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飞、陆海萍和夏圆这一周来的心情可以用兴奋来形容,因为春节即将到了。
但三宝却不仅仅是兴奋。
他是处在亢奋中。因为除了即将迎来春节,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女人。
“三宝又没回来?”陆海萍回到别墅后,第一句话就急忙问这个。
“没有。十有八九又是和新认识的那个女演员约会去了。”圆圆笑盈盈地回答。对于三宝的贪恋女色她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三宝不在她便能和心爱的啸飞哥单独守在一起,所以她倒也开心得很。
陆海萍瞧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不知道今晚三宝能不能回来。自从前些天认识了一个风流的女演员,三宝便又陷入他自己所说的“爱河”之中,这个星期便有三个晚上没有回别墅。陆海萍本想找三宝说这件事情,可一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二来三宝是个江湖人士,自是不能用党内的纪律去要求他,如何措辞也让陆海萍心中为难。想到这里,陆海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等三宝回来,我好好说说他。”啸飞见陆海萍的样子,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
陆海萍嗯了一声,但仍是怀有心事的样子。圆圆在旁瞧得仔细,“海萍姐,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是的,刚刚接到一个任务。我这两天另有任务脱不开身,本来是打算由你们三人去办的,可是三宝如今不在,真是挠头。”
啸飞闻听有了新任务,忙问:“什么任务?”
“我们最近得到一个情报,国民党军统的一个情报处长叛变投敌。此人叫张克强,掌握着大量的情报信息。所以上级的指示是务必将此人除去。”
“这么说,这个张克强还没有和日本人接触上?那怎么说他叛变投敌呢?” 啸飞问。
“是这样的,张克强一直用手中的情报作资本同日军讨价还价,最近已经同日军达成了条件,所以这个张克强才由重庆到了南京,然后转至上海。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张克强准备由南京乘火车抵沪,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南京或者火车上将此人除去。”
圆圆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想到一个问题,犹豫片刻问道:“海萍姐,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应该由国民党他们来料理啊?”
陆海萍微微一笑,道:“张克强叛离国民党,按理来说这是国民党的家事,我们没必要管。但他投靠日本人,卖国求荣,那就是国事了。为了民族大义,我们共产党帮助国民党除去此人是义不容辞的。而且这件事情也是上级和国民党方面联系了之后才确定的。因为在这之前,国民党方面的特工已经有了两次行动,但这个张克强十分狡猾,也十分熟悉国民党特工的那一套路数,所以那两次暗杀行动都失败了,国民党的特工还死了两个。”
“噢?这个张克强看起来真是‘不可小’呢。”啸飞在旁听着,此刻插言。
陆海萍知道啸飞所说的“不可小”是“不可小觑”的意思,见他又如此使用成语,知道啸飞虽口上说“不可小觑”,但心里并没有太在乎这个张克强,便接过话来:“你可真不要小瞧了他,这个张克强是戴笠手下的得力人才,还精通易容,身边的人都难辨真假,所以我想让三宝参加此次行动,以三宝的易容本事,应该能分辨出张克强的真面目来。只是……”陆海萍顿了一下又道,“只是这个三宝不在,任务又急,要求我们今晚出发赶往南京。等他明天回来是来不及了。”
“既然任务紧急,那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和圆圆去办好了。虽然我们没三宝精通易容,但耳濡目染也学会不少分辨的手段,决定不会失手的。”
陆海萍知道事情紧迫,也只有如此,点头应允。啸飞便和圆圆上楼收拾行囊,陆海萍也抓紧这段时间将任务细节以及张克强的情况一一向两人交代清楚。
十多分钟以后,啸飞和圆圆便已收拾停当匆匆离去,陆海萍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她不觉又想到三宝,如果三宝一同前往那应该是最好的方案,可是这家伙肯定又在风流快活了。
陆海萍猜得不错,这个时候三宝正在床上抚摸着这个叫做“馨月”的女人。
两人刚刚温存过后,馨月依偎在三宝怀里撒着娇:“你以前一定有过不少女人,要不怎么这么厉害?”
