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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秋瑾领着忆红、莲香、四黑等在梅林中漫步,一边指着那栋人去楼空的旧宅,对忆红等道:“百多年前,这儿曾住过一位学者,名叫王洪洲,他的那本有名的著述《续文献通考》就是在这里写出来的……”

忆红一边走一边用心听着,忽然笑着插嘴道:“秋姐!你也一般是个女孩儿家,闺阁中人,怎么就懂得这么多学问呢?又是徐某某,又是王某某,亏你这脑子里怎么竟记得这么多的人名和典故?”

秋瑾叹道:“我也不懂得什么。我们中国女子受压最深,求学的权利是没有的,所以许多人愚昧无知。幸亏我母亲单太夫人比较熟悉诗文道理,儿时常在灯下亲自教我,我才多少学了一点东西。像徐光启、王洪洲等,都是近代学人,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听说现在东西洋学术特别发达,我还想找机会到东洋去学上几年,真正求点实学,也就不枉这一生了。”

她们边走边谈,转过一条梅间小径,忽见前面有一老者,须发半白,正站在画架前聚精会神地为一株老梅树写生。秋瑾急忙放轻了脚步,并且向四黑等摇摇手儿,示意他们轻声,不要惊扰了老者的画兴。她们走到老者身后,屏息观看,只见那老者用毛笔蘸着水墨,正在一幅宣纸上作画,画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棵苍老的梅树,铁干夭矫,枝叶纷披,疏密深浅,浓淡有致,真的是笔走龙蛇,墨分五彩,把一棵梅树都画活了。秋瑾看了,不禁轻轻地赞了一声“好!”那老者听了,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画他的画,望也不望身后一眼。直到他画完了,把画笔往水盂中一丢,才回过头来,眯缝着双限,把秋瑾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娘子何人,也喜爱丹青一道么?”

秋瑾连忙低头敛衽道:“小女子姓秋名瑾,字璇卿,于画道全是外行,适才得见法家神技,失口冒犯,还望老画伯原宥。”

那老者—听,呵呵笑道:“呵呀呀,原来是璇卿女侄,老夫早已听到过你的诗名了,今日巧会,快请到寒舍中去坐坐。”

原来这老者便是当时上海的著名画师,姓任名颐,字伯年。这任伯年也是浙江人,早年曾从秋瑾的祖父秋嘉禾先生习过诗文,与秋瑾的父亲秋寿南是通家至好。他的夫人与秋瑾的母亲单太夫人也是莫逆之交。两家阔别多年,今日忽见秋瑾,自然是喜出望外,高兴得很。

任家寓所离梅花源并不太远,片刻就到了。此时的任伯年已是艺苑巨匠,一画千金,生活也宽裕起来了。新建的住宅,有画室、有客房,都颇精美,还有一座小小花园。因他是个爱画写生花鸟的人,所以园中莳养了不少名花异草,还养了不少禽鸟和猫狗。

任夫人见了秋瑾,也很高兴,忙命丫鬟养娘烹茶相待。任伯年又领了秋瑾等去巡视他的小庭院。园中兰草极多,少说也有数十种。秋瑾站在一丛盛开的兰花面前,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问道:“老伯,常听人言,‘春兰秋菊不同时’,如今的节令已是深秋了,而这丛兰草却还繁花盛开,不知是何道理?”

任伯年捻着白胡须尖儿、微微笑道:“世间万物都是有正有奇的。姑娘从小在福建长大,难道就没有留心过这种花草么?这种兰草,产自福建,名叫建兰,在兰花中乃是一个特殊的品种。别的兰草都是春季开花的,惟独这种兰草,却是秋季开花,如非深于此道的人,也实在是很难辨别的。”

秋瑾听了,默默点头道:“我在福建时,年岁尚小,竟没有留心于此,也可算是孤陋寡闻得很了。”这样说来,过去有人曾指责《楚辞》中“秋兰”二字用得不该,竟是指责错了。“古人用词,都很讲究,一字不苟,原是句句有来历的。”

任伯年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那些动不动就随意指责前辈古人的人,往往是少见多怪,只能显出自己的浅薄罢了。”

