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宸鑫？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我与他朝夕相对，纵然他的爱单薄纵然他多情，也断然不会如此狠心。取我的性命也就罢了，再不济将我贬庶出宫也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别想诓我，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么？想让我乖乖的跟着端阳王出宫，也不必编造这等荒谬的谎言。或许对皇上而言，我不过是后宫里普通的妃嫔。即便是他不真心爱我，也断然没有必要苦苦相逼。”
我泪如雨下，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相信。可偏偏理智却告诉我，良子说的未必是谎话。只是为什么会如此，究竟是为什么……
良子缓了口气，无声叹道：“王爷不想让您知道真相，就是怕伤了您。几次愈带你离宫，均为遂。或许是王爷看透了你的心，你心里始终放不下皇上。可偏偏皇上，却是伤你最深的人。”
似下了决心一般，良子不在犹豫：“若我没有记错，娘娘当初入宫带进了四名家婢相随，其中一人名唤轻雾。”良子扶了我坐好，语气依然平缓了许多，且泪痕也已经拭干了。她伸手，以素锦为我拭去面庞止不住流淌的泪痕：“事已至此，娘娘不若静了心，听我说完。”
“不错。”我抓过她的丝绢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是真是假也只有先弄清楚了，才能决计。若当真是轩辕宸鑫……我……又该怎么办？
“鄯爵爷带着家眷告老还乡时，正是娘娘被困在避晟宫的日子。那时候，王爷凑巧得知皇后诞下的大皇子竟然是皇上的亲骨肉，这件事一直瞒了王爷十多年，王爷愤恨不已。恨不能杀了皇后泄愤。然而毕竟是真心爱过的人，想来也难以狠下心肠。”良子的声音压得很低，除了近在身侧的我，再无人能听见。
我被她这样的小心翼翼弄得心情紧张，却也听不大明白，究竟这些又和我、轻雾有什么关联。
“于是利用娘娘分薄皇后的权利，阻碍大皇子登基均是王爷的计策。那时候，绮梦与你终日留在避晟宫，看似平静，然而你身边的漩涡又何曾消失过。为了能掌控你，令你心甘情愿的为王爷所用，我们自然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莫不是轻雾告密，说我与擎宇表哥有染？”思来想去，也未有这个理由能让轩辕如此震怒，看来皇后的计策不过是辅助了情势的需要。即便是没有皇后从中作梗，轩辕也不会轻易放过了我。
或者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没有在信任过我了罢？
良子轻轻颔首，托起我的手掌，在掌中写下两个字——木槿。
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很好，真的看不出什么。
“我不知道端阳王为何会对你……我不是没妒忌过，甚至想过若是我亲手杀了你，或许他会恨我，但可能就不会向现在这么痛苦了。他让我说，也是为了你……”良子满腹的怨气一下子泄了出来，整个人怏怏的如一潭死水。
这宫里最不缺的，想必就是如她这样真正伤怀之人了。这样的死水，我也看得太多太多了。满心的疲倦终究说不出什么。
然而我怎么就没想到，甄氏的势力在庞大，也不过是皇上许的。能许人这样大的权势，自己必然更不会亏缺。连甄氏都能办到的事，轩辕又岂会办不到。
我真傻，这些年被他瞒的好苦，轩辕宸鑫，究竟你对我有没有一丝的怜悯。还是禁锢我在身旁，就是你对我最狠的惩罚了么？
脑子里一片混乱，却也因为哭过而再无泪意。良子将身起来，端正的跪倒在我面前：“皇贵妃娘娘的身子当真孱弱，万事均不可劳心。臣妾愿意血肉之躯，助你复仇大计，只盼大计得成之日，您能与端阳王远走高飞。也算不辜负我这样荒诞的一生。”
木槿正端着金银花露进来，却见良子跪倒在地，心头诧异：“主子……这是？”我正了正脸色道：“良容华的话，本宫铭记在心，若是容华不计前嫌往后每日来我这里坐坐，本宫的身子就托付容华照看了。”
良子仰起头，淡然一笑：“臣妾必不辜负娘娘的信任。”木槿搁下金银花露，扶起了跪倒在地的良子：“奴婢准备了两盏，不如容华小主也尝尝看？”
“谢木槿姑娘美意，臣妾还有事。”良子柔和一笑，匆匆告退，木槿将她送到门边，这才转过身来与我说话。
“想是才吃过药，主子嘴里也苦的很，正好喝盏花露解解苦味儿。”说着话，白玉盏依然递到我手上，微热的金银花露香气淡了不少，浅浅的黄色映在白璧无瑕的瓷盏里很是鲜亮。我轻轻抿了一口，终究还是笑了：“难为了你，一直陪在本宫身侧，这样精心的服侍我。”
