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不要管我。”说着他就将我推到一边一个人冲了上去。
“兄弟们,上!”带头的话还未说完,林皓已冲到他身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他快速转身,躲过左边袭来的木棒,又伸手抓住右边的人一个过肩摔将他掀倒在地。可是林皓毕竟只有一个人,对方又持有凶器,很快的,一记重击打到林皓右腿上,我看见他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那三个人露出邪邪的笑。
“臭小子,身手还不错,兄弟们,给我瞄准他的腿,狠狠地打。”
黑暗之中,我看到林皓的目光既愤怒又悲凉,他咬牙抱住自己的右腿,面目狰狞嘶喊着,额头和脖子两处青筋暴起,眼角似乎有一束刺眼的光。在无数木棒落下之际,我不顾一切冲上去扑倒在林皓腿上。
“你们不能打他的腿,你们不能打他的腿,他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在他的腿上,你们不能打他的腿。”我哭喊着。
“小羽你干什么,你让开。”林皓使劲地推我。
我紧紧抱住他的腿,拼命摇头。无数拳脚和木棒砸到我的身上腿上,我顾不得疼,只是死命地喊着:“你们不能打他的腿,不能打他的腿。”我的眼泪汹涌地掉下来了。
直到我的脚下淌出一地鲜血,他们终于停下来。有人急了,问:“大哥,怎么办?”
带头的并未心软,冷冷开口:“把那女的拉开。”
一旁的人将我拉到墙角,另外两人又走向林皓。在他们举起木棒的时候我看到林皓闭起双眼,他似乎绝望了。我看着他,忽然拼尽全力扑过去狠狠咬住带头人的腿。
“啊——臭娘们你敢咬我!”他左脚狠狠一腿将我踢开。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他的目光凌厉凶残,直逼向我。
“冲我来,你们的目标是我,冲我来,别伤害她。”林皓喊出来。
“呵,还真是有情有义啊!”他看看我,又看向林皓,说,“我不会客气的。”他又朝林皓走过去了。
“哈哈哈……”我笑起来。
带头的回过脸,不可置信看着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可怜!”我喊出来,“你们赢了又能怎样,靠这种卑鄙的手段赢得比赛,那不是荣耀,那是你们的耻辱!同样是训练了那么多年,还没有比你们就自认为技不如人了吗,我真为你们的队友和教练感到悲哀!”我直面他,内心的恐惧早已化为愤怒。
那个带头的征住了,他咬咬牙,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会儿恶狠狠地开口:“林皓,算你有种,我们明天球场上见分晓。我会向你证明,有你没你,赢得都会是我们。”他丢下木棒,向他的兄弟示意一声,三个人快速离开了。
待他们的背影从过道消失,我整个人如瘫痪般倒在地上。
“小羽,小羽你怎么样?”耳边是一个关切的声音,陌生却又熟悉。
我微微侧过脸,见林皓正缓慢地向我靠过来。他的表情是哀伤的,眼里充满疼痛。他的样子还是一如往常的美好,让我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可是我的眼皮子好重,好重好重,重到即便是林皓的面孔,也让我使不出力气打开它们多看他一眼。
所幸,梦里面亦有他的影子。他的微笑温暖而柔和,一如西边的晚霞,在我的世界里洒下万丈青阳。
很多人喜欢把有关爱情的注定说成缘分,我想我和林皓之间,就是缘分这东西在作怪吧。虽然林皓一再地拒绝我,一再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可是我们永远都走不出彼此的世界。我们就像一根牛皮筋上的两个端点,无论拉多远,最终总会弹到一起。
缘分将我们紧紧地捆绑住了。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对我的身体伤害不轻,我昏迷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天依旧黑黑的,让我心下没来由生出许多恐惧。浑身都很疼,可是又没有力气动。微微侧过脸,林皓正握着我的手睡在床边。我的心忽然紧了一下,于是呼吸都不敢用力了,深怕吵醒他。
过了不知多久,林皓换了一下姿势,把脸贴到我的手背上。我抬头偷偷地看向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他的脸,他睡得那般安稳,略微修长的头发落下来掩盖一边的眼睑;他笑着,笑容同记忆里的镜头完全吻合;他的嘴巴在动,微微撅起嘴角像是在跟谁生气;他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头狠狠地纠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帮他抚平。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林皓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醒了。他坐起来,见我正盯着他,便又咧开嘴来笑。
“你早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要喝水吗?”他似乎很激动,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让我不知如何回答。
