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卢卢对此无法接受。“他会回来的。”当泰塔俯身倾向轿子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一定要进入镇里,保护好你们自己。巴斯玛将会带上他所有的军团返回来的。”
“当我离开塔马富帕时,我会带着你和我们一起走,卡卢卢。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追寻那女巫是不会成功的。”
“我能感觉到我腹部深处的伤口在流血,我不能和你们上路了。”
在日落前,卡卢卢去世了。他的四个女卫士在塔马富帕的围桩外边挖了一个很大的荒凉的蚁冢通道。泰塔用一条未漂白的亚麻床单裹上了他的尸体,然后他们把它放在了潮湿的粘泥地下通道里,接着他们用一大块巨石封上通道的入口,以防止鬣狗掘出尸体。
“你的祖先之神会欢迎你,巫师卡卢卢,因为你属于真理之神。”泰塔与他永别。
当他离开坟墓时,四个女卫士站到了他面前,茵芭丽代表她们用希卢克语对泰塔说:“我们的主人走了。我们远离我们自己的故土,孤零零地生活在这里。你是一位强有力的巫师,甚至比卡卢卢更了不起。我们要跟随你。”
泰塔看着纳康托。“你能明白这些女兵们的意思吗?如果我答应她们加入我们的队伍,你能够接受她们在你的管辖之下吗?”他问道。
纳康托严肃地考虑着这个问题:“我已经见识了她们那时的战斗状态,我很愿意让她们跟着我。”
茵芭丽以一种高贵的神态歪着头,认可了纳康托的存在和他的讲话。“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就会和这位趾高气扬的希卢克雄鸡并肩前进,而不会跟在他后面。”她告诉泰塔。
她的眼睛几乎平视纳康托。这盛气凌人的一对以一种嘲讽的神态相互注视着。泰塔睁开了他的内眼,他看到他们反射着彼此倾心的光环,他微笑了。“纳康托,同意了?”他问道。
“同意。”纳康托做出了另一个默许的高贵姿态:“目前就这样。”
芬妮和随军的希卢克女孩子们为麦伦清扫出一间最大的屋子。接着芬妮在敞开的壁炉里燃烧了一点泰塔采摘的特别的草药。那芬芳的烟雾驱除了以这儿为家的昆虫和蜘蛛。她们割了一些新鲜的草,铺在麦伦的睡垫上。他正处于极为疼痛的状态中以至于几乎抬不起头来喝到芬妮端到他嘴边的东西。泰塔晋升希尔特·巴尔·希尔特接替麦伦的四支小分队的指挥官一职,直至麦伦恢复到足以能再次承担指挥职务时为止。
泰塔和希尔特两人回到镇里去检查防务。他们首要关注的问题就是确保水的安全供应。在村子的中心有一口深井,有一条狭窄的粘泥阶梯下到井水边,水质极佳。泰塔命令肖法尔统率的一组士兵将所有的葫芦和水袋都装得满满的,以防备巴斯玛拉部落先发制人的突袭。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饥渴的士兵是没有从井里打水喝的机会的。
泰塔第二个关注的问题是外围栅栏的情况。他们发现除了几处白蚁吃掉的柱桩外,还都处于维修状态中。无论如何,当前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希望把战线拉得这么长。塔马富帕是个一度为大部落家园的大镇。它的周围几乎有半里格长的围栅。“我们必须缩短它的距离,”他告诉希尔特,“然后烧掉这个镇子其余部分的栅栏,肃清入镇的全部道路以利于我们的弓箭手覆盖地面上所有的目标。”
“您安排给我们一项艰巨的任务,巫师,”希尔特说道:“我们最好马上开始。”
泰塔标出了新的围栅的周长,男女士兵们开始干起来。他们挖出了保存最完好的栅栏桩,然后沿着泰塔勘测好的路线埋牢立好。由于没有时间建造永久性的堡垒,因此他们用山楂荆棘的灌木枝条来填满豁口。他们在新的围场的四个围栅点之内建立了很高的望塔,这些望塔能够很好地俯瞰山谷和所有的入口通道。
泰塔命令围绕着围栅的四周点起篝火。当篝火燃起后,如果发生夜袭的话,围墙就会被照亮。这项工作完成后,他就在井的周围建立一个内部的要塞,一旦巴斯玛拉人的军团破城而入,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个内部的堡垒之中,他贮存了剩余的袋装高粱,备用的武器和所有有价值的供应品。他们建造了马厩,供剩余的马匹休息。“云烟”和她的小马驹依然健康如初,但是其他的马匹在经历了漫长而艰苦的旅程之后,病的病、死的死。
每天晚上,在芬妮喂麦伦吃过饭以后,帮助泰塔在他的右眼的空眼窝上换好敷药,就走出去看看“旋风”,给它带去它喜欢的高粱饼。
