诈骗案、利用虚假合同百万货款诈骗案,使他声名鹊起,誉满警界。谷蕊采用空头支票转走巨款案东窗事发后,贺国庆即与吕胜合计,调文志敏及其他三名经侦民警,与刑侦支队组成联合专案组,查寻谷蕊的潜址。
当下,文志敏见贺国庆点自己的将,便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地汇报道:“立案以后,专案组在本市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们另辟蹊径,发挥高科技千里眼顺风耳的优势,在网上发布了通缉令,吁请各兄弟省、市公安机关、边检、海关部门协查。结果锯响便有沫,很快,便收到澳门海关向我们提供的信息,称一名持台湾护照,叫陈谷合美的女人及其叫陈志雄的丈夫,曾从澳门海关出境,飞往泰国。这个叫陈谷合美的女人,与通缉令上谷蕊的相貌殊无二致,可以认定是同一个人。他们还热情地通过电子信箱,把谷蕊出关时的监控资料发给了我们。经银行行长巴春亭辨认,这个陈谷合美就是谷蕊。由此可以确认,谷蕊现在已经改名换姓,畏罪潜逃到了泰国。”
“这个不争气的女人!”贺国庆愤愤地摔下手中的铅笔,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脑海中随之闪现出那天晚上在望海楼派出所,看到的那名男子的模样,陈志雄,难道是此人?神思间,他用中指和食指有节奏地轻轻点击几下桌面,根据文志敏汇报的情况表态道:“谷蕊外逃,已经得到证实。她所谓的丈夫,十有八九是其同案犯,好在我们与泰国在一九九三年就已经缔结了引渡条约。吕胜,你马上组织人,编写有关谷蕊身份的资料、犯罪事实和有关法律文书,通过省公安厅,速报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力争在国际刑警组织的支持下,早日抓获嫌犯。”
有了狠招,没了忍招。颍川市“一品香海鲜城”的雅间内,虾、蟹、鱼、贝摆了满满一桌。马彪、刘道光、李海深用这种海吃海喝,暴食豪饮的方式,庆贺他们敲诈孔世儒成功。此三人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没酒再拼兑。来钱容易,花钱如水,吃喝嫖赌,无所不为。醉醺醺的马彪瞥一眼桌子上的几个空酒瓶,抓壶斟酒,仍不尽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再干一杯!”
“啥他妈对月不对月的,反正是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日刀割头!干!”醉眼蒙眬的刘道光、李海深说起话来嘴已打漂,一摇三晃,嘟嘟噜噜地附和道。
马彪兴奋地放下酒杯,示意李海深掩上门,在脚底下抽出一个破提包,从包里抓出两包用报纸裹着的钱来,分赃道:“还是老规矩,论功行赏。海深,十万。”马彪把薄点儿的纸包放到李海深面前。
“道光呢,敢闯敢干,十五万。”马彪把厚点儿的纸包放到刘道光面前。
平时,刘道光最讨厌马彪盛气凌人的霸道作风和分赃不公。一听这次只分给他十五万,加上李海深的,才二十五万,而他自己却搂一半,顿时就七窍冒火地诘问马彪:“这钱是咋分……”
“分的咋啦?”不等刘道光话落音,早有心理准备的马彪,便蛮横地打断刘道光的话,冷冰冰地反问。
一贯充当和事佬的李海深担心事情闹大,窝里斗伤了和气,忙给刘道光使个眼神,暗示他气往下行,千万别发火。刘道光随机应变,这就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个口气呐喊道:“这钱分的,弟兄们挺满意……”
马彪早已看出刘道光的心事,也不挑明,没好气地白刘道光一眼,从兜里掏出两三千块钱,递给刘道光说:“老二,散场后,你和海深去想办法买些盐酸、硫酸,咱得抓紧把孟娜娜和那个司机的尸体处理掉,然后交足房租,把租的那个地点儿退掉。”
“行,咱一散场我们就去办。”刘道光顺从地答应道。
当西边天际那个硕大的橘红色火球,缓缓地沉落到天尽头的时候,新的一个夜晚便悄悄地降临了。夜色是美妙的,但也遮掩了一些人间魑魅魍魉的恶行。朦胧的月光下,马彪、刘道光、李海深像一团幽灵,吃力地把一口发酵猪食的大缸,抬进猪圈。马彪低声指使刘道光、李海深道:“抓紧,把买的东西倒缸里。招呼着点儿,澎身上了可是比害眼都厉害。”
刘道光、李海深小心翼翼地把盐酸、硫酸倒进缸内。马彪一挥手,三个人跳出猪圈,直奔南墙根,摸黑把孟娜娜、刘景龙的尸体扒将出来,用一床破被子兜着,抬进猪圈,一齐动手,挥刀舞斧,剁头的剁头,卸胳膊腿儿的卸胳膊腿儿,不大会儿,便把两具尸体肢解成一堆带骨的碎块儿,像煮肉一样投进缸中,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塑料布,把缸口蒙严实。
“他妈的,这尸臭味儿,甜不绌的比大粪都呛人,可把老子熏坏了。”马彪嘟囔着边洗手,边对刘道光、李海深铺摆道,“快将被子烧掉,把地下冲干净。完了咱赶紧找个地方去弄二两,压压胃……”
离开猪圈时,李海深又扭头瞅一眼那口大缸,半信半疑地问:“彪哥,就那点水儿,能行吗?”
马彪“嘿嘿”奸笑一声,拍拍李海深的肩头,自视甚高地显能道:“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化学上称王水。王水,知道吗?能熔金化铂。熔点在一千摄氏度以上的金子都能熔化,化几块腐骨烂肉,岂不是大吊车吊蚂蚁,轻而易举吗。不识戏,光看大花脸,明天恁就等着瞧吧,哈哈……”
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纵情于山水、椰风、海滩、落日美景的谷蕊,在下山的羊肠小道上,脚下出溜一滑,顿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悠悠荡荡,坠落于万丈深渊。山底下,是烟波浩渺,无边无碍的汪洋大海,掉下去摔不死,也得淹死。死亡的威胁渐渐逼近,她吓得“啊——”地惊叫一声,瞬间激灵坐起,神不守舍地喘着粗气,瞪大眼睛摸摸胸前的虚汗,方知是南柯一梦。
罗金虎被谷蕊的一惊一乍搅醒,他默默地把手臂搭到谷蕊肩头,轻声问:“怎么,又做噩梦了?”
“唉——”谷蕊鼻孔一酸,凄楚不堪地闭目点点头,垂涕言道:“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痛楚地瞅罗金虎一眼,接着道:“再说啦,坐吃山空,就我们带出来的那点儿钱,像这几天的花法,能撑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