“还好,就是躺得久了,身子有些麻。”我拘谨地笑着。
“呵呵,醒了不早些叫我,来,我扶你坐起来休息一下。”他说着站起来,双手伸到我的腋下,将我整个上身抱起,拿一个枕头垫到我背后,最后轻轻将我放下去。
“要喝水吗?”他不等我回答,又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嘱咐道,“水有些烫,小心一点。”
我看着他细心温柔的样子,心里面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想,要是这个男人属于我,那多好!忽然又嘲笑自己,我一直相信,他是我的不是吗。端起水抿了一口,蒸汽之后,他的样子愈加完美。
“小羽,有一个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他突然认真起来。
“什么事?你不会又要告诉我你无法接受我吧,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现在病得这么重,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呶呶嘴作出生气的样子,斜眼看他。
“呵呵,不是,是你身上的伤,医生说很幸运你的伤大部分处在大腿和腰部之间,没什么大碍,可是左脚脚踝处骨折,身上也有多处淤血,所以必须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配合医生治疗,才可以更快康复。”他停了一下,又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学校方面我已经请体育老师帮你请假了。”
“哦。”我听着,不知是该庆幸还是不幸,漫不经心跟他开玩笑,“我还以为是我腿断了呢,你脸色那么难看干吗,又不是要你负责。”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忽然提高音量,直直看着我。见他有些生气我便没有再说话。
一会儿他又站起来,说:“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帮你买些吃的。”
“哦。”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篮球赛怎么样了?”
“应该快比完了吧。”他没有回头,声音低低的如叹气一般。
“那你怎么没有去?”我着急问他,一不小心噎到了于是重重咳嗽起来。
他急忙跑过来拍我的背,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有没有怎么样?你小心一点!”一会儿淡淡地说,“教练让候补球员替我上场了。”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在他眼里,我分明发现了几许失落。
我看得有些不忍,于是说:“对不起。”
他笑了:“干吗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受伤毕竟是因为我,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他站起来,转身,一瘸一拐走出去了。
走廊里的日光灯忽然变的那样耀眼,刺的我再睁不开眼睛。
我和林皓在晟州待得时间不长,只有三天。原本我是准备多留些日子的,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单独和他在一起,就有机会让他偷偷地爱上我。可是情况并不如预期所想,那三天,我几乎见不到林皓的影,他一直在忙其它的事。
那个晚上的篮球比赛我们学校输了,教练不服气和对方发生争执,说他们使炸,对方则骂我们血口喷人。第二天林皓报了案,警方扣留了华北理工大学的学生,经过审讯和林皓的辨认,却并未发现袭击我们的那三个人。林皓的教练怀疑是对方指使别人干的,警方于是根据林皓的描述画出袭击者的头像。但经过几天的追查以及对林皓的几次问话,并没有发现嫌疑人和任何可疑的线索。调查于是卡在这里没了下文。
那些日子,林皓原本打算陪在我身边好好照顾我的,可自从报了案后,警察不断地传他问话让他辨认嫌疑人。每天早上,我醒过来总是见不到他,只有床柜上嫩香的面包以及温热的牛奶;中午的时候,他不定时过来,给我带来香喷喷的午餐,嘱咐几句又急急忙忙出去;晚上也总是很晚才回来。原想着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好好吃顿饭,陆子珊却不断打来电话,她问这问那就是不肯挂断。我看着林皓疲惫的样子,看他应付完一堆的事情还要对付自己的女朋友,于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不想打扰到他。
这所有一切与我的期望大为不同,于是当医生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就会恢复的时候我对林皓说,我们回婺安吧。那个时候林皓正好闲着,坐在床边给我削一个大大的苹果。我话说完的时候他“啊”了一声,很快就反应过来,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想要回去了?”