在他要放火烧毁位于新围栅之外的老城区的遗址之前,泰塔等待着有利的风势。所需的草和成堆的木柴早已经晒干了,火势迅猛燃烧,风将火焰从新墙外吹离而去。到那天的夜幕降临时,老城区已经夷为一片瓦砾。
“让巴斯玛拉人跨越开阔地来袭击吧,”希尔特满意地说道,“我们会令他们感到震惊。”
“现在你可以在围栅前面设立标记了。”泰塔告诉他。他们在二十步、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地方分别放置了白色河石的石堆标志,那样就会使弓箭手们在敌人袭击时,能精确地确定敌人所在的射程,从而更准确地攻击敌人。
泰塔派出茵芭丽和她的战友以及其他的女兵们到干涸的尼罗河里收割造弓箭时用的芦苇。他带来了在奎拜要塞军械库里整袋的备用箭镞,当他们用过之后,他发现了在围栅的下面的山脚下,露出了地表的火石。他演示给她们看如何凿下火石的碎片制成箭镞。她们很快学会了这项技能,接着把箭镞用芦苇杆和树皮绳捆在一起,再把它们放入水中浸泡以使其牢固和结实。她们沿着围栅的周边将成捆的备用箭摞在最突出的地方。
在十天之内,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为了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战士们和茵芭丽的女兵们最后一次打磨他们的武器,检查他们的装备。
一天晚上,战士们正围着火堆吃晚餐,突然一阵骚动,当不相称的两个人出现在火光下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当他来到泰塔和队长们坐着的地方时,麦伦站不稳,但是他用一只手放在芬妮的肩膀上来支撑自己。他们一下子全都站起来,围着他挤过来,他们大声笑着,祝贺他迅速恢复健康。一条亚麻绷带压在他的空眼窝上,他面色清白而削瘦,可是他正努力地以他那惯有的挺胸昂首的姿态走着,对军官们的俏皮话给以粗俗巧妙的回击。最后他站在泰塔面前,向他敬礼。
“嘿,麦伦,在营地,整天躺在床上全都由女性服侍,烦了吧?”泰塔微笑地问他,但是当他看到那勇士满是老茧的手放在芬妮那娇小的肩膀上时,很难掩饰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他知道随着她的女性身体美的成熟,他的嫉妒会越来越强烈。在她的前生,他就经历过那种腐蚀性的情感。
第二天早晨,麦伦和弓箭手们在射击场练习。起初他很难用那仅有的一只眼睛去稳住自己,保持平衡,但是以强烈的注意力,他终于能够控制他的难以驾驭的感官,重新训练它们。他的下一个困难来自于对射程和他的目标替代物的距离的判断。他的箭镞不是在到达靶子之前掉下去的,就是在靶子上面飞走了。真是令人沮丧,他缄默不语。泰塔,他曾经是洛斯特丽丝王后时代全军的冠军弓箭手,指导着麦伦,在麦伦第一箭射飞的地方做一个记号,教他计算射程的技能,利用这个记号去更正他之后立即要射出的第二箭。当第一箭还在空中飞的时候,麦伦很快地又射出了一箭。为了盖上那不雅观的眼窝,芬妮和希卢克人的随军妻室们为他做了一个皮眼罩。他的面容恢复了自然的健康色,那只尚存的眼睛依然和过去一样炯炯有神。
每天早晨,泰塔都派出一只骑马的巡逻队,但是他们回来时都报告没有发现巴斯玛拉军团的迹象。泰塔咨询了茵芭丽和她的女兵们的意见。
“我们很了解巴斯玛酋长。他是一个心存报复的残忍的家伙,”茵芭丽告诉泰塔:“他还没有忘掉我们。他的军团分布于大裂谷的群山之中、尼罗河的峡谷和湖泊的沼泽湿地之中。对于他来说,召集他们需要时间,但是最终他们会来的。我们能够保证这一点。”
既然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泰塔有时间做一些稍微次要的工作了。他教妇女们如何用粘泥块和固定在长杆顶上的草做仿真人头。他们用天然的色素涂在这些人头上,直到从远处看时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为止。她们比做箭镞更喜欢这项工作。无论如何,这种等待正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即使从距离方面来考虑,他们从这里走到基奥加,巴斯玛拉人也该到了,”当大家围着篝火吃晚餐的时候,泰塔告诉麦伦:“明天你和我要骑马出去亲自侦察一下地形。”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芬妮突然大声说道。
“到时候我们会安排的。”泰塔不动声色地说道。
“谢谢,亲爱的泰塔。”她带着甜蜜和快乐的微笑说道。
“那不是我这话的意思。”他回答,可是他们俩都知道那是他话里的含义。
