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月觉得这个案件有太多的疑点，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向比路子夫人询问情况。
“夫人，我问个问题，不知你是否知道‘花束之虫’？”
听到大月这么问之后，比路子夫人大吃一惊，疑惑道：“这是上山逸二先生所编写的剧本啊，你怎么会问起这个呢？”
“这样啊，那这个剧本是讲什么的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昨天晚上上山逸二先生还说这个剧本就是玛瑙座公演的剧目之一，还亲手把剧本交给了先生。”
“就是说岸田先生今天之前都还没有看过这个剧本？”
“这个……不清楚……”
“我明白了，岸田先生大概在今天出门之后带在了身上，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读就已经……”
吃过晚饭后，比路子夫人跟大月谈了谈关于遗产的事情，手里还在削苹果。这时候秋田突然想到大月说过凶手可能是左撇子，于是有意地看了看夫人削苹果的方式，不过她是用右手削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月就独自一人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那里已经没有昨天完整了，不过鞋印还是在的。看完之后他又回到别墅，看起来比昨天安心多了。没过多久，大月、秋田以及比路子夫人就一同搭乘火车回东京去了。大月在火车上还对他们两个人说，案件的真相这几天就可以查清，他看起来十分自信。可是当问及具体的情况时，大月又不肯说出来，秋田对他有些抱怨。
回到东京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大月与秋天立即回到了律师事务所。他们不在所里的时候，新到的案子有两三件，都等着他们去办。秋田似乎仍对大月有些不满，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很配合大月的工作。然而，大月之后的行为让秋田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回到东京以后，大月把所有新的案件都交给了秋田，自己却出门去了，还穿着非常正式的礼服。在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大月大概去了五个舞厅，最后在佛罗里达舞厅找到了一个年轻的舞女，并且带着她急速地赶回律师事务所。当他们二人到达事务所时，秋田正好准备回家，可是大月拦住了他，还让他留下来做事。秋田看到大月竟然带了一个舞女回来，感到不可思议。
大月对秋田微微地笑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就带着舞女走进隔壁的房间里了，还关上了门。随后秋田就听到那间房子里传出了热情奔放的爵士音乐以及跳舞时轻快的步伐。秋田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做事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月这个样子。他感到十分不解，脑子里乱作一团，不过慢慢地他还是恢复了平静，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那个舞女该不会就是对岸田先生行凶的女人吧？可是大月先生为什么这么费劲地做事呢？难道是为了防止凶手逃跑所以用了计谋吗？刚刚大月先生对我的笑容难道就是暗示吗？”
秋田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隔壁房间里的音乐已经停止了。他听到里面好像在谈话，等到谈话结束之后两个人就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时候秋田赶忙也站起来，直奔到大月所在房间的门口。门开了，秋田看到大月殷勤地给舞女什么东西，那舞女娇媚地说着不能收之类的话。大月看到秋田之后，就说：
“怎么还愣着啊？小姐要回去了，还不去送人家？”
秋田愣了一下，然后就送舞女出门去了。
“不好意思，欢迎下次再来我们这里玩。”
舞女边往外走边对大月抛着媚眼，好像根本就没有正眼瞧秋田一眼，之后就走了。
大月坐在椅子上，似乎很放松，很满足。秋田看到他这个样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你这到底是做什么啊？！”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我给你说。”
只见大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片东西，那是昨天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就是那个黑糊糊的薄片。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过来仔细地瞧一瞧。”
“嗯……不会是唱片的残片吧？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先别着急呀，看看下面那行文字，看见了没，那行烫金文字。”
“哦，看到了。Arcelon……Victor．20113……Chfox-trot……”
“对，前面有一些字已经不见了，其实上面写的就是被称为march fox-trot的交际舞。对了，你不是也挺喜欢交际舞的吗？你应该知道一种叫做狐步舞的交际舞吧？”
秋田听到大月这么问立即脸红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啊……我也是刚刚开始学，并不知道那狐步舞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听说过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刚开始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走的那位小姐告诉我了，那叫six-eight，是在四五年前才进入日本的，欧洲人也把它叫做西班牙舞步。其实所谓的狐舞步是一种十分简单而且干净利落的舞步，就像那些英文所写的，跳起来好像在画数字一样。”
说着大月又拿出一张纸给秋田看。
“过来看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啊！我明白了，这不正是march fox-trot舞步留下来的脚印吗？可是你拿这个干什么？”
大月笑了，他继续说：