三宝嘿嘿笑道:“你是最漂亮的,也是最迷人的。有了你,谁我也看不上眼了。”
对于三宝来说甜言蜜语像是与生俱来,如同生下来就知道吃喝拉撒一样的自然,而且每每说出来的时候一脸真诚。他也正是凭着这份甜言蜜语还有出手的阔绰,才使得这个女演员宽衣解带,投在他的怀抱之中。三宝习惯了这样周旋在各个女人之间,每遇到一个新的女人时转瞬之间就可以把上一个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今天却例外了。
他微笑地瞅着馨月,心中却想起了“小五”。
他微笑着看着馨月的眼睛,但心里却没有笑,因为她的眼神比不上小五那样痴情。虽然小五的小腹已经隐隐有了赘肉,但却是火热的,能让三宝感觉到那种叫做“幸福”的滋味。想着,三宝心里竟涌起一股酸楚的感觉。这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他始终觉得一个男人睡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在此刻,他心中除了酸楚竟还有很多惶恐,他忽然觉得愧对小五。虽然小五是冯百强的女人,但他知道,从小五的眼神里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把心交给了他的。这感觉在他追求馨月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但在此刻却越来越强烈了。
三宝是搂着馨月、想着小五进入梦乡的,他决定明天就和小五联系,三宝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她。
“小五”叫彭丹,和三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爱抿嘴笑。她不是被三宝逗得开心,而是见了三宝就打心眼里高兴。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女也勾悦己者笑。
不过坐在川口能活身边,彭丹却是强作笑颜。
今天冯百强宴请川口能活,特意让彭丹作陪。坐在这个日本鬼子身旁,还要摆出笑脸,彭丹心里自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却也没有办法,只有勉力应承。
心情不快的时候喝酒,很容易喝醉,男女都是如此。彭丹虽是没有喝白酒,只是喝着葡萄酒,但也架不住推杯换盏,待到酒席将散之时,她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好在此刻酒桌上的人都已经醉薰薰,彭丹便也顾不得矜持,掏出手帕不时掩嘴忍吐。但随即却发现身旁的川口能活目光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既不是色迷迷也不是醉眼迷离,彭丹一时搞不清楚,只是暗自纳闷,好在酒席很快散去,彭丹也不再去想川口能活的目光,匆忙奔回房间大吐一场这才舒服了许多。
川口能活从冯百强的别墅出来却是步态自如,坐进车里以后更是目光炯炯。他并不是没有喝醉,而是刚才看到一样东西以后酒醒了。
那是彭丹掏手帕的时候无意中掉出来的一张纸。
川口能活起初想捡起来交给五姨太,但眼光一扫,他改变了念头,而是趁人不备的时候将那张纸藏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纸上的第一行字:“亲爱的丹。”
川口能活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五姨太的情人写给她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虽然他不关心五姨太的隐私,也不在乎那个男人是谁,但是五姨太是冯百强的女人,她的这个秘密以后或许在和冯百强打交道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但等到他抽空将那封信细看的时候,川口能活就醉意全无了。使他醉意消除的并不是那封信的内容,那只是男女之间的甜言蜜语,信的末尾写着约会地点而已。让川口能活精神起来的是这封信的书写方式。
这封信是用毛笔写的,并不是钢笔或者铅笔。虽是一笔一划,但看得出写字的人书法很差。给情人写情书自然要用最好的笔体,五姨太的这个情人怎么会用如此难看的毛笔字来写情书呢?
他再仔细看这张信纸,这张纸不像一般的信纸那样平整,而是有被液体洇湿的痕迹。看到这个现象,川口能活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像是猎人盯住猎物的样子,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微笑。作为特工人员,他太熟悉密写的方式了,他此刻明白,眼前的这封信就是用密写的方式写成的。
只有熟悉特工技术的人才会密写,冯百强作为青帮头子应该会,那么五姨太耳濡目染想必也会。这是一种可能。但如果是另一种可能呢?——如果是五姨太的那个情人会密写呢?那就意味着那个男人是特工!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想到这里,川口能活对身边的特务命令道:“从现在开始给我紧紧盯着冯百强的五姨太!”然后他又瞅了一眼信上写的约会地址,“再把东方宾馆控制起来!”