“呆在这里太无聊了,我想要回学校。”
“可是你的脚还没有好。”林皓有些担忧。
“医生不也说没事了吗,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也会好好休息的。”我说着,强忍着痛站起来,用右脚走路给他看,以证明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林皓赶紧过来扶着我,嘱咐道:“小心一点,赶紧坐下来。”然后说,“你要是真想回去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他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深深的疑虑。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恰恰,那就是我回去的目的。
走的那天,风很大。林皓一路背着我,从医院到车站,从候车室到火车上。我趴在他的背上,脸贴着他的肩膀,第一次如此近地触碰到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青草的香味,让人沉迷。我挪了挪身子,双手使劲抱住他的脖颈。多么想要把他据为己有!
上火车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问林皓,我把嘴凑到他的耳朵旁边,说:“皓子,如果那个晚上我的腿断了,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他听见我说话,整个人突然停下来,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不准你这样说,我要你好好的。我一个抽噎,两滴泪掉到他的肩上。
旅途的颠簸并不辛苦,我靠在林皓肩上睡着,五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到婺安的时候正是晚上,顾谦和陆子珊到车站接我们。车站里人来人往,空气闷闷的。林皓似乎早就和他们通过电话,他背着我走出出站口时顾谦一眼就看到我们。他挥着手,推着一把轮椅跑过来。
“林皓,这边。”顾谦跑到我们跟前,看我们一脸疲惫的样子,寒暄道,“一路上辛苦了吧!”说完又看着林皓,“来,把小羽放到椅子上来,看你累的。”
林皓顿了一下,顾谦于是推推他,他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没事。”他转身,蹲下来,把我安置到轮椅上。
在脱离他肩膀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我身体里面抽离了。抬眼看的时候,发现林皓离我好远,他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在我眼里他处得好远,远到我必须要用眺望才能看得见。心里忽然那样不舍,于是我伸出手,紧紧地揪住他一处衣角。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回去吧。”林皓说着,故意抓住我的胳膊扶我坐好,然后一用力将我的手扯开了。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那样冰凉,让我几乎没有力气坚持自己的坚持了。这时候陆子珊突然挡到我们中间,她一把箍住林皓的腰,又细心地帮他系上一条围巾。
“顾谦,要不你先送她回去吧,我和皓子还有地方要去。”陆子珊回过身来,看着我身后的顾谦。
“去哪?”林皓问她。
“就是上次那家店里我看上的帽子啊,我准备买下来。”她嘟嘟嘴,“我知道你累,可是那又不远,你就陪我去一下嘛,好不好?”她推着林皓,撒起娇来,又不等他说话便拉着他向外走去。
林皓被她牵着,默默走出一路,走了很久突然又停下来。他回脸看向我,蠕蠕嘴,欲言又止。我以为他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最终他只说了一句,他说:“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便返身走掉了。汹涌的人群很快就将无数陌生的面孔填满我的视野,他的背影淹没在城市绚丽的霓虹之中。
像我心里面遗失的温暖。
顾谦送我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雨不大,可他怕我着凉将外套披到了我身上。他推着轮椅,小心谨慎地避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以及积了水的凹坑,最后停在一处公交站点旁边拦出租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雨也下得没有声音,像部哑剧。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延续到我们下了出租车。推着我走进小区的时候,顾谦突然停下来,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推着我向前走去。
我住的小区房子旧,楼梯很窄,他气喘吁吁抱我上六楼,然后又一声不吭跑下去帮我把轮椅抬上来。看我打开房间的门,他终于开口叫住我。
“小羽。”他说小羽,这几天,让我接送你去学校吧。
我转过椅子,看着他,琢磨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他:“你是和陆子珊商量好的吗?”
“是。”他垂下脸,对我承认。
“你要帮她?”
他沉默着,不说话。
“你为了她,就这么心甘情愿吗?”我说得有一点难过。
“我不是为了她。”顾谦变得有些激动,目光里是掩饰不了的忧伤。他别过脸,很久才又开口,他说小羽,我是为你。
“既然是为了我,为什么不帮我呢,你知道我喜欢林皓,还要反过来阻止。”我有些好笑。
“我在帮你啊,我不能让你受伤!”他喊出来。
“受伤?呵呵!”我有些不可思议,苦笑起来,“我早就受伤了啊,况且我受不受伤谁会关心呢,让陆子珊知道,恐怕还会嘲笑我吧。”
“我会担心你啊,我一直在担心你!”顾谦的眼睛红红的,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目光隐痛。
“你,会担心我?”我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从一开始就说着喜欢自己的男人,这个从认识之初就无条件选择帮助自己的男人,内心触动了。