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过了几天,时间到了星期六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凌晨三点钟左右,吉冈隐约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睁开蒙眬的睡眼一看,原来是片山在晃动自己的胳膊。片山示意他穿好衣服跟自己走,随后,两个人上了小汽车,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吉冈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原野中,他不理解片山此举是何目的。片山让司机在原地等候,而自己和吉冈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松树林。待吉冈有一点清醒之后,他发现这里正是几日前,碾压事故现场旁的那个松树林。二人找了一个灌木间的暗处隐蔽好,这里离弯道铁轨很近,只有六十尺,吉冈突然明白了片山的用意。四点三十分时,一班客运列车突然驶过,吓了吉冈一跳。火车过了之后,松树林又是一片寂静。吉冈刚稳了不到五分钟,片山就用力推了一下吉冈的肩膀。吉冈打了个寒战,发现有猪叫声传入耳朵,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清晨,可以辨认得非常清晰,就在铁轨另一面的桑田里。猪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满足感,那声音越来越近,这时不仅能听到猪叫声,还能听到人踩踏路轨边沙石的声音。片山和吉冈定睛一看,铁轨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点点星光映照下,可以看出是一个成年男子,穿着外套和长裤。他的一边就是一头大白猪,被男人用绳子拉着,男人弯下腰,似乎在喂猪吃东西。
吉冈非常努力地想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但是由于天色太暗了,根本无法看清。这个男人随即在铁轨上撒了一些吃的,然后就像维修科员描述的那样,用绳子把猪的四条腿固定在铁轨侧面的钉子上。片山此时拉起吉冈,两人用尽可能轻的脚步向男人走去。“咔嚓”,男人吓了一跳。该死的,原来是吉冈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偷猪的男人猛地转身就跑,片山和吉冈用尽全力追了上去,但是,尽管二人追得很紧,那个男人还是借着天时地利,消失了踪影。
“都怪我!”吉冈深深地懊悔。
片山拍了拍吉冈的肩膀:“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而且此行还是有收获的。你看,就是这种诱饵,让猪乖乖地在铁轨上等死。”吉冈低头看了看猪,猪的样子看起来很怪,它似乎很难受,叫声不像刚才那么愉快,而且四只蹄子还在不停地扑腾着。片山解开猪的绳子说道:“它似乎是中毒了,你看,它想吐出什么东西,却连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两个人带着一头痛苦不堪的猪朝汽车走去,想带猪一起到警察局。可是还没走到,猪就开始全身痉挛,吐泻不止,他们只得将猪绑在了树边。
此时,葬礼火车头疾驰而过。
最后,那头可怜的猪就交给安藤警官处理了。
吉冈好奇地问片山:“我们不再对那头猪进行调查了吗?”
“不了,猪不是关键,这个才是。”
片山把一块像饼干的东西递给吉冈看,接着说:
“非常幸运,我还能找到一块猪吃剩下的诱饵。如你所见,这块饼干很特别,它是红色的,表面贴满了好像果实的东西,大小如被切成一半的红豆,这个线索很重要。如果把猪杀死,再搬到铁轨上,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做到的,所以一定要用点特殊方法,也就是用这种诱饵将猪哄骗到铁轨上。”
“到铁轨上后,他完全可以把猪杀死啊,没有必要再绑住了。”吉冈说道。
“是的,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那个饼干上面是有毒的,而毒性没有那么大,这可以保证猪到铁轨上还是活着的,然后那个男人继续喂猪很多这种饼干,毒性发作,猪就不能动弹了,他也就不用费力气去杀猪了。显而易见,这个男人是针对葬礼火车头的。”
“这个饼干好奇怪,我从来都没见过。”吉冈又拿起饼干仔细看了看。
随后片山把案件侦破的重点放在了那块饼干上,他和他的下属们开始搜寻周围何处有卖这种饼干。第二天傍晚,片山对吉冈和另外一名同事说:“明天你们的任务是去M町镇办一件事。据我目前的调查,我和吉冈发现的那块饼干很可能不是用来食用的,它的作用有点像玩具,很像葬礼上用的饰饼。而饼干上面那些奇怪的红色果实,我也仔细调查了一番。它是木兰科长绿小乔木的果实,叫做大茴香。它具有轻微的毒性,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丧失意识。这种植物大多生长在坟场,有时用来在死者灵前熏香,有时被当成死者的陪葬品。”
“它们都和葬礼有关!”吉冈一针见血地指出。
“很对!你们去M町镇就是去寻找那里有没有卖这种饰饼的葬仪社。相信那个男人一定是从事葬仪社工作的人,所以才会就地取材,拿来一些本身就有毒性的饰饼来哄骗猪上当,最后再让葬礼火车头从猪的身上碾过去,这是他想到的又简单又直接的方法。”
但是,他们没有在M町镇搜寻到片山想要的结果,M町镇没有符合要求的葬仪社。
面对吉冈他们的垂头丧气,片山却很兴奋。他让吉冈去找葬礼火车头的驾驶员长泉问点事。
吉冈回来后,向片山报告说:
“在碾压事故发生后,长泉他们一般是在火车库后面的十方舍葬仪社买花圈。而且,那家葬仪社不仅卖花圈,还卖我们苦苦搜寻的饰饼,样子和我们之前发现的一模一样,同时他们制作熏香!”
“很好,我们亲自走一趟!”
于是一行人打着买花圈的名义来到了十方舍葬仪社。葬仪社里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粗壮,有一点秃顶,看起来像是这里的老板。看到有客人买花圈,他没有露出一点愉快的神情,而是迅速投入了他的工作——制作花圈上的假花。环顾这间有些过于简陋的房间,片山蓦地从对面内室的门缝里看到一张脸。
那张脸很美,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感觉。年轻的面孔、丰盈的脸蛋,梳着简单而朴素的头发,梦幻的双眼,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和嘴唇,片山看得有些发呆。只是这女孩的脸上透出一丝寒意,甚至一丝恐怖。她勉强向客人们挤出笑容,怯生生地说了句“欢迎光临”。片山猜想,她应该就是老板的女儿了。在片山的内心深处,隐隐感觉到这间屋子里藏着他们不了解的神秘故事,正如这神秘的女孩一样。
就这么离开这里,片山很不甘心。
他试着找些话题和面前的老板闲聊几句,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突然,他看到屋子角落的一个水槽里有很多鲜艳的草花。片山的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老板,这么漂亮的草花我从来没见过,好想买上几朵,放在家里点缀一下。您知道哪里有卖吗?”片山脸上堆满笑意地问道。
“非常近,在M町镇的农蚕学校拍卖会上就能买到,周六的傍晚去,准能买到。”
“噢,非常感谢您。”片山笑得更加舒畅了。
“你的花圈好了,一共六十钱。”
付过钱后,片山就带着下属们离开了这间奇怪的十方舍。走了一段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发现那个女孩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
吉冈突然拽住片山,十分不解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走?这么多的线索都能证明,他肯定就是那个制造火车碾压事故的元凶。我们应该立刻把他抓起来,案子就可以完美收场了!”
“他的确是那天我们看到的人,我现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是,我们只是铁路局的员工,不是警察局的人,没有权力去抓捕罪犯。况且,我们的推断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如等到星期天凌晨,守株待兔,将他抓个正着。吉冈君,请耐心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