观赏了小园回来,客厅内已经摆好了茶点。任伯年是长者,坐了主位。秋瑾、忆红、四黑、莲香等都是年轻后辈,依次分坐在两边。任夫人则坐在下首作陪。

任伯年端起茶盅来,缓缓呷了一口,又叹息一声道:“你祖父在福建为官时,曾经邀我去游玩过一趟。岭南风物,至今记忆犹新。那里确是个好地方。”龙眼、桂圆,佳果累累,名闻中外,那不消说了。就说这茶吧,也有不少绝品,是整个中国都少有的。早年那里有种贡茶,名叫花龙团,颗如黑珠,极为名贵,除朝廷王公大臣外,一般人都很难见到。今天你们吃的这茶,名叫“武夷名枞”,就是闽中的特产,有“不见天”“千人拜”“不知春”等各种名目。这一种名叫“三姊妹”,只产于三棵连根茶树上,每年不过收得数十斤而已,在茶谱中是最最难得的。也是你们口福好,上月恰好福建抚台大人托人前来求画,送了我半斤“三姊妹”,“我们今天才有幸尝到了这种名茶!”

众人听了,都惊得伸出了舌头。忆红、四黑、莲香等更是急忙捧起茶盅来,咂嘴咂舌地细细品尝,也不知品出了什么味道没有,却都一片声地连连称赞道:“好茶!好茶!”

任伯年见这些年轻人十分有趣,也很高兴。又问秋瑾道:“不久前,听得唐佛尘道,你在湖南参加女学会活动,诗兴也更豪迈了。有一首《对酒》诗:‘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这诗可是你写的?”

秋瑾笑道:“晚辈近作,粗疏得很,何劳老伯挂齿!”

任伯年听了,双手一拍,霍地站起身来道:“好!有气魄,这才是真正的好诗。今日盛会,我们也要对酒高歌一番才好!”说完,便催任夫人快快去准备酒菜来。

众人正在高谈畅饮,忽然门公进来报道:“有人前来求画。”

任伯年谈兴正浓,挥挥手道:“今日不空,要他留下尺寸,改日再来领取吧。”

门公道;“这两个求画人不同一般,硬要进来见您!”

任伯年发恼道:“岂有此理!哪有强求人家相见的道理。我今日有事,不见任何人,要他们快走吧,改日再来相见。”

门公知道老画师的脾气,随他是什么达官贵人,百万富翁,他不愿见就是不愿见的。门公不敢多嘴,转身就走,刚要跨出房门,任伯年又将他喊住,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是官员、富商?还是平民?”

门公道:“两个年轻人,看来都是做工的平民。”

任伯年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要他们到前面小客室中等我,我马上就来。”

门公走后,任伯年又呷了一口香茶,吃了一片梨糕,才站起身道:“卖画生涯,就是这么个味儿,一天总有许多人来啰嗦。难得他们都是下力之人,你们稍坐片刻,我还是去见见就来。”

任伯年出去了。任夫人便陪着秋瑾等起身看画。四黑、莲香哪曾见过如此环境,只见满壁云烟,尽是传神之作,也跟着啧啧称赞不已。只有忆红看了一会儿画,忽然内急起来要去净手。她走出客厅,在任府丫鬟的指引下,到园中去净了手,回来又从园中穿过,忽然听到前面小客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讲话。她听了心中一惊,急忙立定了脚跟,站在一棵石榴花树下,侧耳倾听,只听见那个极亲切极熟悉的声音,十分恳切地说道:

“先生在世时,对老画师的画艺是很钦佩的。特别是对您那幅《锺进士斩妖图》保存很久。认为寓意深刻,是一幅感时的佳作。这次先生壮烈牺牲,为国捐躯,海内外爱国有志之士,无不悲痛。我俩都是跟随先生多年,深受先生大恩的人,特地冒死前来,恳求老画师为先生描一幅真容,朝夕供奉,永作纪念。如蒙应允,满足我们这点心愿,我等将永远铭记老画师的大德!”

停了一会儿,才听到任伯年的声音道:“好!既然你们如此至诚,谭复生又是一位维新志士,爱国英豪,我们原也有过一面之情的。他死得壮烈,别人也许不敢画,我偏要画,偏要为天地间留他一股正气!来!你们随我来!”

任伯年的话刚刚落音,小客室的门就呀地一声洞开了。接着,任伯年便带着两个年轻人,走出小客室,下了台阶,向园中走来。忆红一看,差点昏倒在石榴树下。她又惊又喜,只喊了一声“英哥!”便一阵晕眩向那年轻人扑去。

原来那边来的两个年轻人,正是罗英和继扬。罗英走在任伯年身后,做梦也未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忆红。他猛然听到一声叫喊,抬头看时,正和忆红打了个照面。他也是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儿一红,急忙扶住忆红,激动得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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