东方宾馆不光上海有,南京也有。
南京的东方宾馆里也有特务,不过不是监视别人,而是被别人监视着。
监视别人虽然辛苦,但也有乐趣。就如同偷窥女人一样让人兴奋。
不过后一句话是三宝说的。
圆圆虽然对三宝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监视别人对她来说确是快乐的事情,更何况嘴里还吃着西瓜。
“休息一下吧,我们得养精蓄锐了。”啸飞从另一扇窗户旁走过来对圆圆说。
此时他们是在东方宾馆五楼的一间客房内。客房很大,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却是空闲的,这个客房处于宾馆的转角处,有两面的墙壁直接被冷风吹袭,在冬天,这样的房子住进来简直是活受罪一样。不过啸飞一眼就相中了,因为从这间客房的两扇窗户向外望去,张克强所住的房间以及走廊的情况一览无遗。
不过,一览无遗是指在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而言,而张克强那间客房的窗户始终拉着厚厚的窗帘,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啸飞和圆圆所能看到的也仅仅是走廊里的情况。
对走廊严密监视了四个小时以后,啸飞和圆圆心中明了:要在宾馆内下手没有可能。
张克强的房间是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左右两旁的房间也是手下所住,想要从张克强房间的窗户进入室内一点办法也没有。而在走廊的四个位置也时刻有人把守,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张克强的房间都会被发现。而且从那几个特务的走路和坐派来看,显然是身手矫捷之人,想要硬闯也是行不通的。
圆圆挖了块西瓜塞进嘴里,又瞅了一眼对面,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看来我们得琢磨怎么在火车上下手了。”她笑盈盈地对啸飞说。
这次行动,圆圆从出门的第一步起心中就开心得不得了。能和啸飞单独在一起,哪怕是执行着艰苦严峻的任务,她也觉得轻松甜蜜。
“据情报上说,张克强坐明天上午的火车去上海,是在卧铺车厢。”
“他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临时改变行程和路线呢?”圆圆提醒啸飞。
“也有这个可能的。这样,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在窗口盯着,一旦有什么变化我们随时行动。”
圆圆笑着点头。
对于啸飞说的话她言听计从,更何况啸飞这句话是如此关心自己呢。
不过到了晚上,圆圆虽然躺在被窝里休息,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窗口的啸飞,只是在啸飞回头瞅她的时候才闭上眼睛假装入睡。圆圆觉得,再香再甜的梦也比不上亲眼看着心爱的啸飞哥,哪怕只是啸飞的背影。
三宝终于回到爱多亚路的别墅了。但只是回来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又向门口走去。
“三宝。”陆海萍叫住了三宝,但却欲言又止。
“有事吗,陆姐?”三宝问道。刚才回来的时候陆海萍已经将啸飞和圆圆去执行任务的事情告诉了他,但并没有提及有新的任务。此刻他看着陆海萍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事情。
陆海萍有些为难,她一直想劝三宝少在外面拈花惹草,但这毕竟是三宝的私事,自己说深了也不太好。此刻三宝反问,自己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陆海萍灵机一动:“三宝,过几天我们可能会有一个行动,到时候你可能还要易容。我听啸飞说起过,你的易容术禁忌的事情挺多的,所以……”
三宝常和女人打交道,对女子的一言一行熟悉得很,见陆海萍未开口之时脸带扭捏神色,便知道这是女人不好意思开口的话题。又听陆海萍如此说,心里已然明白陆海萍其实要说的是自己在外面和女人交往的事情。他忙接过话来:“我明白的,我把一些事情处理一下,这几天就安心准备。”
聪明人交往话语不需太多,一两句话便会明白对方的意思。陆海萍见三宝这般说,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话里的含义,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
望着三宝的背影,陆海萍不禁想起自己像三宝这年龄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心爱之人便爱得不顾一切。这么一想倒也理解三宝了,或许以三宝这样的性格注定要在女人堆里狂放一阵才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吧。
三宝特意去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后才向东方宾馆走去。
进入房间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半,离约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三宝是特意早到的,虽然他预订的这间套房华丽典雅,但他仍想亲手再布置一下。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不论和哪个女人约会,他都事先将环境营造得温馨浪漫,久而久之他甚至不觉得浪漫了。但在今天,他似乎又找回了第一次约会女人时候那种心跳的感觉。
将窗帘严密地拉上,将壁灯打开,琢磨了好几个地方以后才将玫瑰花摆在最满意之处,再仔细察看了地上没有脏东西以后,三宝才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布置的这个温馨的房间。但屁股还没坐热,他又忽地站起,将床单铺平。在彭丹没来之前,他不想将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弄乱。
不过,当熟悉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三宝发现还是有一个地方弄乱了。
那是他的心。
不但心慌意乱,他甚至觉得心跳的声音都盖过了彭丹的敲门声,当三宝的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男子钟情,少女怀春。三宝如此,夏圆也是如此。虽然火车上人员杂乱,但她的眼里却只看到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