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梦窗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乱碧。”①玉田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②
【注释】
①“映梦窗，凌乱碧”：出自南宋词人吴文英的《秋思·荷塘为括苍名姝求赋其听雨小阁》，王国维将“零乱”误作“凌乱”。
②“玉老田荒”：出自南宋词人张炎的《祝英台近·与周草窗话旧》。
【译文】
吴文英的词，我从中挑一句出来进行评价，叫作“映梦窗，凌乱碧”。张炎的词，我也从中挑一句出来进行评价，叫作“玉老田荒”。
【评析】
王国维虽然不欣赏吴文英词，但吴文英是常州词派中后期的宠儿，特别是晚清民国之时，吴文英的词风席卷南北，一时称盛。而张炎是浙西词派举以为典范的词人，所谓“家白石而户玉田”——可见张炎词在清朝前期流行的程度。在品论词时，王国维一如既往不喜欢他们，将吴文英与张炎并加贬斥，这是因为王国维不喜欢立宗派，吴文英与张炎堪称南宋词风的代表，而王国维基本否定了南宋词。不过，王国维批评的重点是针对步趋南宋词人的近代词坛。
“映梦窗，零乱碧”写春季梦中凌乱的绿色景象，适以形容其茫然纷乱之心绪，以景写情，是与主题结合甚紧的好句。王国维拈以回评吴文英词，不仅有点断章取义，以形容吴文英词的意象密集而凌乱，思维跳跃而模糊，语言美赡而堆砌，而且梦窗恰好又是吴文英的号，如此提法既可看出王国维的慧心所在，又可看出其对吴文英贬抑过甚的心态。
“玉老田荒”是张炎与周密话旧的《祝英台近》一词中的句子。“玉老田荒”大意是形容自己如田园荒芜、如玉石老碎，诸事无成而已。此在张炎表述其心境而言，也是自然贴切的。张炎也自号“玉田”。王国维将此四字断章以评张炎词，改变了其内涵，主要形容张炎词的意思枯竭而已。
当然，王国维不是不明白“映梦窗，零乱碧”和“玉老田荒”的本意，只是故意借其成句而讽刺二人罢了。他如此恶评吴文英词与张炎词，目的是将近人师法吴文英和张炎的学理釜底抽薪。
【参阅作品】
唐多令
（南宋）吴文英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①。纵芭蕉、不雨也飕飕②。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③。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④。垂柳不萦⑤裙带⑥住，漫长是、系行舟。
【注释】
①心上秋：心上加秋字，合成愁字。
②飕：形容风雨的声音。此处指风吹蕉叶的声音。
③年事：此处指岁月。
④淹留：停留。
⑤萦：旋绕，系住。
⑥裙带：指别去的女子。
【鉴赏提示】
吴文英这首《唐多令·何处合成愁》写的是羁旅怀人。全词字句不事雕琢，自然浑成，在吴词中为别调，其中第一段对羁旅秋思着墨较多，渲染较详，为后边描写蓄足了力量，第二段写字中怀人，着笔简洁明快，发语恰到好处，毫无拖沓之感。较之作者的其他作品，此词确有其独到之处。王国维认为吴文英词意象密集而凌乱，思维跳跃而模糊，语言美赡而堆砌。我们在赏析此词时，是否也能从中得出相似的结论呢？或许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