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为何不信我一次,不信先生一次呢?”蝶舞忍不住再次落泪,“我会好好的,我相信先生也会尽全力保我无恙的。你出征之时,有孩子陪着我,我也不会孤单。你觉得我生死难测,可你出征我就放心么?我就不怕么?但我知道,那是你愿意去做的事,即便沙场无情,我也不会拦你。而如今,你为什么就不能依了我呢?”
“蝶舞……”
“烨昭。”蝶舞打断他的话,吸吸鼻子,忽然平静下来,“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看到我笑,但如果你要夺走孩子,我日后怕是再也笑不出了。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如果有机会,就会争取把日子过得圆满,你若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那么,我们过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她凄楚一笑,继续道,“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不是你一人可以决定的。十之六七的机会,不应轻易放弃。我不是金丝雀,由你照顾得衣食无忧就能安心,我有心,也有自己坚持的事情。你若执意打掉孩子,我也依你,前提是,你先把我休掉。”
寒烨昭沉吟片刻,没奈何地苦笑,“为了这孩子,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么?蝶舞,孩子比我更重要么?”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这个孩子。你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才不舍得失去。”蝶舞抱住他,“烨昭,给我这个机会,日后,我和孩子都会弥补你的,真的。到那时你会发现,值得,真的值得。”又轻轻一笑,“你出征,我安胎,都有胜算,也都有危险,这不是很公平么?”
寒烨昭试着留些余地,道:“我们过几日再谈此事,好么?”
“不好。你要我失去孩子,就要先失去我,没得商量。再过多久,也是如此。”蝶舞态度坚定,“你先进宫当着太后皇上的面与我和离,我亦不会食言,拿到休书便会服下打胎的药。”
和离?若是能够接受失去她,又何必做这残忍的决定。与她生离、死别,之于他,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他不能接受的。想到她可能会经历的凶险,心头便是一阵刺痛。
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两难的事?他真的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希望自己忽然醒来,发现一切如常,不需面对这些艰难的选择。
选择?看着蝶舞的神色,回想她的伤心无助,他心下酸楚,她并不需要他的选择,她一早就已认定。
害怕时间越久,她越是不舍,才狠下心来,在得知后便迅速做出决定,却不想,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说服她。
除了答应她,帮助她,还能做些什么?
“那么,答应我,你会平安。”他抱住她,轻抚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说道,“你若做不到,此后生生世世,你不再是我的妻,是我的仇人。因为你若食言,便是杀了我深爱之人,也等同于杀了我。”
蝶舞轻轻点头,“我答应,我会好好的。”
她明白他的挣扎,亦是不愿让他担忧,可是,这件事,她不认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若是堕胎,说不定她会就此丧失孕育儿女的机会,一生很长,一生的遗憾,她承受不起,更承受不了他陪着自己一起承受。孩子既然来了,她就是一个母亲,要付出爱,付出努力,才能奢望得到命运给予回报。
他给她擦了擦脸,柔声道:“饿了没有?我陪你吃些东西。”
蝶舞这才现出欢颜,乖顺地点点头。
想到她之前的哭泣,他又是心头一紧,抱着她不撒手,声音有些低哑:“方才,别怪我。”
“没有。”蝶舞想看他怎么了,头却被按在他肩头,动弹不得。
没有人知道,在伤害她的时候,他的疼痛。
没有人知道,在害怕失去她的时候,他的无助。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夏夜,他有没有落泪。
既已做出决定,就不必再时时提及这件事。日后的一切,都要为了她的平安去做准备,并且,要试着和她一样,相信她可以,相信她会平安。寒烨昭很快恢复常态,吃饭的时候,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蝶舞想了想,笑,“没有,不知是时日短,还是孩子太安静。”
他眼睛亮亮的,“希望是个女儿,和你一样。”
蝶舞摇头,“我不,我希望是男孩儿,和你一样。”
寒烨昭索性道:“那就一儿一女吧,你我各宠各的。”
蝶舞呵呵地笑,“你倒是真敢想。”心里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他又像以往一样开始开玩笑了,他若时时刻刻现出忧虑,她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
生活已经诸多烦忧,人若再放不开,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第二日,寒烨昭去上朝的时候,发现满朝文武的神色都有些倦怠,钟离睿却格外的神清气爽,想来昨日之事是一直耗到了上朝之前,而结果,已经十分明朗。
没有意外,下朝之后,寒烨昭又被留在了宫里。先是太后,着人来叫他去坤宁宫说话。
太后的神色如常,眼神却十分疲惫,使得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几分。见礼之后,吩咐宫女赐座,然后问道:“昨夜之事,想必你已晓得。”
寒烨昭应是,又道:“微臣昨夜被家事耽搁,因而未曾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跪在外面是给哀家添堵,来劝皇上也无济于事,不来更好。”太后一想起昨夜之事就生气,她这一生也从未这么气过,也从未这样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朝臣就像是一起魔障了,竟全帮着皇上求情,唉,哀家真的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