“这个吗，可以跟你说说，不过貌似又不能跟你说！”
“哎呀，就请你赶紧告诉我吧！”
“好，那我就告诉你，其实这个除了有舞步的意思之外，它还有另一种意思。”
“嗯？什么？”
“就是昨天我们在案发现场所看到的脚印啊！”
秋田恍然大悟，原来大月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调查案件。
四
大月看出了秋田的心思，于是继续解释：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也认为那些凌乱的脚印是因为争斗留下的，可是，我向那个证人问完话之后在草地里发现了唱片残片，当时我就知道那些脚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然而在那样偏僻的地方看到唱片残片，对于我来说是十分疑惑的事情，不过当我仔细地观察了残片之后，我终于想通了！案发现场的脚印是跳狐步舞留下的，就是那个女凶手！那个小镇的民风十分纯朴，所以当岸田夫妇住进去以后，他们的穿着打扮显得很时髦，非常容易引起当地人的注意。
“因此在案发现场，也就是那个丘陵上，不管是谁，看到了岸田家的人拿着手提音响在跳舞，就一定会注意到的，因为这种事对于当地的居民来说太新鲜了。这唱片的残片就是跳舞的时候被踩掉的，今天早上我自己一个人又去了案发现场，再一次仔细地查看了那里留下的脚印，终于发现，原来那些脚印是带着一种韵律和节奏前进的！假如那舞蹈是比较复杂的舞步组成的，那么我可能依旧被蒙在鼓里，幸好它是简单利落的舞步。
“还记得比路子夫人那天说的吗？她说她看到两个人在悬崖边争吵，而且肢体相互碰撞，还说岸田先生旁边是一名身着蓝色上衣的瘦弱男人。可是了解比路子夫人过去的人都知道，她以前是在舞厅里跳舞的舞女，即使距离再远，她也不可能会把跳舞与争吵搞错。再听听那位目击证人所说的，居然与比路子夫人所讲的一模一样，这怎么让人信服呢？那个时候我就对夫人口中的话感到怀疑了。
“我觉得在悬崖边上与岸田先生跳舞的人正是比路子夫人，这样的推理太有说服力了！然而凭空的想象并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我继续寻找着。昨晚我们在跟夫人聊天的时候，你看到她削苹果了吧？或许你看到她是用右手在削，与我所判断的凶手是左撇子并不相符。她确实是习惯用右手的，也的确不是左撇子，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昨晚掉落的苹果皮居然与案发现场所发现的苹果皮一样都是向左旋转的！我当时被惊呆了，可是依旧努力地保持平静。再看夫人削苹果的动作，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从朝自己最近的方向削起，可是夫人却是从相反的一面开始削！”
大月说着，又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纸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两条削下来的苹果皮。
“看见了吧？这条黑一点的是在案发现场拿来的，而这条新鲜一些的则是今天早上我在岸田先生住所的垃圾桶里找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两条苹果皮上的指纹出自同一个人。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真正杀害岸田先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比路子夫人！”
可是好像还存在一些什么事情没有解决，这时候秋田看到大月走进隔壁的房间里，之后就提着一个东西出来了。那是比路子夫人的行李，而且是唯一的行李！
“别奇怪，当我看见夫人手里只有这一件行李时，我就想这里装的一定是作案的工具，所以在车站特意提出要帮助夫人运送行李。可是我写下的地址并不是她的住所，而是我们的事务所，她现在应该正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箱子吧！”
大月大笑着，拿出一把已经配好的钥匙，打开了行李箱。蓝色上衣、裤子，手提音响和胭脂色的女凉鞋……
“可是‘花束之虫’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月燃起了一支烟，说道：
“之前我还认为是什么暗号之类的，可这竟是剧本的名字。当看到那些被撕碎的剧本残片之后，我一直觉得这个剧本与岸田先生的死有很大的关联。也就是说，岸田先生被杀的导火索就是这个剧本，也就是杀人动机。刚刚我打过电话到玛瑙座剧团的办公室，他们告诉了我剧本的内容。剧本讲的是一个女人通奸的事情，可是比路子夫人极为不愿意看到《花束之虫》上演。
“顺着这个思路，我就想到也许比路子夫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之后为了了解关于舞步的事情，我就去了好几个舞厅，终于找到了刚才来我们这里的那位小姐。她与比路子夫人以前是同一个舞厅的舞女，我从她那里得知了夫人与上山逸二先生的情史，才知道夫人的感情生活那么混乱。我依据所掌握的这些细节，再凭借想象力，终于推出了案件的经过。
“原来比路子夫人嫁给岸田先生之后一直没有摆脱上山逸二的纠缠。《花束之虫》这种暴露自己私生活的剧本，她怎么愿意拿出来公演呢？这剧本是上山逸二要挟夫人最好的武器，而且上山还盼望着自己能够因此而坐上玛瑙座剧团的最高席位。
“夫人害怕丈夫得知自己的秘密，所以极力阻止他看到剧本，可是她为什么那么愚蠢呢？居然做出了杀人的事情来！就在昨天清晨，比路子夫人穿上蓝色的上衣，那真是不符合当下的天气啊！她拉着急于读剧本的岸田先生外出，还带着那个手提音响，一起到枭山野炊。我想夫人原本并不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丈夫，只是在现场尽力阻止他看到剧本，所以他们才尽情地跳舞。可是就在心情到达顶点的时候，夫人内心的邪恶力量发作了。岸田先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妻子轻而易举地推下了悬崖！
“她再也不用为所谓的《花束之虫》担心了，所以就把剧本撕碎丢弃了。当她提着音响回到住所之后，按照一般犯罪者的心理分析，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想办法收买了目击证人。不如你打开这个手提音响瞧瞧，里面的唱片还是被踩碎了边角的。”
把案件的全部情况讲完之后，大月的香烟也抽完了。他躺在自己的椅子上，脑子里想着检方会对比路子夫人提出怎样的罪行控诉，还有以后关于辩护的一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