木槿慌乱的摇了摇头，喏诺道：“主子怎么说这样的话，能陪在您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分。主子不嫌弃奴婢粗笨便好。”
“你帮我传个口信给鄯擎宇将军，就说本宫身子不爽，为入宫之前邱先生的药方子他那里还有，让他明日下了朝亲自呈来未央宫予我，我也好请良容华瞧瞧看能否有所裨益。”木槿乖巧的应下了，我看了看天色：“我乏了，浅睡一会儿，你且去忙自己的事情罢。”
“是，主子。”木槿为我盖好了薄被，又搁下垂帘，我缓缓阖上眼睛，神情和靖。只是她掩上房门的那一刻，我又张开了眼，她能否信得过就看明日了。
第二日接近晌午十分，擎宇表哥果然如约前来。
小陆子领着人进来，我刻意低声道：“带将军来的时候，没有旁人瞧见罢？”听出我的语气谨慎，小陆子自然也不敢轻率：“主子放心，奴才让脸生的小太监去请的，且绕了道走。定然没有旁人瞧见。”
我的余光瞥见木槿垂首立在一侧，倒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心头微微松动了些。“如此甚好。你且退下罢，吩咐人不准进来，我与表哥有话要说。”小陆子应了我，木槿却没有退下。
擎宇表哥显然被我的谨慎唬住了，只觉得不妙。
“木槿，你先下去罢，我与表哥有话要说这会儿不用你伺候了。”木槿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谨慎，尽管先前也单独与端阳王会面，却始终是在侧殿。如今身在内寝，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她会有些想法。
我只作不觉，笑吟吟与表哥叙话：“这是今春新呈上来的茉莉，虽不是什么茗茶，却圣在够清新。且春日饮些花茶是最好不过了。”
“谢皇贵妃娘娘。”擎宇双手作揖，向我一拜。我却端了茶盏双手奉献与他。“表哥，你尝尝看。”木槿还未走出内寝，却见我已然贴在了擎宇身前，然而终归只是默默的掀开旒珠帘子缓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见她掩上门的声音，我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像是可以要做给谁看。”擎宇接过茶盏，面上也觉得颇为不自然。“莫不是，方才那丫头……”
我轻轻颔首：“连表哥也能瞧出来，木槿聪慧自然瞧得出端倪。此时这屋里除了你我，再无旁人，若皇上知道了此事，必然大怒嚷着来捉我们个现行。”
擎宇的脸色晃青，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克制住。遂道：“你若不信她，只管打发去。何必这样冒险试探，若她当真是皇上的细作，那你……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险了？”
当真很想告诉擎宇表哥，我不光是为了试探一个宫婢才这样冒险。我要试探的人，是堂堂的九五之尊，是我的杀父仇人轩辕宸鑫。
然而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开这个口，若是擎宇表哥沉不住气，只怕会坏了事。他自成亲以来，就鲜少回家，到如今方才安稳下来。只是还无子嗣绵延香火，我不能让他犯险，若真是再生出什么事来，只怕……
我安然自若，柔声道：“表哥放心，绾暒心里有数。只不过今日劳烦表哥与我演这场戏，此事表哥只管遂了小兴子由未央宫后门出宫去，其余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应对。”
带着擎宇表哥绕道后厢侧门，小兴子一早侯在那里等着。“小心办事，不要走漏了风声。”我少不了嘱咐一句，这才让擎宇表哥随他出了去。
再转回内堂的时候，我刻意点了安息香，略微苦涩的香味能起到很好的提神醒脑的作用。捡了一块素锦来绣，依着窗棂，一针一线都格外用心，只等着看究竟轩辕宸鑫会不会来。
听着前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免不了扑通扑通的跳。难道我这样厚待了许久的近身侍婢也这样信不过么？还是从一开始，这个宫里根本没有人能信得过。
小陆子扬声通报：“皇上驾到。”我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很慌张一般。送走擎宇表哥想必他也不知道，如今皇上突然而来，到底也是惊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