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已经提到过奥田家两兄弟的关系，”检察官锐利的目光扫过医师的脸，继续说道，“保一被哥哥逐出家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但在二十九日奥田夫人去世这天，他回到了家中。京子小姐承认说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才写信把母亲患病以及大哥和母亲闹僵的事告诉了二哥，希望二哥能够回来安慰生病的母亲，所以保一才在二十九日清早赶回了家。不过，保一为了避免和大哥见面的尴尬，就躲在了家中的衣柜里。直到奥田夫人发病，他才匆匆冲了出来，正因为如此，母子俩才能见最后一面。虽然是因为京子小姐写了信，但保一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踏进过奥田家的大门，这次如此迅速地赶回来，究竟是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还是希望借这个机会得到什么好处，就是我们无法得知的了。
“保一贪好女色被哥哥赶出家门，奥田夫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保一独自在外靠开设药房生活，最近生活已经陷入困境，为此，他时常抱怨大哥不顾及兄弟之情。在接到妹妹的来信，得知母亲患病的消息后，谁又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杀了母亲，再让哥哥健吉背上杀人的罪名，保一就可以得到所有的家产，堂而皇之地成为奥田家的主人了。
“保一从小就是个坏胚子，而哥哥健吉又非奥田家的亲骨肉；况且，即便是亲兄弟，为了争夺家产而手足相残的例子也屡见不鲜，保一趁着母亲生病的机会下手，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保一经营的是药店生意，手边要找到亚砷酸这一类的毒药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保一在接到妹妹的来信后，就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急忙带着亚砷酸回到了奥田家。”
山本医师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虽然这还只是检察官的推测，但说得这样言之凿凿，实在让人忍不住会相信真的是这么回事。想到这，山本医师脸上不由得露出赞叹的笑容。
医师的反应一丝不落地落在了检察官的眼里，但津村检察官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接着高谈阔论自己对案件的猜测：“可是，这又要回到那个问题了，就是保一要怎样将带来的亚砷酸让母亲吃下去？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如果贸然动手，无论保一知不知道母亲患疟疾的事，哥哥健吉都一定会怀疑保一毒杀母亲！所以，用什么方法才能不引起怀疑呢？当天上午十点，保一看到有人送来了一个药包，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就借口想看看药包里的东西，趁机将偷偷带来的亚砷酸混入了药包中。亚砷酸是无色无味的毒药，所以不论是奥田夫人还是京子小姐都不会发现。当然，以上都是我个人的推测，实际上，片田博士曾对那天早上你差学仆送到奥田家的药包的包装纸作过药物分析，结果是，包装纸上的确有亚砷酸的成分。”
五
听到检察官说完最后一句话，山本医师脸色大变，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打战，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山本医师，”津村检察官伸手拍了拍医师的肩膀，并递给他一杯凉茶，“请不要这么震惊，我并非指控你就是杀人凶手。只是说你派遣学仆拿来的药包里面含有亚砷酸成分罢了。依据刚才的推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保一、健吉、京子小姐甚至奥田家的女佣都有犯罪的可能性。刚刚我们并没有洗脱健吉下毒的嫌疑，所以现在再次把他列入可能的人选来讨论。虽说前三次奥田夫人的发病是因为疟疾发作，与健吉无关，但若是健吉偶然间了解到母亲前三次发病的症状并加以利用，在第四次发病时下了毒手，那健吉就是凶手。可是从这个角度来看，既然前三次奥田夫人发病时他并不在场，就不应该趁着母亲第四次发病而自己在场时下毒来引起大家的怀疑。由此我断定，健吉不是凶手。
“调查进行到这里又出现了很有趣的情况。事实上我特意问过健吉的女友大岛荣子小姐，了解到一个情况，就是除了健吉先生外，还有其他的仰慕者在追求荣子小姐。在婚事受阻之后，健吉以殉情相逼，是因为害怕荣子小姐会被情敌抢走。尽管荣子小姐后来发誓终身不嫁，健吉还是不能安心，所以为了击退情敌而毒死母亲，也是热恋中的男人很可能会做的。但令我惊讶的是，健吉的情敌居然就是医师。
“实在抱歉，但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您不必面红耳赤，况且这些情况我也并没有写到侦讯流程里。由此我想到，健吉会不会在早上拿到了你送来的那包药，并且趁机在药包里下毒，把罪名嫁祸到你头上，这样既能扫除母亲这个障碍，又能除掉你这个情敌。
“于是我陷入了困境，因为药包上采集到的指纹并不完整，无法辨认是谁的指纹，也就无法确定下毒的究竟是保一还是健吉。不过，即使能确定是他们之中某一位的指纹，也无法确定就是那个人下的毒。同样，京子小姐和女佣也在可能的名单上，甚至医师您都是可疑人物。
“由于我已经彻底被这件案子难住了，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最好的方法就是请医师您来一趟了。”
高温之下，山本医师的脸却是一片死白。
“检察官先生，您口口声声说是要我来帮忙了解案情的，可是您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意见。”医师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
“正相反，我认为您是对破案很有帮助的人物。”
“此话怎讲？”
“在二十九日早上，你曾经差遣学仆送含有亚砷酸的药包到奥田家。所有接触过这个药包的人，保一、健吉、京子小姐、女佣、您和您的学仆都脱不了关系。事实表明，真正想要杀害奥田夫人的人，就是医师您！
“我们先把学仆、女佣和京子小姐排除，因为他们都没有杀奥田夫人的动机，剩下的就是你、健吉和保一三个人。保一和健吉可能犯罪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而你的情形我想并不会比他们二人差太多。
“根据荣子小姐的叙述，你在S医院担任住院医师时就曾苦苦追求她，后来她因为不愿再忍受你的纠缠，才辞职到百货公司当店员。因此你是情场败将，对荣子小姐身旁的健吉恨之入骨。当你从京子小姐口中得知奥田夫人的病情后，就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对健吉加以报复。根据你今天的说法，你对于奥田夫人患疟疾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却想到了利用奥田夫人的呕吐和腹泻来下毒，我想，这也是个合理的推论吧。
“你是个医师，很了解亚砷酸中毒的症状，所以只有你最可能利用奥田夫人的病情。保一虽然开着药局，但他也只是有一些医药常识，再怎样也比不上你这样具有专业知识的医师。从犯罪史上来看，从事医药行业的男人多半会选择用药物来毒杀被害人。而且不管是健吉还是保一，若想取得亚砷酸，都要冒很大的风险，而最容易下毒的，也只有山本医师你了。”
山本医师的面色越发苍白，不断有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面对检察官的指控，医师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检察官先生，可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将亚砷酸混入了药包呀！”
“你错了！山本医师，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地想到利用奥田夫人的病情，但是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你大概是怕事后会惹上嫌疑，所以并没有亲自将药包送去，而只是在奥田夫人去世后，假借看望奥田夫人来到奥田家，实际上你是想知道患者有没有吃下那包药。
“但是，由于京子小姐和保一都担心母亲的病和健吉有关，害怕健吉在药包里下毒，就将药收了起来，也就是说，奥田夫人根本没有服用那个药包里的药。而那包药在警方介入后被拿给了片田博士化验，结果你已经知晓了，药包里含有的亚砷酸是一般致死量的两倍。”
听到这，山本医师大惊失色，惊声叫道：“所以，所以奥田夫人不是中毒死亡的？”
“没错，那么，山本医师，你在奥田夫人死亡后斩钉截铁地认定夫人是中毒身亡，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你事先已经知道夫人会中亚砷酸的毒。也就是说，在药包中下毒毒害奥田夫人，并嫁祸健吉先生的人，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