这孩子永远是那么迷人,泰塔很高兴她在场。他感到她已经成为自己生命的延伸。
当巡逻队骑马出去的时候,芬妮在泰塔和麦伦之间。纳康托和茵芭丽作为追踪者跑在前边辨认路上的痕迹。茵芭丽那直立的长腿使她在行程上可以与纳康托并驾齐驱。哈巴里和两位骑兵殿后。泰塔这一次在腰上带了一把佩剑,但是他的手里携着他的手杖。
他们沿着山顶骑行,从那里他们能够俯视山谷的全景。在山谷的左边,地势跌宕起伏,遍布着浓密的树林。他们看到在山梁下分散着无数的象群。它们那巨大的灰色身躯清晰地出现在开阔的林中空地上,那些结着果实的大树被它们用力撞倒。当遇到一棵特大的仅靠一只大象无法折断的大树时,其他的雄象就来帮忙。什么树也无法抗拒它们的联合攻击。
自从那些部落逃离了这片土地,大象就没有被骚扰过,因此人们如此地靠近它们,它们也没有受到惊扰。当骑马的人们从他们面前经过时,它们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偶而有一只脾气糟糕的雌象沉溺于恐吓性的展示时,也没有人对她的攻击做出回应。芬妮对小象的滑稽姿态感到很开心,她不断地问泰塔关于这种巨大的野兽和它们的行为的一些问题。
大象并非他们遇到的唯一的野生动物,还有成群的羚羊。一群黄颜色的狒狒在开阔的林中空地搜寻着食物,或者成群地灵活地跳到树枝上。突然狒狒发出了尖厉的惶恐的叫声。当它们飞一般的跳离时,母亲们抓起它们的小狒狒吊在自己的腹下。那些大雄狒狒组成了交战状态的后卫队,耸动着鬃毛,发出狂怒的撕心裂肺般的吠叫。
“什么让它们那么痛苦?”芬妮询问道。
“可能是一只豹子或某种其他的食肉动物。”当泰塔讲话的时候,一只漂亮的金黄色带黑斑点的豹从正前方的一片草丛里悄然走近。豹子的斑点和身上的底色完美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你又是正确的,泰塔。你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知道的一切。”芬妮羡慕地说道。
他们向着下一个山梁的斜坡奔过去,在他们到达山顶之前,一大群斑马轰鸣着出现在地平线上。它们的蹄子在干燥的地面上飞跑,扬起的片片暗淡的灰尘卷入了黄铜般的天空。它们没怎么注意这些马匹,好像接受了它们是和自己一样的物种似的,几步就从泰塔他们的马匹身边跑过去了。
“肯定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它们。”麦伦说道。
“火或者人,”泰塔赞同他的看法。“没有别的会引起这种规模的奔逃。”
“我没有看到森林大火的烟啊,”麦伦说道:“那肯定是人了。”这时候他们格外小心地骑着马往前走,以极慢的速度接近了地平线。
突然,芬妮指着左边,又惊叫起来:“一个孩子!一个小黑孩儿!”
那是一个裸体的幼儿,不超过三四岁。他的腿是弯曲的,正蹒跚着往斜坡上走,每迈出一步,他那鼓起的小屁股就晃动一下。
“我去把他抱过来。”芬妮大声说道。她催逼“旋风”开始跑起来,但是泰塔抓住了缰绳。
“芬妮,这嗅起来像成熟的诱饵。”
“我们不能让他走,”芬妮争辩道,当那个孩子走过地平线时,他消失了。“他迷路了,就自己一个人。”
“我们要跟着他,”泰塔说道:“但是要当心。”当他们骑马继续前进时,泰塔没有松开握着“旋风”的缰绳的手。他在山梁下一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过来,麦伦!”他命令道。他们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芬妮。
“待在这里,守着这些马匹,随时准备上马。”泰塔告诉她。他和麦伦向前步行而去。他们凝视着山上远处的斜坡,利用小灌木丛来做一些掩护。那孩子正好站在他们的下面,那小圆脸蛋儿带着愉快的微笑。他用两只小手握着小鸡鸡,在晒焦的地上撒尿。那场面如此亲切以至于他们陷入了沉静。麦伦同情地笑了,但是泰塔抓住了他的胳膊:“往远处看!”
他们盯了一小会儿,接着麦伦反应过来了。“巴斯玛拉的小恶魔!”他大声叫道:“那个小魔鬼原来是个钓饵。”
离那个孩子站的地方不到五十步远,敌人蹲成了一排紧挨着一排的密集队列。他们拿着木棒,投掷的长矛和较短的、刺杀用的标枪,尖端都装有锋利的火石。他们用生皮所做的盾牌吊在背上,脸上涂抹着彩色的粘泥,起着军事面具的作用。他们带着皮毛或羽毛的头饰,象牙的别针刺透了他们的鼻孔和耳垂。而鸵鸟蛋壳和象牙珠子做成的手镯和脚镯装饰着他们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